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半兽?”青州管事略带轻视。 “半神兽。”李朔道,“她有白泽血统,通万物之情,通晓天下万物状貌,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小五微微一笑,礼貌屈身朝众人行了个礼。 半兽和半神兽差别还是很大的,半兽畏惧王气,弱小的半兽暴露在王气之下,还会生病,需要长时间锻炼克制才能适应王气,然而对于身负神性的半神兽,王气只是压制他们的蛮力,让他们虚弱一些而已。 如今,神族已经神隐千年,半神兽现存也绝对不超过十个,没想到其中一个竟然是季沁身边的大丫鬟…… 人族对于神族还是有敬畏存于心间,即便是只是半神兽,他们也不敢对她太过放肆,青州管事有所忌惮,但是依旧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飞了个眼刀,示意旁边的冀州管事。冀州管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无奈地起身,开口问道:“劳烦请问姑娘,账簿都是你记录的?” “正是。” “但是为什么有些东西没有记录全面?我记得家主在商行的一次拍卖会上,将价值连城的活龙青鳞送给了秦圣医,这点为什么没有记录在内?” “关于活龙青鳞,这是家主私人所得,所以我记录在了她的私账上,家主的私账,就不必给你看了吧?”小五略带一些傲慢,微微昂着下巴,但是冀州管事却越发尊敬,不敢轻视。 “……您说的有道理。”他弱弱道。 “咳咳——”青州管事不满地咳嗽了两声。 冀州管事只好憋红着脸继续问道:“那对于家主今年账面亏损百万两,你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亏损?”小五深觉诧异地皱了皱眉头,“谁告诉家主今年亏损了?” “那账簿……” “账簿只是开销记录而已,单凭简单的开销,管事就觉得肯定亏损,我真是怀疑你身为管事是否合格。”小五嗤笑一声。 青州管事眼见冀州管事额头冒汗,暗骂一句没用,还是决定自己上阵:“果然是家主身边的丫鬟,这巧舌如簧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亏就是亏,赚就是赚,你再舌灿莲花,也变不出一两银子来。” 小五不慌不忙:“既然这位青州管事不相信,那我就从头跟你捋一捋。” “今年六月,家主在锻造之争上话费二十八万两,而后筹划建设锻造协会,又后续投入了三十万两,如今,各州锻造协会已经初具规模,开始批量接受王朝军备订单,第一笔订单便高达百万两白银,只是为了保证质量,协会会长宿星道长决定先接收一半的订单。除却军队的订单进项外,还有各种私人订单,以及农具订单,锻造协会如今的盈余早就超过了成本,今后更是将呈现越做越大的趋势。这一项怎么亏损?” “那凤岐西麓的荒山,又如何解释?”青州管事也没指望一下就能难住她,很快接着反问道。 小五低笑出声:“你以为三百万两买的荒林只有书院那一小块地?大错特错。家主花了三百万两,买了凤岐山西麓几十里荒林,如今凤岐书院初具规模……”小五顿了顿,卖了个关子,“对了,你既然是青州管事,那肯定知道百竹洞和青鹿舍附近的屋舍价格了吧?” “自然是千金难求一席。”这两家书院周围,全是求学的学子,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主动参加书院的文会,希望能够得到夫子亲睐。得以进入书院求学。因此,附近的地价也不停攀升,每逢入学考试期间,书院周围客舍根本找不到一个空余的床位。 “既然青州管事懂的这个道理,其他人又怎么不懂?其实从今年十月份起,就有不少投机商贾在凤岐书院附近鬼鬼祟祟地要买地,出的价格可是家主当初购买的五倍有余,国士选后,更是攀升到了十倍!可惜,周围的地已经全被家主买了,他们只能失望而返。” 不少管事们嘴角抽了抽。凤岐书院从今年国士选开始,一跃而成王朝排名第七的书院,超过了巴州的长岭书院和冀州的演武堂,已经有不少父母在打探凤岐书院的招生要求,准备明年将孩子送进来。 一所知名的书院能带来的商机是无限的,更何况,现在等于所有的商机都被季沁抢先买断了,其余人谁都别想过来分一杯羹! 这利润可不敢细算,单单只是地价已经涨了十倍,若是今后经营得当,这三百万两明年就能翻几番。 “不过可惜。家主买了地,其实就是为了一个清净,根本不想经营什么,只说以后等这一届凤岐学子毕业了,准备在旁边无偿资助他们开设风力磨坊厂和新式织布坊。”小五补充道。 众管事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仿佛看到煮熟的鸭子长着翅膀飞走了,即便是青州管事也不能例外,这可是所有商贾梦寐以求的商机,家主她居然就打算这么放弃了!? 小五大度道:“所以这一项支出勉强算是不赚不亏吧。” “这怎么勉强算不赚不亏?即便是家主不打算进一步开发,光是土地涨幅就能抵得青州商行一年的利润了吧。”一个季柏的亲信管事帮腔道,还夹枪带棒地损了青州管事一顿。 青州管事脸色有些僵硬。但却也无力反驳,只要凤岐书院还在,这些土地就会继续升值,随便抛出一亩来,就有人愿意抢破脑袋。 “没事,家主不计较这些,她也确实是只爱败家,赚钱什么的,也算是意外之喜。”小五道。 众人又偷偷瞥了眼季沁,她这会儿睡醒了,正懒洋洋地在炉边掏栗子,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当年总爱扮猪吃老虎的老太爷。 青州管事心中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第68章 年尾盘点(三) 青州管事迟疑片刻,放过不敢找茬的白玉道,转而问道:“那对于二十万两重建凤岐书院附近的村子,这笔开销,你又如何解释?土坯茅草那般便宜,一间房屋加上人工费用,花费也不过几两银子,家主的花费可是原本价格的万倍啊!” “管事应该是没去过重建的后的凤岐村吧。”小五还没开口,就有帝都的小管事替她回答了。 青州管事皱起眉头:“没去过又如何,即便是建成了帝都城中的双层木结构屋舍,花费也用不了万两之多!” 小五轻笑出声,摇头道:“我建议管事还是先去凤岐村看一看再说,下一个问题。” “竟敢如此无礼!看来家主的驭下手段还是存在不少问题!” 刚刚那个帝都小管事看不过去,出言解释道:“青州管事有所不知,凤岐村重建并非采用的木结构。” “不是木结构更花不了那么多银子了!” “……是砖石结构。” 青州管事皱起了眉头,他毕竟当管事多年,不可谓不见多识广,稍微一想,便找到了漏洞:“青砖作为原材料,确实是比木结构更结实,也可以防火,前人们早就明白了这种道理,倒是砌砖却是个难题,黄泥浆既无强度,也无硬度,使得墙面难以承重,根本无法作为房屋承重墙!若真是砖石结构,那家主可是拿数百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底下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当代家主具有重大的品行问题,他们甚至可以使用罢黜权,逼迫老家主重立新家主。 立刻有人帮腔起来:“数百人性命啊……若是这场大雪之后,房屋出现坍塌,到时候,季家将成为众矢之的。” “不仅如此,所有人都会怀疑季家的诚信,各州商行都可能面临着抵制。” “唉,家主她太冒进了……” 帝都那个好心的小管事涨红了脸:“您且等我将话说完,黄泥浆的问题,在构建房屋设计图的时候,家主就想到了,凤岐村的房屋所用的砌砖胶泥,并非是黄泥浆。” “那是什么?” “石灰砂浆。” 这是个新鲜的词汇,管事们并未听说过,面面相觑起来。 “大家可以等盘点结束后,去不远处的凤岐村一看,石灰砂浆的胶泥完全可以使青砖足以承重,凤岐村的二层砖石小楼已经基本成形,家禽牲口圏,门后菜地,还有纳凉的凉棚一应俱全,山上山泉水通过烧制的管道直接接入厨房,方便极了,很多帝都人看了都眼红呢。”小五说道,“不过……青州管事的一句话,我倒是赞同的,家主她驭下手段确实是有问题,否则怎么会养着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质疑的管事?” “你——” 众人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就要吵起来,连忙岔开话题。 “虽然有道理,可花费二十万两还是太多了写吧——” “这点确实是家主她太奢侈了,工程为了赶工,又为了保证质量,只能多花钱,还得花大钱,主要也是为了家园毁尽的村人早入住进新房。”