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这么一身行头看下来，苏宸简直时髦得发光，再加上一张邪气逼人的俊脸和定海神针般的大长腿，整个人简直像镭射灯一般亮瞎狗眼。 陆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根筋，兴致勃勃地不想走，索性退出人群站上了台阶，靠着门框，看着人群拥簇中的苏宸。 苏宸这货吧，陆离前世对他的判定就一混世小魔王，眼下看来至少对粉丝的态度还是很好的，他耐心地给每一个粉丝签名、合照，即使笑嘻嘻地合照也会礼貌地只搭着粉丝的肩，并且拒收所有的礼物。 每个明星面对粉丝展现的笑容都是久经历练的“职业化笑容”，当苏宸展现他的职业化笑容的时候，一双狭长的眼随着笑意稍稍阖上，仿佛有烟雾在眼底涌动，显得他目光幽邃，兀然就有了高深莫测的意味。 用陆离的理解，这是一种神秘路线的装逼范儿。装逼范儿是广大艺人们行走江湖的必备手段，谁装的一手好逼谁就有明星气质，而苏宸显然深谙其道。 陆离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兴致勃勃地强势围观，却忽然被涌动的人影打碎了他超然物外的高深境界。 街头巷尾那些陆离原本以为是拍够了苏宸才蹲在一旁的扛炮女孩们突然全站了起来，不少急切地开始打电话。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们出现在了摄影棚门口，不少人甚至是扛着沉重的拍摄机器跑来的，其中不乏打扮得体的男孩们，陆离甚至觉得这里面还有记者…… 摄影棚门口原本还算空旷的小广场几个呼吸后忽然变得人满为患，原本和谐一体的苏宸和他的粉丝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处张望起来。 人群开始推搡，声音越来越嘈杂。 “穆清……是穆清要来啦！” 直到陆离从人群中听到这么一句话，这才明白突然出现的乱象是怎么一回事，得，这不就是国王出巡么。 陆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如果刚刚他还能一脸淡定地在人群里旁观的话，现在陆离只怕自己要被踩踏而死。 连忙转身，陆离赶紧想往摄影棚里面钻，一边低头翻找手机联系工作人员来接应，然而越急越找不到，忽然一个姑娘不知是不是被推搡了过来，背上的还带着长镜头的单反就往他撞来，陆离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却忘了自己是在台阶上，脚下一个踩空，整个身子趔趄着向下倒去—— 刹那间，眼前失衡的景象像是被调低了帧数，一切都仿佛陷入了凝滞，连原本鼎沸的人声都像潮水般褪去，人群拥挤的身影就像老旧播放机中放映的默片，然而无比清晰的是，人群中伸出的一只手。 这只手修长白净，手指尤其好看，根根分明的指节笔直颀长，指尖又是珠圆玉润，食指的第三指节戴着枚纤细的素银戒指，低调又精巧。手在伸过来的时候渐渐舒展开，仿佛冁然的文殊兰。 顺着手往上看，手的主人手腕上扣着法穆兰的ga4腕表，酒桶形的盘面上满是繁复的指针和刻度；再往上，是缀着钻石袖扣的缎纹白衬衫的一截；再往上，是暗镉绿色的粗呢格纹西装—— 随着这只手稳稳地撑住了的陆离的后背，魔法般的降速霎时失效，电光火石间窥见的缓慢特写一瞬湮灭，动荡的人影和喧嚣的叫喊重新如潮水般涌向陆离的视网膜和骨膜。 然而视觉和听觉之外，陆离竟然嗅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不是生鲜烟叶的味道，而仿佛是烤制过的烟丝，若有若无的焦香气味隐现在焚香和沉香木的尾调里，缭绕着烟熏和清苦。 “……的黑色烟草？”陆离怔怔然开口道。 陆离不愧当过一辈子的天王，心宽似海胆大包天，在这么一混乱的场景下竟然还能闹中取静地同救命恩人探讨一下香水品种。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节都考究无比且壕气冲天的救命恩人，貌似也被陆离的心宽体胖给逗乐了，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 “是的，先进去再聊。” 随着低沉清冽的声音话音，救命恩人保持着扶着陆离后背的动作，推着他一齐进到摄影棚里。 背后是锣鼓喧天的粉丝呐喊，像巨浪一样澎湃。 随着两人走进大门，紧张以待的保安们连忙冲了出去保持秩序。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大门后是各自忙碌的工作人员，井然有序，再没有推来挤去和大声喧嚣。 