第9节
“……娇娇!”是陈蓉蓉的声音让她惊了一下,“怎么了,收个短信都收得走神了——该不会,有新情况了吧?” 她声音拉长了,似是在开玩笑,但眼里的好奇一点不少,乔韵看得清清楚楚的,她有点不舒服,但没发作,反而仍热络,“哪啊,要有新情况就好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陈蓉蓉和她关系本来是一般的,前世她都不太记得自己这个舍友了,从帕森斯回来,除了白倩以外几乎和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不过这一次事情自然有所不同,既然不去国外,要在国内发展事业,那陈蓉蓉这个时尚买手,在食物链上就要更高一层了,她也颇有自觉,和乔韵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熟络和随便,眼皮也不眨就提起了禁忌话题,压根不担心她翻脸生气。“在说秦巍呢——你知道吗?听说秦巍现在在拍电影呢。” “拍电影?”乔韵的声音一下抬高了,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凝实,“等等,我有点没跟上,你们刚在说什么再说一遍?——秦巍怎么忽然间就跑去拍电影了?” “说是他交了个电影学院的女朋友。”陈蓉蓉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白倩在一边坐立不安,使劲使眼色,陈蓉蓉当没看到。“陪女朋友试镜的时候被张导——对,就是传说中那个张导看中了,张导现在拍一部大制作古装电影,里面少个男三号还是男四号,说是要英俊的,外形条件必须好——而且最好是要新面孔,然后就把秦巍给选中了……” 年瑶喝多了,不太能读空气,她诧异地说,“靠!真的假的啊?这男神不愧是男神啊,我去,这种传奇故事都能发生在他身上……还让人觉得挺合情合理的!——真服气,服气……” “——唉,你们都别说了!”白倩提心吊胆的,汗都下来了,力图主持大局,“其实不是这样的,不是女朋友,没有女朋友——是秦巍那个好朋友范立锋带他去片场玩,刚好被看上了,他哪有那么快交新女友!” 范立锋带去片场玩?这件事前世可没发生……乔韵微怔片刻,倒也拼凑出前因后果了,她不屑地笑笑,也懒得追问——就算交了女友又怎样,“耶鲁呢?不去读了?” “读的吧,这不是还有几个月吗?”白倩语气有点不肯定,“他这个戏份随便拍拍完事了,几个月肯定拍完了,刚好去读书啊。” “靠,这算有钱人的任性吗,没事随便拍个电影就是大制作的男三,然后还不就势进娱乐圈,直接出国读耶鲁……”年瑶家里和秦巍比算穷的,拍桌子以rou丝口吻艳羡泄愤,“这男神的世界果然和我们不一样!娇娇,你——呃——” 打了个酒嗝,她的神经终于跟上线了,记起乔韵已经和秦巍彻底分手,且还亲自扇了他一耳光,让秦巍在毕业前还成为负面话题人物,被人用家暴、动用权势为难乔韵毕业等话柄好好嚼了一通舌根的诸多事实……年瑶呃了半天,呃不下去了。 这就很尴尬了,乔韵看陈蓉蓉一会,陈蓉蓉只冲她笑,像是没注意到自己刚都干了什么——这种来自同性无理由的恶意,她其实挺熟悉的,就不知道陈蓉蓉怎么忽然抽了,她和秦巍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撕,这会都分手了,名校也不去了,怎么看也是彻底从女神坛跌落,她反而来暗撕她。 按照乔韵从前的脾气,她不撕个痛才怪,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垂下睫毛,笑了,“男神的世界当然和我们不一样,谈他干嘛,喝酒吧!” 几个女生喝到夕阳西下才从小饭馆里出来,年瑶心怀歉疚,尴尬得不行,酒到杯干,喝到后来都失控了,巴在乔韵身上来来回回嘟囔不清地道歉,白倩也有点高,和陈蓉蓉勾肩搭背走在前面,看起来随时可能扑进树丛里吐。