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莫尔不甘心自己的工作成果到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 七号按压自己的太阳xue说道:“我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你们现在启用别的适用剂,只会浪费时间。我能保证在这一个意识里将他带出来——我只剩下一个疑问没有解决。” 维克多惊讶地看向七号。 “我说过一个猜测,如果将人的思维用数据表达行不行。我怀疑过他有一个助手,但是我没有捕捉到任何相关的信息,我要确定那个东西的存在,这关系到他对待他的所有意识的看法——他的上帝意识究竟在他的本我意识里代表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的本我意识究竟以什么原则在行动?以及……他还有多久才能醒来。” 七号看了莫尔一眼:“如果上一个意识里八号没有捣乱,我本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解析出来。那是他暴露度最高的一个意识。” 莫尔紧抿嘴唇,冷漠地说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允许你再一次接触他的意识。” 七号看了一眼维克多,说道:“我可以。”他停顿了一下:“时间不多了。” 七号知道被动实验体的研究历史。这是莫尔和维克多在研究之初就必须了解的资料。在过去,有不少人研究过被动实验体。他们用各种手段研究他的生理机能,甚至做过许多外界不许可的人体实验,一直到莫尔和维克多这一组搭档出现,他们才开始更换思路,从对方的意识出发。 事实证明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是这条道路很可能因为他们时间节点的逼近而被腰斩。 而被动实验体的下一步就是成为另一组研究员的研究品。 只要想到他很可能被解剖研究,七号就感到难以控制的愤怒和恐惧。 “我用两个意识造就了他潜意识里对我的信任,用了三个意识研究他真正的心理和本我。第六个意识他在最大程度上放松了警惕,但是我没有将他带出来……”七号睁大眼睛盯着莫尔和维克多,“我是和他接触度最大的人,只有我对他有效。” 七号的斩钉截铁最终让他再一次进入了被动实验体的意识。在那之前,莫尔向他开放了一部分主机的存储空间。七号看到他曾经的数据源源不断地流入自己的大脑。他记起了过去的一切细节,记起了他和每一个“被动实验体”之间的相处。 他看到了自己的工作日记,也看到了当初“青涩”的自己。 “……一,他的每一个意识中出身不明或不良,都生存于同样恶劣的环境当中;二,周围环境几乎都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与掠夺性,造成他四面为敌的处境;三,他掌握的知识与生存技能数据库非常庞大,能够满足他在各个意识中存活下来的需求,也是他长久进行意识转换而不被伤害的保障;四,在每一个意识都有毁灭性倾向的条件下,他并存有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人权主张以及独立意识……即是指他将负面情绪和欲望与本身隔离,这是他保证神志清醒且正常的基础;五,他对人世间的一切温情都怀有渴望……” 七号仿佛看到了当时记录笔记的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真正的感情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迷茫并且质疑自己的存在的呢?是什么时候不再重视目标,以对方的希望作为自己的希望呢?是什么时候…… 爱上他的呢—— 第138章 第三世的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这个番外终于能放了 尼玛憋死我了。之前不喜欢那个世界的各位现在知道现实世界的意义之后可以再回去看看那个世界,也许会理解宋锦的行为—— 宋锦不叫宋锦。他每一次都有一个新的名字,他是带着任务成为一个新的人的。 张业冉也不是真正的张业冉,他每一次也有一个新的名字。但是无论是张业冉还是宋锦,他们的原始数据都是“张业冉”赋予的。 他的身体里有一套拟合机制,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拟合宋锦的数据,体会到他的情感、记忆,模仿对方的行为模式和习惯。他能这样轻易地成为另一个人,是因为他自身就是一组庞大的数据体——一个机器人。 如果说有谁给了他灵魂,那么——他想——就是张业冉了。 —— 在“宋锦”成为宋锦之前,他已经经历过两次意识了。