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孔随又去看江澜止，眼睛里得意的神色溢于言表。 他没说话，江澜止已经替他脑补出了心理活动： 哼，就算你江澜止来了收徒仪式又怎样？没人愿意跟你，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你！ 而我孔随就不一样了，掌门师尊的大弟子，青云仙宗未来的继承人，十九岁的金丹修士，前途不 可限量，就算跟其他峰主放在一块儿比，我也很有优势。 而你，空有一张皮像，却整天板着个僵尸脸，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修为也没我高。就凭你也想跟我比，只要不是个瞎眼的，肯定选我不会选你！ 我今天要好好看看，你是如何一个徒弟都收不到，当着全门派的面出丑的！ 以上脑补完毕。回归正题。现在解释一下为何江澜止颜值那么高，之前的小师妹看他一眼都要脸红，而现在竟然没有迷妹想拜他为师的原因。 因为，为了今天的收徒仪式，江澜止做了大量前期准备工作。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高冷的表情，务必让自己显得刻薄寡情，冰冷无比。为求效果逼真，他还特意吃了会让身体散发冰冷气息的药丸，人为给自己打造一个“生人勿进，闲人勿扰，我不收徒，谢绝打扰”的标签。 而目前看来，效果甚好。 师生互选持续进行，很快，就轮到夜无尽了。 他一身灰衣，从队伍中走出来，对端坐殿台上的掌门和众峰主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弟子夜无尽，来自丧坟岗。” 他说话声音不高，一句话落下，却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弟子们在想：丧坟岗？他们其他人不是来自修仙世家，就是来自地方大族，再差的也是来自普通村落，而夜无尽竟然来自丧坟岗！丧坟岗听起来像个正经地名吗？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而殿台上人对夜无尽的出身反应没有那么大，在他们看来，夜无尽衣衫破旧，身材瘦削，脸色似乎还有点憔悴，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十五岁了吧，十五岁，修为还只有炼气一层，他是有多废物。看灵根，是最差的五灵根吧，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收徒仪式的？他们青云仙踪选拔弟子的标准什么时候降的这么低了？ 几位峰主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满意。 他们的表情，江澜止自然知道，所以他心里才紧张。原书里，就是因为众人都不愿意收下夜无尽，让夜无尽很难看。而自己同情心泛滥，收下了他，才给自己招来灾难，最终惨死。这一回，他必须要忍住，不管怎样都要忍住。 孔随心里也在想，这少年资质太差，明显没人愿意要他。他不管选哪位师叔，肯定都会被拒绝。 但如果他选了我呢？我之前对待弟子们态度那么友好，只要有人想跟我，我都一律答应。而且，我也是所有人中面色最和善，最不会拒绝人的。如果那个少年够聪明，一定会选择我吧。那我到时候，就勉为其难收下他。 只是，到底是委屈了自己，竟然要收下这么一个废物。 孔随已经想好了，如果夜无尽选择了众师叔，而师叔们拒绝了他，自己要怎么出言相救。或者夜无尽直接选择了自己，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既显得特别为难，又不失宽厚博爱。 却见夜无尽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到了江澜止身前。他仰头望着端坐高殿，如高山明月一般的人，一字一顿的说道：“江师兄，我想选你。” 一时间，大殿静默无声。 孔随一脸错愕：这小子眼瞎了吗？他哪里比不上江澜止！宁愿选那个冰坨也不选他，是打算自暴自弃吗！？ 众弟子佩服：夜师弟好样的，冷死人的师兄，我们都不敢选，你真是个英雄。 众峰主抚掌：真好真好，烫手的山芋自己选择了别人。不过，那个“别人”看起来不太愿意收徒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黄衣少年恨不得跳脚：哪里杀出的npc，竟敢抢我首徒的位置！江师兄是我先看中的好吗？！ 夜无尽依旧虔诚的望着江澜止，众人也在等江澜止的表态， 第5章 收徒仪式（二） 江澜止坚定的说道：“拒绝，我拒绝！” 江澜止声音不大，说的话却足以让夜无尽听得清楚。