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班长热泪盈眶地看着她，托孤一般说，“全靠你了，焕焕，我们相信你。”她壮士断腕般咬牙道，“拿了奖牌的，我请吃苏达鸡！管饱！” 这苏达鸡可不是美女，而是他们学校附近的山寨快餐店，学生聚会的天堂。陈焕之笑了，“班长，说好了，等我拿个第一回来。” 撂下豪言壮语的陈焕之出去活动了半个多小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回去一看，百米跑的第一次检录还没开始。她正东张西望地找宋怡在哪扔铅球，旁边一个女体育老师招呼她，“来来来，我这边儿坐会，一会儿直接给你检录。” 陈焕之扭头一看，正是之前楼上说给她计时结果放她鸽子的体育老师之一，这会儿倒是笑得可热情了。她早不记得人家叫什么是不是教自己了，只是纯良地一笑，叫一声“老师”就乖乖地坐过去。 于美红这边已经开问了，“你体育成绩不错啊，跑得挺快的，小时候学过吗？你知道体育高考能加分吧，以后想考哪个大学，要不要练一下啊？” 陈焕之微笑，“没学过，就是上体育课。知道，没想过。”心里已经在尖叫，这是传说中的挖角！上次可没有过，我一定是跑得太快霸气侧漏引起注意了。 “咱们学校田径队最近打算招新生，你中午跑的虽然离国家二级运动员标准还差一点，不过放平心态，下午好好跑也有希望。” “哦……”原来都没到二级标准啊……陈焕之叹了口气，听说这个不难啊，记得大学时候好多同学都有这个证加分的。 困惑的陈焕之直到站到了起跑线上还在鼓励自己：别怕别怕，不成功便成仁，说赢咱就能赢，上次全靠自己还能跑第三呢，何况这次有了外挂。 发令枪响，陈焕之箭一样冲了出去。她这次怕后面把握不好开冲刺的时间，开晚了三秒还没过去就到终点，岂不是浪费。干脆一开始就开了冲刺直接冲冲冲，三秒过了后面就是靠着惯性和她11的敏捷硬杠了。 这次于美红特地让体育老师老柴去终点计时，她站在赛道旁围观，在陈焕之冲出来的一瞬间就瞪大眼了，“好快，这次一开始就冲的好快！”不过这么快的速度能保持多久呢……虽然在很多人看来百米赛跑只有短短的十几秒，但作为高强度无氧运动，体力消耗之大绝不在其他项目之下，尤其是这样超出一般水平的高速冲刺，能维持几秒已经很不容易，哪怕是短短的百米，也不可能全程用自己的极限速度冲刺。 于美红还没想完，就发现陈焕之的速度有所下降，但已经无所谓了，在刚才的几秒里她已经超过了第二名五米以上，在百米赛跑，尤其是校级运动会这么低水平的百米赛跑中，这已经是个不可超越的优势了。 特地跑到这边场地围观的高一一班同学都轰动了，齐声高喊着，“加油加油！！！焕焕加油！” 在场边如海浪般的尖叫和加油声中，陈焕之毫无疑问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她冲出去十几米才喘着气停下来，旁边的宋怡和同学们已经疯了一样地尖叫着跳起来。 陈焕之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笑起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喜欢这种氛围，她喜欢跑得飞快，让风从脸上刮过，喜欢一个一个超越对手把她们甩得远远地，也喜欢这种让所有人都为她尖叫，为她欢笑的时刻，这是从前的她，赚再多的钱都没有体会过的快乐。 真的，跑步好快乐。 “12秒13！”于美红突然冲上来抱住她，“12秒13！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她抓住陈焕之的手，“加入田径队吧，真的，你起跑发力这么烂，起跑反应时间那么长，还全程业余姿势，你居然跑了12秒13！”她说着说着简直激动地想哭出来，仿佛看见了一颗新星从眼前冉冉升起，“我要送你去省队集训，我要你参加全国比赛！来不来！” 与此同时，陈焕之再次听到了那个电子音。 “获得校运动会100米比赛的胜利，新手任务二已完成。奖励经验值2000，技能点1，开启新手任务三。打破校运动会女子100米赛会纪录，奖励技能点1。” 陈焕之笑了，“当然去啊！” 第4章 mama 陈焕之的冠军奖品除了证书还有一个耐克发带，粉嫩粉嫩的特别可爱，她当场就戴上了，自我感觉英姿飒爽帅气爆表，得意地不得了。而且因为打破学校赛会纪录，还被额外奖励了一个耐克双肩书包，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要知道，这可只是个区区高中校运动会呢。 不过她既没有去吃穷班长，也没跟宋怡去扫荡小吃一条街，因为宋怡说了一句，“焕焕等我一下，我去电话亭给我妈打个电话我们再去吃，你用打电话不？” 她其实就是随便这么一问，因为陈焕之mama一贯奉行放养政策，她一直自由自在顺天长，却还能长得比别的小树都高都直，也是宋怡mama常常挂在嘴上的“你看看人家焕焕”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而她mama对宋怡来说，更是别人家的mama，一个让人各种羡慕的存在。 没想到陈焕之听了她的话，不由一怔，三秒后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清清秀秀正兴高采烈的一张小脸，突然就僵住了，两行眼泪一点铺垫都没有地从眼眶里像流水一样地流出来。 