乔韵量多,再说心里有事喝得少,这时候最清醒,照顾三个醉鬼狼狈不堪,在黑暗料理街里艰难跋涉,时不时还要把年瑶的脸推一推——不然她就真亲上来了。 “娇娇,真的,我刚没想那么多,我就觉得……”年瑶脚步虚浮,口齿不清,絮絮叨叨反反复复,窃窃地在她耳边念,“我就觉得你们俩在一起太美、太好了,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怎么忽然间就破灭了呢……” 因为童话故事就是注定破灭的啊!乔韵叹口气,把湿粘头发捋到耳后去,拖着年瑶往前走,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年瑶体温又高,通往宿舍的路看起来真是长得没尽头。 这也许是她的坏心情作祟,今天她们的运气差得很符合墨菲定律——t大东门的保安,平时一万年难得出现一次,今天居然站到门外,开始装模作样地查通行证了。 “同学,麻烦出示校卡。”这四个醉醺醺的大女生当然成为重点盯防目标,百分百被拦下来检查,乔韵一手架着年瑶,一手还要翻包,同时得控制直接走向电栅栏的陈蓉蓉白倩,满头都是汗。来往的男生都殷勤地看她,蠢蠢欲动想要上来帮忙。 乔韵这时候并不高冷,很欢迎骑士出现,但她注意到校门口的氛围忽然变了——她身后传来车声,而忽然间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很耐人寻味,像是在期待什么—— 她回过头,几乎是木然地瞪着秦巍从一辆玛莎拉蒂里钻出来,这是新车,不是他以前开的辉腾——秦巍家里书香门第,讲究低调的奢华,辉腾奇葩的外表更符合他们的口味,这玛莎拉蒂太过招摇,就像是——就像是从副驾驶座上笑着下车的女孩一样,巴掌大的小脸,洋娃娃一样的长相,又瘦又精致,她手里是当季稀有色的lady dior,樱花粉漆皮摇摇晃晃,奢侈品矜贵在这里,路人未必说得出它的牌子,但一定知道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精致又昂贵。 平心而论,这女孩的长相,不比她差,甚至可以说比她还更好看——乔韵身材高挑,她娇小玲珑,这一款总是更受国内男生喜欢。 这个精致的香喷喷的洋娃娃很自然地嬉笑着,挽住了秦巍的手臂,亲密的肢体语言,让他们的关系一眼就不是秘密,这是很相配的一对——秦巍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他的裤子当然不会因为久坐而皱起来。 他的头发后梳,用了点啫哩水,夕阳下雕塑般的侧脸蒙着一层金影,屈起的手上,宝玑表面反着夕阳的光,直刺乔韵的双眼,他在女伴的欢声笑语中怡然前行,表情淡淡,和传说中一色一样,俊逸又矜持——完美无瑕。 而乔韵呢,她穿着被汗水粘湿的白t,头发随便梳成马尾,被年瑶扯得凌乱,还有几缕黏在唇边,刚从黑暗料理街上廉价的小饭馆走出来,身边围绕着醉鬼和保安—— lady dior根本就没看她,她的眼神不经意地掠过乔韵,就像是掠过任何一个路人甲,就这样轻盈的飘走,带走了所有骑士的注意力。秦巍呢,他也一样轻轻地看了乔韵一眼,浅浅的,很矜持地笑了笑。 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他们从这群人身边走过去,直接走进学校里,保安没问他们要校卡。 乔韵和所有人一起目送他们走远——连年瑶都不再挣扎,仿若被冻住,凝视他们的背影,谢天谢地,这小醉鬼没闹出什么戏剧性场面。 她把她暂时推开站好,自己翻出校卡给保安,甚至还笑了笑,“不好意思哦,保安大哥,今天散伙饭,喝得多了点。” 美女的好态度总是不会落空的,保安脸红了,“哦哦哦,好好,那你们进吧。” 乔韵就把三个小醉鬼领回宿舍,后半程路倒是容易许多,陈蓉蓉和白倩的酒似乎都醒了,很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一进屋,三个人分别栽上床,没多久呼吸声就细密起来。 