两次鲜活的意识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类”。在他的目标出现之前,他会任由数据体按照他们自身的“剧本”行动,完成数据体的记录中必将经历过的一切,直到那个人出现为止。然后他会用自己强大的分析功能解析出原数据体的行为和性格,用相同的行为模式接近目标,完成任务——一切都是为了不惊动目标。 然而第三个意识里的宋锦,已经不满足于按照“剧本”行动。他知道他的目标想要做什么,尽管对方从未说过,但是他了解他,他能够感觉到他要做什么。在对方出现之前,宋锦已经开始研究那个意识,寻找任何可以突破的漏洞——然后他找到了。 一个存在与体制的巨大的漏洞。宋锦在大量的学习和查阅中学会了什么叫做政治,什么叫人性。在第一个意识里他学会了谋略和战斗,第二个意识里他学会了审美和占有,第三个意识里他让自己更为复杂。 在目标出现以前,他将自己的系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执行原数据体的行为,让他按照既定的轨道行走,另一部分数据成为了另一个“宋锦”,在目标到来之前开始铺垫自己的帝国。对宋锦来说,目标出现以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串串的数据,没有灵魂和意识,没有值得思考的个人情感。 他没有想到的是,目标会拟合在张业冉身上。 张业冉这个悲剧性的小人物,宋锦在这个意识里已经见过不少。被欺骗的学生仔,没有力量的底层。会出现在这里事实上也是自甘堕落的结果。当常哥试图用对方来讨好他时,他没有拒绝。他看着自己按照原来的“剧本”行动,没有插手的想法。 张业冉的内心想要攀附权贵,所以他才会留下来,宋三少从来不强迫不愿意的人。 因此当张业冉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时,他有几分诧异,也立刻让自己松了手。常哥却将对方扒了个精光。 ——一个双性人。 宋锦的心中突然产生了几分预感。每一次目标的身世都很不理想,他与所拟合的数据体总有一两分相似点,在对方彻底出现以前,宋锦没有真正堵死任何一个小人物的路——张业冉也不例外。 宋锦拦住了常哥,对他说:“我对他有点儿兴趣。让我玩玩。” 如果他就这么离开了,让张业冉落到常哥手里,张业冉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而被他动了的张业冉,起码常哥这样的小人物不敢再对张业冉做什么。他遵从了原数据的“剧本”,任由自己将张业冉带到房间。在目标还未出现时,他会尽可能地维持“剧本”不变,以免引起对方的警惕。只是在原数据体想要玩点儿花样时,他停下了自己的举动,意兴阑珊地将张业冉赶走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宋锦都没有发现目标的踪迹。他在失望之中更加快了自己的布局。然后终于有一天他见到了对方。 他知道原数据体将来的行动,因此也在一定程度上知道未来的“正常”发展。因此当张业冉出现在婴幼儿用品店,还带着一个孩子用截然不同的态度对他说话时,宋锦猛地意识到,目标已经进入了这个意识,并且开始产生影响了——他不是张业冉,就是张业冉附近的人。张业冉说他有个兄弟时,他差一点就信了,还给对方塞了好大一笔钱。 周氏的产品开始发生跃进时,宋锦第一个就知道了。如果这个世界有超出他的影响以外的变化发生,那一定是目标开始行动所带来的。宋锦立刻和周氏进行了协商入股,又开始抽丝剥茧般挖掘目标的真正身份。 整个宋家在那一片儿的影响力是主宰性的,宋锦事实上没多少家族的权利,但是他有自己的力量。他监视着张业冉身边的所有变化,尽管一切都指向了张业冉,他却不能确定目标一定拟合在张业冉身上。对方很警惕,他很可能用张业冉当做障眼法。直到他的手下告诉他,张业冉被拦在了校门外,被逼着让穿裙子。张业冉穿了,而且还跑了,但是他跑了之后又居然抽出铁棍干倒了两个跟着他的混混。 宋锦坐不住了,张业冉就是目标。 他找人把逼着张业冉穿裙子的董天盯着,为了不引起张业冉的警惕,等他高考后才找人收拾了董天,打得那小子哭爹喊娘,然后将他随手发配了边疆。 周氏例会上,宋锦终于正式见到了张业冉一次。张业冉实在狡猾,如果不是他逼着周氏的高层命令产品开创者出来,张业冉恐怕一整年都不会来周氏一次。宋锦看着侃侃而谈的张业冉,脸上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容。 他本来想让张业冉自由地在他保护下发展,但是张业冉的野心比他想的更大——他想要通过宋氏站到整个门阀的顶端。宋锦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刻意透露了钧天的消息。他想要告诉对方,他不仅可以站到整个门阀的顶端,更可以成为新制度的开创者。宋锦知道张业冉不会放过钧天,他向他投出了一个诱饵。 