他的脸色瞬间变白，过了好半响，夜无尽才小心翼翼的问：“是弟子哪里做的不好，惹师兄生气了吗？” “如果是，弟子可以改。” 夜无尽站在大殿下，偌大的殿堂显得他形单影只。抬头仰望江澜止，眼神孤寂的让江澜止都忍不住有点动容。 原著里，夜无尽也是这样，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下，仰头望着高高坐在殿堂上的人，对他露出或嫌弃或鄙夷的眼神。 那时候，原书里的江澜止出来给他解了围，收他为徒，传他功法。 可后来呢？夜无尽黑化，修鬼道，炼走尸，大杀四方的时候，江澜止可是被一并杀掉了啊。 想到这里，江澜止心一横，“不，你不用改，你改了我也不会收你。” 见夜无尽苍白的脸上最后一分血色也退了干净，江澜止心中还是有种欺负了小孩子一般的愧疚，他在心里默默的给夜无尽点了蜡：夜大大，您也别怪我，我怕死。您段位太高，我招架不住。大不了以后谁欺负你，我暗地里替你揍回去。 被当众拒绝后，夜无尽不再纠缠，欲转身退回弟子群，却突然被叫住。 “慢着。” 孔随端坐在大殿上，瞥了一眼夜无尽，慢悠悠的开口，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夜无尽是吧，我收了。” 啥？ 我没听错吧？ 剧情啥时候跳动到我不知道的进度了？ 江澜止被孔随惊的不行。少年你这是闹的哪一出？你不是嫌弃夜无尽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吗？你说喜欢夜无尽？你对一头猪恐怕都比夜无尽好吧！ 再看夜无尽的反应，受到的惊讶不比江澜止小，前一刻刚被拒绝，现在又有人要收他，用江澜止的话来说，他此刻恐怕也感觉自己日了狗吧。 各峰主的表情同样精彩：孔随师侄今天吃错药了吧，他一向捡好的挑，今天怎么开始捡破烂儿了？还是别人不要的破烂儿。 随后，为了证明众人没产生幻听，孔随对掌门说道，“师尊，弟子觉得这位师弟颇合弟子眼缘，打心眼里喜欢他。正巧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师傅，所以，弟子有意收他为徒，望师尊成全。” 掌门是个白发白须的老头，修为颇高，略一思考后说道：“既如此，夜无尽便拜入你门下。诸位师弟对此有异议吗？” 众峰主从善如流，纷纷表示：“弟子并无异议。”反正又不是拜入我的门下，心中齐刷刷冒出一串大字。 有人恭喜夜无尽：“夜小子，你真是好运气，能被你孔师兄收下，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还有人揶揄孔随：“恭喜师侄再得佳徒。” 江澜止也对孔随道了声：“恭喜。” 孔随的表情，却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他刚才不过是意气用事，想故意收下夜无尽来恶心一下江澜止，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师尊也拍了板，再想反悔也来不及。再听到江澜止的恭喜，心里更觉得恶心，还有恼怒。 于是，孔随看夜无尽的眼睛里，虽然带着笑，可眼底里却藏着：等我回去，要你好看的意思。 定下夜无尽后，掌门对江澜止说：“拒绝夜无尽，也许是他不合你眼缘，后面还有其他弟子，总得挑一个合心的。” 黄衣少年立刻站出来，圆滚滚的身体晃啊晃，只差摇着尾巴大喊：江师兄看我看我！ 师尊都开口了，他再想装傻也不行了。江澜止也从座上下来，对掌门行了一礼后道：“师尊，弟子不收徒，一个也不收。” 孔随怒了，江澜止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你不收徒，不收徒你来这里干嘛？ 孔随心里憋着火，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立刻跳出来斥责：“江师弟你什么意思？你看不上这些弟子吗？他们可都是通过重重考核选拔上来的，每一关卡都有长老师伯把关，你质疑长老师伯的眼光？” 江澜止疑惑的看了孔随一眼，少年，你不吃脑残片了？突然改走宅斗路线，还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可不敢接。 江澜止回道：“并非如此。” “那是什么？还是说你仗着师尊疼爱，就无法无天了，身为师尊二弟子，不为他老人家分忧也就算了，你当众违背师尊命令，罔顾师尊的好意，你让师尊颜面何存？让咱们青云仙宗威严何在？” 这话一出，不仅江澜止愣了一下，连众峰主都忍不住愣了：孔随的一番话，往小了说江澜止是不爱护后辈弟子，不尊敬师门长辈，往大了说他就是不尊敬仙宗掌门，侮辱仙宗门楣！ 若被有心人加以引申，再来个同门内斗，手足相残也毫不为奇！ 