乔韵自己去洗个澡,回来取了快递,拆开来仔细检查样衣,开电脑写给青哥的邮件,写到一半渐渐心浮气躁—— 手指在键盘上跳动,屏幕上却堆叠出错字连篇,乔韵的手慢了下来,她瞪着电脑半晌,忽然轻轻地骂声脏话。 ‘啪’的一声,屏幕被合上,她站起来,直接从宿舍楼走出去,走出校门外,在微热的夜风里叫了一辆计程车—— 等乔韵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cbd地区,穿着一身家居服,格格不入地站在了dior专卖店的大门前。 ☆、第10章 一言不合,开干 lady dior,这款小方包对任何一个时尚潮人来说大概都不陌生,它诞生在1996年,20年来流行不辍,和香奈儿2.55,爱马仕kelly一样,都属于品牌每年都会生产的稳定畅销款。而有趣的是,它在中国走红的过程,同最初爆火的缘由微妙呼应:在乔韵原来的历史里,lady dior在中国是认知度最高的包款之一,每年在中国区域的销量都是一枝独秀,这主要是因为某个代表性网红博主背过它,让它一下进入了国内那些刚刚开始富裕,却对时尚一无所知的有钱小姑娘眼帘,而最开始lady dior成为人们的话题,也是因为它曾荣幸地成为法国总统夫人赠送给戴安娜王妃的礼物,并被她挽着参加了探访孤儿院的慈善活动,登上全球头条,一下就引燃全球,成为了dior代表性的款式之一。 它的售价,在最便宜的欧洲大约是两万左右,奢侈品的定价通常全球统一,不会有明显差价,国内这边贵个汇率差,基础款两万出头,樱花粉这限量色要更贵,27000——目前它还没火起来,仍然只是芸芸众包中普通的一款,限量色居然还有货,矗立在橱窗中熠熠生辉,灯光下,它可能的瑕疵被抹去,凑再近也看不到线头,dior家的品控还是不错的,至少比prada那shi一样的成品好点…… 有人在她耳边很有礼貌的咳嗽,乔韵回过神,和店员对上眼睛——她已经站了很久,但一直没人前来照应,今晚是周五,奢侈品店一样客似云来,像她这样穿着白t和哈伦裤,脚上人字拖不超过20元的顾客,当然不在优先服务名单上。 “小姐,喜欢的话,”b市的服务业水准是很有名的,即使奢侈品店的水平也受牵连,和别市同行比要更粗放,但这位店员似乎并不势利,他的笑容就和声音一样软,带点南方调子,像是溪水里刚捞出来的鹅卵石,凉凉的,但不冰,听起来很舒服。“要不要拿出来试一试呢?” 两万多不算大钱,但对学生来说也不是小数目,这钱,乔韵现在有——她做网红开价虽然高,但小香家那款妖衣走得实在是好,肯用一万块来试水的原单店主依然络绎不绝,乔韵挑款很严格,最近只接了五套左右,这也足以让她手里有个七八万现金了,还不计家里打来的生活费。对于一个大学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来说,这是一笔挺可观的小财富,再算上十分光辉的未来,她似乎有足够的理由小小的奢侈一下—— 但…… 这是她性格中的弱点,乔韵充分地意识到这点,她的钱,有许多种更好的花法,犯不着和自己置气。秦巍已经和她分手了,被她甩掉的,想要复合,又被她甩一次。绝情的是她,想要挽回面子的是秦巍,攻守之势分明,越在乎,越说明在这次隐形的较量中自己已处于下风。 但—— 乔韵摇摇头,笑了,“拿吧拿吧,那个樱花粉的拿下来看看。” “好。”店员二话不说,把包拿出来,带她到全身镜前面,“这颜色是本季限定,小姐眼光真准,不过,如果您想要多搭配几个颜色参考,我也推荐红色,您肤色白,红色更显气质。” 做销售的都靠一张嘴,厂牌逼格高低改变不了本质,但这店员每句话都很真诚,似乎蕴含特别的魔力,可以轻易打动人心。他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语,只凭借安详的举止,自然而然就吸引到充分的尊重和注意力,乔韵不禁定睛打量他,她语气里那些尖锐的、不稳定的情绪渐渐平复。