他能把整个世界都送给张业冉,但他更想和他并肩而行。 张业冉进宋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宋锦给对方送了一个机会,让对方可以借此进入宋家。在张业冉去和宋裴做亲子鉴定时,他悄悄进了张业冉的房子,看了看他们的女儿。宋锦从来不知道,人类面对自己的后代时会产生多大的情感,当他看到那个小小婴儿时,他像是被一道巨锤击中,突然意识到——他爱张业冉。 ——但是他的爱是真实的吗?他的爱不是程序设定的结果吗?那是真正人类的情感吗? 宋锦感到了恐惧和不安。 随即他又想到,张业冉爱他吗?加柯爱他吗?卢卡爱他吗?目标会爱上一串机械的数据吗?如果不是……如果对方也只是在完成任务…… 宋锦不敢想下去,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惑,产生了惶恐。他不知道他的任务该不该继续下去,他想要维修自己,但是更不想中途离开这个意识,离开对方。也不想离开他们的女儿。 那个孩子那么小,那么柔软,她会抓住自己的手指咯咯笑,她有宋锦的一半血液。 宋锦带张业冉回了宋宅。他还没有彻底摆脱门阀,宋裴质问他和张业冉的关系时,他笑嘻嘻地嘲讽说:“反正我也不会有孩子,最近对女人也没太大兴趣了,你把他放在我身边,起码能堵住外面人的嘴,我不是宋阀的垃圾桶么?” 宋裴绝不会知道宋锦对一个刚刚见面的张业冉会有多深的感情,更加不知道他们之前有过好几次见面。恐怕就连张业冉自己也不知道,宋锦对他究竟是什么情感。这是宋锦对张业冉的保护。 张业冉质问他是否掐死过自己的孩子时,宋锦沉默了。那是在目标还未出现之前的原数据身上发生的事,但是宋锦很难忽视这个问题。因为他没有阻止。他不知道掐死一个先天残疾没有未来的男孩意味着什么,那个男孩的母亲甚至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关系。他突然感觉到了人类所谓的道德的存在。他向来是目标至上的,第一世他杀虫族都来不及,第二世他根本没有理由杀人,直到这一世他突然发现自己缺失了许多东西。他意识到不是每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都喜欢,他只是爱张业冉,或者说,那个被无数电线缠绕着的被动实验体。 张业冉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但是宋锦却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爱上他。张业冉也许只是拿他当做一个跳板,一个靠近钧天的跳板。但是宋锦不在乎。他的存在就是将这个世界奉献给张业冉,陪伴他突破一切先天的限制,告诉他他能够抵抗那看似不可违抗的天意。 宋锦忍了好几年。他在政治中渐渐游刃有余,为了保证他们行动的机密,他伪装了十几年。当他像是返城民工一样回到张业冉的身边时,他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感动。 他从来没有流过眼泪,无论是在意识外还是之前的两个意识之内。当他在幼儿园里一把抱住宋安安,看着宋安安扑上来叫爸爸,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满足。他带着宋安安找到张业冉,用力将张业冉搂进了怀里。 宋锦和张业冉同居了那么多年,那是宋安安出生后第一次和对方灵rou胶合。宋锦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每一次张业冉将他的消息置顶的时候,他都想做得更好,让对方的视线全都放在他的身上。陆伟接触张业冉的时候,他几乎嫉妒得想要将陆氏整垮。当有人在网络上煽动张业冉的不利言论时,宋锦给张业冉买了戒指。他一直到那时还不敢确定张业冉是否真正爱他,而不是仅仅将他当做垫脚石。 他问张业冉:“你准备好了吗?嫁给我。” “你要是有勇气,我们就公开,要是害怕,我就扔了头上的帽子。我可以永远在钧天里做个幕后长官,听上去也蛮拉风的。” 他说得很潇洒,但是内心却怀着深深的恐惧。他害怕张业冉拒绝他,害怕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将自己当zuoai人——因为他从前对他做过的一切伤害。 他不怕丢掉现有的一切,他狡猾地将自己的未来和张业冉绑在了一起,就为了让张业冉说不出拒绝的话。 张业冉笑了起来,露出了野心勃勃的目光。他没有给宋锦准确的回答,但是宋锦从他的吻里知道了一切。 宋锦四十七岁时,他撕掉了自己最后一层薄弱的伪装,宣布脱离宋阀,公开自己在钧天幕后的身份。 张业冉发了一张照片,在微博上公开了自己的微聊。宋锦将那张照片设成了自己的屏保。两只男人的手,两个简单的婚戒。 