掌门势必亦是想到了这一点，眸光更加深沉，周身气息也晦涩起来。 孔随见江澜止不说话，认为自己扳回一局，继续逼迫道：“还不快跟师尊道歉！” 一句话，让江澜止进退维谷，如果道歉，就承认了孔随安在他身上的罪名，如果不道歉，孔随站在维护掌门颜面，维护师门威严的立场，江澜止难道要站到对立面？ 孔随这次，下手真狠。 然而江澜止并没有接孔随扔给他的选择题，少年，我敬你是个脑残，你之前对我的所有挑衅，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明着欺压到我头上，还如此陷害我，就别怪我欺负残障人士了。 江澜止不慌不忙的从座上下来，神色淡定从容，脚步不急不缓的走到了孔随身前。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舒缓自然，仿佛孔随说的不敬师长，有辱门楣之人，跟他毫无关联。 于是，对比孔随的咄咄逼人，江澜止的云淡风轻无疑是给自己无声却有力的辩驳。 邓还长老多看了江澜止几眼，暗想自己以前是不是太看轻了江澜止。 “孔师兄，我并没有跟你相争的意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只是，咱们师兄弟私下的过节毕竟只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师尊日理万机，咱们的小事还是不要叨扰他老人家的好。” 江澜止的一番话避重就轻，大而化小，把孔随欲挑起的师门争斗，说成是小打小闹，既顾全了掌门的颜面，又维护了宗门的威严。 况且，他说的本来也是事实，他至今一个弟子都没收，而孔随，自己收了一堆徒弟不说，刚才还把本来想跟着江澜止的夜无尽给收了，吃相不要太难看。 众峰主各有所想，不动声色的观望江澜止与孔随的交锋，而弟子们却没有他们顾念的那么多。 有弟子开口劝道:“孔师兄，江师兄说的对，师兄弟没有隔夜仇，就算有也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孔随陷害不成反遭打脸，正气的不行，见一个小小的新晋弟子也敢对他指手画脚，立刻转移火力:“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教训我！我……” “孔随，住口！”掌门呵斥出声，神色未曾变化，可从他直呼孔随之名便可以看出，他已然是到了气头上了。 被掌门教训了，孔随心里既憋屈又畏惧，愤愤然却不敢再出声，看向江澜止的眼神，比刀子还锋利。 江澜止看都不看他一眼，躬身对掌门行了一礼，开始刷自己的目标任务。 “师尊，并非弟子不知师尊的好意，而是弟子近日发现，自己对剑道一路兴趣缺缺，但对炼药一途却极为感兴趣。师尊也常教导弟子，万事不可强求，随性而为，取得的效果也许会更好。所以，弟子斗胆请求师尊，允许弟子去思邈峰跟随沈师叔学习炼药。” 炼药？江澜止要去炼药？ 如果说刚才孔随收下夜无尽，众峰主觉得震惊，那么现在江澜止要去炼药，对他们来说就是平地惊雷了。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江澜止拥有先天灵脉，变异冰灵根，天生道心剑体，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剑修天才，修真界没人比他更适合修炼剑道。 而整个修真界也知道，炼药一途越来越落寞，几千年都没有人飞升成功过，现在一提到炼药，人人都会认为那是没天赋，没前途的弟子才会选的道路。 在他们青云仙宗，思邈峰更是后勤一般的存在。 而现在，江澜止要放弃剑修天赋，去学习炼药！ 他被孔随欺负傻了吗？为了维护同门情谊，竟要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系统提示，魅力值刷刷的增长，江澜止深感莫名其妙，他还什么都没开始做。 而一向寡言少语的试剑峰峰主罗碧潭竟然开口了：“江师侄，你不必委屈自己至此。” 江澜止还不知道众峰主已经将他脑补成了为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的小可怜形象，他在心里特别真诚的说道：师叔，我不委屈，真不委屈，我真想去炼药。 江澜止望着掌门，等待他的回答。 掌门目光深邃，如幽深古井，深不见底，被一双眼睛盯着，江澜止理应感觉到沉重的压迫感才对，可此刻他却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片刻后，掌门说道：“既然你有这种想法，为师可以答应你，即日便传书你沈师叔，请他早日回来教导你。但剑修一道，还望你不要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