“漆皮红也是本季限定吧,那也麻烦——” 店员含笑说,“您叫我david就可以了。” “david,麻烦你拿来看看。” david不太高,不会超过178,他皮肤细白,总体形象与声音和气质统一,举手投足,文秀悦目,对眼睛是不错的款待。乔韵注意到他没带名牌,看来不是固定的一线销售岗,这个猜测在他入库拿包的时候得到证实,像是dior这档次的店铺,一般所见即所得,你在展示柜里看到什么,它能提供给一般客户的款式和颜色就只有什么,更多的稀有款式和限量色都存在库房里,或者是被定了,或者是专供老客户内部销售,像她这样随机walk in进来,穿着又平凡,望之不似人上人的客人,侍奉得太殷勤也没有成单可能,给与过高待遇,事后是要被说的——事前也少不得暗暗请示一下,这店员居然就这样闪了进去,拿了一个红色漆皮lady dior出来,没有招惹到同侪半点异样的眼神。 乔韵拿过小包,挎在肩上侧身看了看,也承认店员有审美,她皮肤白,黑发编成斜辫子垂在胸前,oversize的白t掖在裤子里,哈伦裤有点松垮的感觉,配合人字拖,这个小红包一拿,画龙点睛,一下把有点小叛逆,小嬉皮的感觉点出来,一下从邋遢家居女变成可上lookbook的潮人,且红色衬肤白,气质更美艳,确确实实,要比那梦幻的樱花粉更适合她。 更适合她,但却未必更适合coco妖妖,乔韵对比半天,还是略带遗憾地决定,“把那个樱花粉的包起来吧。” david挑起眉,隐约不赞成,“你确定?” 他的语气已很随意,越过商业关系,有点朋友的感觉,乔韵被逗笑了,“我买这个不是对你更好?红色这个,藏得这么好,是准备给大客户看的吧,卖给我你怎么对大客户交代。” “仓库里还藏了一个。”david压低声音,有点推心置腹的意思,“确实是有两个大客户都想看款,不过,其实一个库存也足够交差了——也许还更好,有竞争,走得更快。” 他半开玩笑,“小姐,就当帮帮我,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搞时尚的人容易走两个极端——物欲很重,看到优秀的设计就恨不得拿下好好欣赏,把自己打扮成审美中理想的模样,或者干脆过分注重精神境界,喜欢的都是买不起的名画,穿不上的高级定制,反而对奢侈品很漠然。乔韵介于两者之间,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当然喜欢一切能让自己更漂亮的东西,那种物欲,从心底流淌出来,是每个女人最本源的欲望,没有人不是它的奴隶。她的眼神在正红色(这么正的红,山寨永远也仿不出来)的漆皮上流连忘返,差一点点就要【一款二色入】,但最终把持住自己,慧剑斩情丝,“我知道红色更衬我……但我买粉色有用意,好了好了,别诱惑我,把它拿进去——这也是为你好,不然你要被店长骂的。” david耸耸肩,一副【虽然我仍惋惜,但你是客户】的表情,转身交代同事去包货,自己来给乔韵做付款。他给乔韵一张自己的名片,“以后要是对我们的新款感兴趣,可以随时联系我。” david的中文名挺好听,傅展,他的职位让乔韵有点小小吃惊,【store manager】,他是这家店的店长——直觉判断,傅展的年纪不会大过她多少,她还以为他是这家店的新晋员工,尚在实习期,还没混到能带名牌的地步呢。 和一般人想得不同,奢侈品导购也并非个个都是极高素质,来源也是五花八门,只是经过严格培训而已,只有高中学历的导购比比皆是,他们通常也很少有离开一线的机会,和藏在门店后的系统属于两个生态圈,很难跨过去转职。整个门店系统大约也只有店长例外,对学历、专业背景和从业资历——尤其是从业资历都有要求,傅david不会超过25岁,就能在全b市最热的地段做店长? 接名片时,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他的,两个人一时谁都没松手,维持接与递的姿势,眼神对碰,乔韵没掩藏自己的诧异,傅展也没有装作自己没看出来。 “既然知道我是店长了——乔小姐,真的不再考虑红色?”他问,又笑了起来,乔韵发现他的笑容应该经过多次练习,傅展浑身上下都充满经受过严格教育的痕迹,他的文雅是在诸多条条框框下活了太久,能在呼吸间游刃有余的文雅。 刚才刷卡的时候,他已经记下了她的姓。 乔韵缓缓摇头,她笑起来,“好了,真的别诱惑我了,我买粉色真、的是有用处的。” “好吧。”傅展又那样文雅地笑起来,他的笑是很有效的信息压缩软件,把连篇累牍的打趣和善意都挤在一个动作里,【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红色】,【虽然我很想多问但我知道分寸】,他缩手,把名片留在乔韵手里,包装袋递给她,“保持联系,乔小姐。” 直到他撤离,乔韵才意识到刚才指尖微凉的触感,来自他的皮肤。 她拎着包装袋,有点困惑地走出专卖店——她当然不是困惑于自己为什么能享受到特殊待遇,人生得美,走到哪里都受优待,这句话实在是真理中的真理中的真理,不就是靠刷脸去买了个本来买不到的限量包吗,算什么?不过dior而已,在爱马仕找个直男店员出来,乔韵都有信心不攒经验值就定到一个birkin。 她的困惑,也许不是因为david的特别优待,而是因为他的特别克制,他表现出的急切,和对她的优待程度并不成正比。这漆皮红,可能全亚太也就只有两三个,给了她一个,万一两个vip都看上了怎么办?固然竞争感能帮助客户更快下决定,但竞争失败的那个也反而容易抱怨。她又不是游离客户,由她买走樱花粉,皆大欢喜,傅展一直劝她买漆皮红,原因她吃得准,很单纯,就是因为她背漆皮红好看。 生意人在商言商,她能让他如此另眼相看,想来傅展对她是很来电了,但他却一点也不急切,抛出所有翎子她依然有些冷淡,他似乎也不在意,还是那么自信文雅地对她释放善意。 就这么笃定她会再回来联系? 把手里洁白的名片来回翻看两次,乔韵忽然意识到,她已经把这个人琢磨了好几分钟。从这角度来说,他倒是没花什么成本,就轻轻松松地在那些如过江之鲫般的追求者里脱颖而出了。 她笑了笑,把名片往包里一丢,不再去想这个人,掂掂包装袋,对司机说了租房的地址,今晚带着奢侈品,就不回学校了,以免落入同学眼里,又生口舌。她最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在自己的计划成功之前,被秦巍知道自己也买了一个lady dior樱花粉。 “姑娘,心情很好啊。”司机从后照镜里看她一眼,熟练地点开了自己的吹水技能,“买了名牌包是吧?了不起,这个啥牌子,雕?肯定挺贵——” 活在b市的人,如果不学会屏蔽出租车司机的吹水,生活质量肯定会受到影响,乔韵面带礼貌微笑,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倒是开场白让她一怔。 看看后照镜里的自己,她轻轻点了点嘴唇,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嘴角沉郁的线条已经消散,现在的她,粉唇含笑,眉宇飞扬,看起来就像是每一个在青春年华里,尽情享受的女生。 回到租屋,打开包装盒,把小包丢在床上,垂眸端详时,涌上心头的回忆除了夕阳下秦巍与lady dior的携手,还有傅大卫对她使眼色,殷勤劝服她买红色的急切,乔韵坐在床边,想半天,笑了。 傅展是吧,算他有点本事,这男人,她记住了。 下一刻,伸个懒腰,什么秦巍啊傅展啊,全都抛诸脑后,她打开电脑,看青哥在线,直接敲过去,【样衣收到了,手感很棒,但我手头已无原版,你觉得和原版布料相似度多少?】她暗暗提醒自己,下次要给自己留点布料。 【九成五以上。】青哥那边的回复也很快,【你看到我给你寄了两件?其中一件是水洗过两次再去做的,会更靠近原版的透明,但比原版薄,采用哪个工艺更好?】 【水洗一道就够了,还有一道可以自己洗,就说工厂有忌讳,不会出到和原版一模一样。】