有工作人员路过两人的时候，一抬眼看到陆离边上的人，下意识惊呼出声，连忙又捂着了嘴，通红着脸压抑着兴奋声线说道：“穆——穆天王好。” 被称为天王的男人和煦地回应道：“你好。” 陆离猛地眨了眨眼，只见到身边英俊到令人发指也高到令人发指的恩人颔首含笑望向自己，问道：“这款香水不常见，你怎么一下就闻出来了？” 陆离下意识又猛地眨了眨眼。 我怎么一下就闻出来了？ 特喵的还不是因为上辈子在你身上闻过，想着这天下竟有本王不认识的香水，然后特地调查了知道的吗！ 我这不是鼻子一动，就知道刚刚那么糗的样子被宿敌看了个正着，还被宿敌救了一命嘛，正在灵魂挣扎该怎么面对你这个宿敌好吗！ 陆离干巴巴地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继续干巴巴地说道：“呃……嗯，有亲戚喷过这个香水，所以记得这个味道。那个……嗯，刚才谢谢穆——穆哥你救了我一命，哈哈，真的特别感谢。” 穆清看着陆离别扭着皱成一团的小脸，眼中闪过被取悦了似的兴味，浅笑着回应道：“不用这么客气。” 就在陆离感觉自己尴尬癌并发窘迫症，词穷无语之际，眼角撇到苏宸这厮终于赶了过来，平生第一次觉得苏宸变得憨态可掬讨喜起来。 果不其然，苏宸颇有自觉地另起话头：“话说你们两个还真是听不够意思啊，丢下我一个就先进来了。” 苏宸义愤填膺地指指穆清：“尤其是你，穆清，明明是你引起这么大的sao乱，结果拍拍屁股自己走人，留下你兄弟独自受难，你那些女粉丝没逮住你，改抓着我不放你知道吗！” 上下打量一下从头精致到尾的穆清，苏宸似笑非笑道：“哎哟，今天打扮得这么sao包呢。” 穆清无奈解释道：“上午有法穆兰的商业活动。” 陆离呆在一旁安静如鸡地看戏，却没想到苏宸这个话唠下一刻就把话筒指向了自己。 苏宸弯着腰极具压迫感地向陆离逼近，一边用他那双狭长的眼望着他，说道：“话说你这个小萝卜头跑起来也挺快啊，早看到你靠着大门那跟看猴似得地瞄着我呢，结果你穆清哥哥一来火速抛弃我啊，啧啧，小没良心的。” 偏偏苏宸还不止住话头：“不过看你这么矮，估计也确实方便挤出人群。” 不过看你这么矮…… 你这么矮…… 矮…… 陆离抬头望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一边开口奚落的苏宸，嘴巴比脑子快地就说出口： “再矮也比你高中的时候高！” 话一出口，陆离自己就愣了。 原本站在一旁惬意看戏的穆清，忽然目光深沉地望着他。 苏宸也由吊儿郎当的态度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下一刻，苏宸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狭长的眼随着笑意稍稍阖上，仿佛有烟雾在眼底涌动，显得他目光幽邃，兀然就有了高深莫测的意味。 “……小陆离，你怎么知道的呀？” 第11章 影帝奥义 【乍泄的是轻盈纯粹的光晕，流转在少年乌黑的瞳眸里。】 陆离久违地感受到了风吹蛋打小鸟颤的奇妙感觉。 他真想一边苍凉地叹气一边抽自己一巴掌，再骂自己两句，让你丫嘴欠，让你丫瞎说实话。 然而现实世界中的陆离却是立马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不安地看着苏宸，脱口而出道：“是安始——是安叔叔跟我说的……” 像是出卖了情报来源般愧疚地低下头，陆离的声音也慢慢小了下去：“是我担心自己长不高，安始叔叔说，你放心，你看那个187的苏宸，高一的时候只有165呢……” 苏宸脸部抽搐了一下，随即低声吐槽了一句：“安始这个八婆……大爷从小就在国外长大，他都能捞到我的信息。” 看着埋着头“不敢瞧他”的陆离，又想着这孩子刚刚“一脸羡慕”地望着自己那么久，苏宸觉得陆离虽然演戏天赋惊人，但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苏宸不打算为难他，便伸手摸了摸陆离毛茸茸的脑袋，一边笑着说道：“好了啦，我不在意的，是你安始叔叔八卦——卧槽，你打我！？” 陆离抬起头，看了看捂着手背瞪着他的苏宸，又看了看自己“手贱”的爪爪，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嘴欠，手贱。对他陆离来说，是多么恰如其分的四个字啊。 陆离在深深反思自己之外，他内心那台秒速5000的弹幕机也开始轰轰轰运作了起来： 要你手贱摸我头，不知道男人的头顶和老虎的屁股一样都摸不得吗！ 活该！ 只打了一下手那是我善良好吗，你个非主流渣渣！ 