他在每个晚上摩挲熟睡的张业冉的手指关节,亲吻对方的无名指,像是个得到宝物的孩子。 好喜欢,好喜欢他。 他希望这个意识能长一些,再长一些,一直走到人类应有的生命的尽头。 张业冉将近四十岁的时候,宋锦陷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他知道张业冉本会死在那个时候,但是张业冉平平安安地度了过去。宋锦的心中感谢上苍,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那是个一个意识了。他想是否张业冉也不希望自己离开这个意识,是否他也在依恋现存的一切。 张业冉六十岁的那一天,宋锦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心脏猛烈地跳起来。他猛地冲进了张业冉的房间。张业冉趴在桌前,眼睛闭着,连身体都是柔软的,仿佛只是在沉睡。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他刚刚发布的一条微聊。 再见,谢谢你们。 宋锦的眼泪第一次,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这是七号,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的第一次哭泣。 第139章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但是贾科却觉得度日如年。原因是每天晚上弗雷德都会准时到他的小阁楼里报道,让他那身古怪的香水味充满整个房间,逼得贾科这个刚刚成长起来的吸血鬼不得不头昏脑涨地饿了好几天。 三天的时间一到,贾科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教堂,将玻璃瓶里的獠牙交给了神父。 教堂敲响钟声时,当初百来个考核者只有十几个人到了这里,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身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甚至有人被担架抬着运到了教堂前。 和吸血鬼搏斗是一件非常残酷而危险的事,不是所有人都像贾科一样是个哨兵,还是个有经验的吸血鬼哨兵。 神父的面前摆放着一条长长的桌子,桌子上依次标着序号。到场的十几个人,只有五个人交出了他们的战利品。贾科站在第一个位置,在最边上,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上去很不起眼,但他却是第一个上交獠牙的。 凯尔文和另一个神父都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让凯尔文更在意的是,弗雷德是跟着这个弱小的哨兵来的。 弗雷德和其他六个吸血鬼猎人跟在所剩无几的考生身后,站成了一排。他们像是象征着荣誉的气势,各个高大威猛,威风凛凛。只有弗雷德的身体更瘦弱纤细一些,没有明显的凸鼓成球状的肌rou。 围观的群众们几乎要将弗雷德的名字叫得冲上云霄。 贾科在流汗。 大中午的,太阳晒得他汗流浃背,全身的毛发都发出了烤焦的气味。他很希望这场考试赶快结束,他都快要变成烤蝙蝠了。 教堂的钟声终于彻底停止了撞击。神父看了看四周,确定再也没有考生到达了,他开始检查台子上的獠牙。 在此之前,弗雷德等吸血鬼猎人将他们的打分表交给了神父。 贾科的心中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弗雷德会给他写什么样的评价和分数,他很担心弗雷德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一直盯着一个已经完成任务的考生。考虑到这一点,贾科一直饿着肚子,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首先被检查的就是贾科的。 神父看着打分表,挑起了眉毛,似乎对打分表里的内容非常感兴趣。贾科的汗水都让衣服贴在身上了,他低着头,捏紧了双拳。 神父检查了瓶子里的獠牙,他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很优秀。很优秀的成绩。” “抬起头来,我的孩子,”神父说,“我想看看你。” 贾科咬紧了牙,抬起了头。因为阳光而涨红的脸颊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活人的气质,神父带着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看他身后的弗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