乔韵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有一定的瑕疵更容易让人信服。对了,搭配款你选好没,我指定的那条裤子你找到出货厂家了吗?】 【已经找到了,但拿的量还没谈妥。】青哥发了个表情过来,【这个单的确就多了200条,我已经全包了,但料想还是不够,又不敢多加,害怕引起别家警觉。】 【衬衫的单肯定是你自家工厂做?没有工艺书走漏的可能吧?】乔韵盯问,得到肯定回复后,她稍松一口气,【什么时候能出大货?】 【这工艺不太难,你这边没问题的话,半个月内可以出第一批一千件了。】青哥那边顿了一下才打字,【不过这是把别的单往后拖……现在已经是六月中,南方快入夏了,妖妖,你看这个上市时间……】 从青哥的表现来看,虽然投入重金,但他多少有点临阵怯场,总觉得准备尚且不足。当然这考量也不算不稳妥:小香家一炮打响,造了个妖款之后,这半个月乔韵只是再po过三个帖子,其中两个帖子还是她自行购买的搭配,当然所有单品也是瞬间脱销——但,这几件店的库存本来就不多,几十上百件,并不值得参考,而按tb现在的服务,也很难统计出同款的总销量(现在还没人在标题上打出妖妖同款来招徕生意)。至于那个广告贴,对方准备的五百件库存里,小码同色的已经脱销了,但还有200件l号、异色款在架上,所以乔韵现在的市场价值并非一路飙升,反而是有点问号的,一万块广告费当然赚得回来,但余下的利润还有多少?值得这么cao心吗?目前过来接触的很多原单商家,已经尝试坚持还价。总的说来,如果再不出爆款,那六七万的第一桶金很可能就是一锤子买卖了。 在现在这个年代,说到网红经济,没有人会比乔韵更懂行,甚至连广告款的大码滞销都已有所预料,广告贴的发帖频率也早有腹案,只是法不轻传,这种门道当然不会随便对外人传授预警,所以,她对未来仍充满信心,只是也认可自己尚需要一定时间的积淀。在她原有的世界里,最后把生意做大的网红,泰半都有四到五年的人气积淀期,大额变现多数是后期的事。她现在是要强行把这个积淀期压缩到一年走完,太仓促不是不行,但难免处处捉襟见肘,不能做到完美。 但是…… 白皙纤嫩的手指敲着下巴,那双流光溢彩的杏仁眼转到床上的樱花粉小包包,再转回来。 乔韵从来不否认,她欲望很重,各种人性的弱点也许她都有一点,好胜心、虚荣心、色欲心,她活得浓墨重彩,各种欲望熏心,她想要华服美饰,想要钱,想要高富帅挽着她的手走进同学会,漫不经心地压过所有人一头,这都是人性最本真的渴望,她从不以此为耻,一向活得坦荡荡,这才够劲。 她最喜欢什么? 所以,被问到这问题时,她可以不羞愧地承认,她很浅薄,虽然这么多事都可以激起她对生命的热情,但她最喜欢的还是撕逼扯rou,看谁不顺眼,真刀真枪,去干、去干、去干。 唯一能压过撕逼rou的,就只有,对成功的渴望。她想要成功,她太想要成功了,等了两辈子才等来这么个机会,一分一秒,她都不愿意错过,只争朝夕,这紧迫感她从未失落。 而现在,你告诉她,有一个计划,能把这二者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在最短的时间内迈上一个台阶?同时把秦巍踩落,让他那一眼沦为笑柄? 风险很大,乔韵知道,她极度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她什么时候怕过风险?她是那个为了能和秦巍在一起,拼尽一切的女孩,她怎么会因为一次受伤就怕起风险? 她绝不会,绝不会让秦巍把她影响到这地步。 【不。】秀指敲出回复,斩钉截铁,【就在半个月后,出大货那天发帖。】 【啊?】青哥犹豫了,【那都六月末,南方入梅了——】 【信不信我?】那边的回复很简短,但充满霸气,青哥被噎得几乎无法答话,他犹豫半晌,反复衡量利弊,最终放弃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