然而现实世界中的陆离却是立马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不安地看着苏宸，脱口而出道：“对不——我，我……” 像是耻于道歉源般愧疚地低下头，陆离的声音也慢慢小了下去：“我们班上的男生嘲笑的我的时候，都是这样摁我的头的……” 和之前同样都是惊慌、不安、愧疚，然而这一次陆离的表情更富有层次感、情绪更为饱满，声音的尾调甚至戴上了一点点凝噎的哭腔。 秒速5000的弹幕机轰轰轰打出了中二值破表的一排： 哼，本王让你见识见识，这就是影帝的奥义——情绪的堆叠和递进！多么令人高山仰止的无痕演技！ 真天王真影帝穆清站在一旁，微微挑着眉，看着如同鸵鸟般埋着头的小小的陆离，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或许又没有。 不远处悄悄围观穆清的工作人员们只觉得，穆天王那张英俊得仿佛艺术品一般的脸庞，因为某种窥测不透的表情的出现，而沾染了丝丝烟火气一般，渺渺然生动了起来。 而并无上帝视角的苏宸，既错过了陆离功率惊人的心灵弹幕机，也错过了穆清脸上烟丝般的微表情，他听着陆离“强压着哽咽的”“委屈的”“哭诉”，也想到了一些青少年时期关于身高的惨痛回忆，不免有些自责，心中原本的对陆离的责备烟消云散，反而对陆离生出了一些愧疚，苏宸咳咳了两声，下意识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变换了角度，最后拍了拍陆离的肩。 “好啦好啦，”苏宸别别扭扭地说道，“也是我的不对，我们今天是来拍定妆照的，多有意思啊，可以穿古装呢，别丧着脸啦，不然大家都觉得我欺负了你，走啦走啦，别让服装指导造型师他们多等，徐导也要来呢。” 苏宸还真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他还真怕把陆离给弄哭了，他望向基友穆清，眼神示意求救。正对上穆清的目光，苏宸凭借着和穆清多年的默契，在穆清的眼神中解读出了一丝……同情？ 苏宸很快明白了过来，穆清都觉得陆离可怜啊，看来他刚刚真有点过分。 也确实，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敏感的很，陆离一看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星二代，被他这么直接戳了痛脚不难受才怪呢。 苏宸停住了准备收回陆离肩上手的动作，迟疑了一下，转为揽住了陆离的肩，维持着这个显得有些亲昵的动作，三人一起走进了《为相》剧组拍摄定妆照专用的摄影棚。 摄影棚里也算是星光闪耀了，国宝级导演徐正明、老戏骨郭培东、华门影后许茹素……被请来的《为相》的主演们大多家喻户晓，剩下的也是在观众面前混了个眼熟的资深实力派，除了—— 夹在两个最星光闪耀的主演中间的陆离——靠一组照片上了热门并且没有任何代表作的网红。 在穆清三人出现的瞬间，整个摄影棚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陷入了停滞，但很快暂停键就被取消，随之而来的是每一个在场人员的亲切问候，连原本板着脸看着工作人员扛着衣服跑来跑去的徐导，都对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 主演和职位高一些的剧组人员凑上前亲亲热热地和穆清打招呼，基层人员不敢打扰，则是远远地喊一嗓“穆天王来啦”，还有部分害羞的则小媳妇似的殷殷切切地望着穆清的俊脸。 这还真是，一个人盘活了整个剧组的谜之魅力啊。 陆离决定不打扰穆清身为制片人的工作，并且坚决不承认是出于酸溜溜的情绪，他眼疾手快地离开了以穆清为核心的人rou旋涡，询问着工作人员去了化妆间。 也不知道苏宸那缺心眼的是不是出于好意，总之因为苏宸揽着他的肩进的摄影棚，所以工作人员对陆离的态度明显很不错，尽管显然不论是给他指路的工作人员还是化妆师都不认识他。 曾经只靠自己从380线爬起来的陆离，是很知道没有名气的新人演员在剧组会是个什么凄惨情况，总之绝不会被这样善待。 陆离牌弹幕机决定为苏宸推送两条好评。 “年级小就是好，”化妆师笑着说道，“小陆你皮肤真好。” 陆离烂漫地笑着回应：“才没有jiejie你皮肤好呢，一点瑕疵都看不到，不像我下巴上还长了两粒痘痘。” 话音一落，还撅着嘴抬了抬下巴。 女化妆师明显被陆离天真活泼的模样给逗乐了，“好了别乱动，化妆了。” 感觉化妆师明显是在用心给自己上妆后，收获【化妆师的好感度 20】的陆离放松地闭目养神了。 “好了，可以睁眼了，”没过多久，化妆师在陆离耳边轻声说道，“可别睡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