哭得这么突然这么诡异，差点吓着宋怡，她一连声的“怎么了怎么了？”问个不停，陈焕之这才哽咽了一下，像是突然喘过气来一般，将呜咽的声音咽到肚子里，她把脸一抹，“宋怡我先回家了……”她露出似悲似喜似怀念，复杂到16岁的宋怡完全看不懂的表情，猛然抱住了她，“谢谢你，真的，我好谢谢你宋怡。” “啊？哦、哦……”茫然的宋怡少女只能木然地看着神经兮兮的好友用似乎比刚才百米决赛还快的速度冲进车棚，几秒后就蹬着自行车出来飞一般地消失在学校门口了。 “焕焕今天真的好奇怪啊……”宋怡搔搔头，很快又高兴起来，“哼哼我也是得了第二名的人了，今天要让mama给买牛排吃！” …… 陈焕之已经站在自己家门口五分钟了，她把额头抵在门上，钥匙就在她包里，她却不敢开门，甚至也不敢敲门。这间房子自从mama去世后她就卖掉了，然后再也没回来过这个城市，现在站在这又黑又窄的楼道里，她却只觉得熟悉又亲切。二十年没见的mama可能就站在这道门里，可是她又胆怯又愧疚，甚至不敢伸手试一试mama是否真的在。 可能是太习惯于没有mama的生活了，也可能是站起来这件事本身带给她太大的冲击了，在过去的一天中，她甚至一点都没想过，这个时候的mama可能还活着，她没有死在那千里之外的天灾里，没有留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正在陈焕之纠结是否要继续纠结下去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她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幸好从小身手敏捷不是吹的，两手及时撑住门框才免于在她妈面前摔个倒栽葱的可能。 “吓死了你干嘛呢？”陈mama问，但并没打算真的听她说答案，塞给她个塑料袋，“去把垃圾扔了，回来吃饭了。” “哦……”陈焕之呆呆地接过来，现在的陈mama不过四十许人，同她爬上35楼时的年龄差不多，与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mama时的样貌似乎也差不多……她一手拎着垃圾袋，一手撑住门不让她妈关上，认真地说，“妈我好爱你。” 陈mama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只要不是吸毒堕胎，其它都没啥大不了，就坦然道，“知道了，快去扔去，晚上想吃啥？” 陈焕之还是撑着门不走，沉默片刻，又说，“妈，咱以后别去旅游了，就算心里再烦，也别去旅游了，行不？” 陈mama纠结了一会儿，心想这孩子真的不对劲，不过还是点头了，“行吧，再不关门你晚上就被蚊子吃了。” …… 在mama跟前腻腻歪歪了一晚上的陈焕之，第二天一早就面临着站起来以后的第一个重大危机。 “作……业……？”什么鬼！作业！她一个老阿姨为什么要写作业！不对，应该说，她这会儿是个好学生吧，品学兼优上课举手回答问题的那种，她上学时候曾经不写作业过吗？好像还真没有！妈呀，一世英名，毁在了自己手上！ “焕焕，怎么每个课代表收作业你都没有啊。”班长双手撑着桌子逼视她，“别告诉我你哪科都没写。” “呃……”哪怕是重点中学，不写作业的也大有人在，与学渣们的区别是，他们不写也能考好罢了。但这真不是陈焕之一贯的风格，她一向都是个乖乖的好学生。也难怪班长不顾自己还欠着一顿苏达鸡的巨款，还敢威逼债主了。 “焕焕，老班叫你去他办公室。” 宋怡带来了挽救陈焕之的消息，她松了口气连忙溜走，差点忍不住就要自暴自弃从此走上学渣之路了。 班主任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陈焕之，他一直知道这是个典型的好学生，勤奋、自觉、听话、聪明，在这样的学生身上，似乎高一就能看见他们未来的一生，上重点大学，找个好工作，成为大都市白领或三线城市公务员，然后努力工作正如他们过去努力学习，攒钱买房，然后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刚刚，体育组的于美红过来告诉他，他看走眼了，这个昨天的校运动会上跑了第一的学生不是个规规矩矩走高考路线的孩子，或者说，高考就是耽误她！于美红把这个学生说成是千里马、未来的飞人、女子版的刘易斯——他觉得她吹大了——但不管怎么说吧，于美红从来没有这么看好过一个学生，她以前顶多跟他说，你们班谁谁谁，有潜力考个二级证加20分，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上来就说，你们班里有个孩子，以后能成为咱们学校最有名的校友，快帮我做她的工作我要带她去参加全国比赛……这简直就是…… 他咳了咳，“陈焕之啊，恭喜你昨天百米跑第一名啊，这可是咱们班独一份啊，干得漂亮，咱们不能光学习好，体育也不能落下啊。” 陈焕之微微一笑，规规矩矩地坐在老师对面，特别乖巧纯良地说，“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班主任再次犹豫了，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肯定从小就是一路重点小学重点初中读上来的，把她放到体育班？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