小五解释道,“这二十万两,就算作亏本吧。” “管辖凤岐村的官吏可是对家主赞不绝口,当时还知道她这个决定,就差抱着她的大腿哭了,凤岐村人虽然家产毁尽,有了新房,便有了希望,减少了当地流民的发生,而且对于官员的政绩,这可是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州官承诺,今后无论季家想再他的辖区做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他都会大开方便之门。”帝都小管事补充道。 青州管事不再说话。 小五虽然大度地将这二十万两列入亏本,但是他也知道,用二十万两买来一个州官倾力相助的承诺,这可是一笔极划算的买卖。更不用说若是凤岐村的房屋建筑若真如大家所言,这一方法一定会立刻推广开来,石灰砂浆砌砖必然会取代现如今的木质结构,成为上至权贵,下至黎民的新宠,这其中利益不可估量。 小五看他沉默,便索性自顾自接着说道:“还有什么,对了,飞马和陆吾的杂交试验。这点且容我解释,幽州飞马虽然飞行速度极快,但是还是比不上妖魔陆吾,根据《幽州见闻录》作者夙乔所言,飞马是可以和陆吾进行杂交的,这种杂交后的半兽小马既有马的忠诚,又与陆吾的速度,现在已经将小马送交了冬官府,只待冬官府审核通过,就可以投入市场。” “至于管理费用,更是不值一提,毕竟家主还需要供养老太爷留下的产业,礼物费用开销也是必不可少,你们总不能看着她孤家寡人一辈子吧,讨媳妇得下本钱的。” 有人哈哈笑了起来:“理解,理解。家主加油啊。” 青州管事则越发沉默了,不仅如此,一直在为他帮腔的一些人脸上也青青白白的,非常不好看。另外一些人则立刻见风使舵起来。 “你们发现了没有?” “发现什么?” “家主在锻造之争上败家一场,促进了锻造技术革命。然后她又在房屋建筑上败家一场,石灰砂浆产生,促进了房屋建筑技术的革新,再加上这次飞马的更新换代……每次家主看似花了很多钱,但是和这些革新的真正意义来说,这点五万两、十万两的小钱,根本不值一提啊。” “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花小钱,干大事’?” “啧啧。”有人看不惯他们的做派,嘲讽道,“你们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刚刚还觉得家主败家,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自打自脸,我就问你一句,疼不疼?” “呵呵呵呵败小家,败小家而已。”他们厚着脸皮笑。“而且家主败家的时候,总有意外收获,求家主继续败家。” “呸,脸呢?” “且慢。”青州管事又起身,他神色狼狈,带着最后的挣扎,“这份账簿只从六月份开始,那六月份以前的呢!你肯定是有所隐瞒!” 小五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略带嘲讽道:“你难道不知道,年初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养病,根本没有什么花销吗?” 青州管事颓然坐了下来,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失去了本来水准,脑子都开始糊涂,居然问出了这么个蠢问题…… 小五却道:“不过家主年初确实是有一笔大花销,因为花的是她自己的私房钱,所以我将这计入了私账,这笔钱如今颗粒无归,是一笔彻底的坏账。” 青州管事没料到失误一问,竟然有意外之喜。 其余人则暗自惋惜,私账是没有理由公布,但是这耿直的小丫鬟却直接说出来了,这不是主动给青州管事机会吗?果然半兽还是半兽,缺了那么一点人族的机灵劲。 “就是西陂的荒林,她本来买来种红参的,众所周知,红参生长需要安静的环境,恐怕今年得颗粒无收了。”小五惋惜道。 刚刚还觉得小五太耿直的人,顿时说不出话来。青州管事更是像被掐住脖子一样,脸色也更难看了。 西陂荒林的红参之所以颗粒无收,是因为国士选,而且根据王朝高官们透露的信息,五年后的下一届国士选,很可能还是原来的考题,原来的考场,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前去西陂荒林研究地形地貌的夫子和学生络绎不绝。还有因为布告镜上的连载日常记录而喜欢上某个学子的狂热粉丝,更是自发要来到当初他们遭遇危险、协同奋战的地方,亲身感受一番才算满足。 西陂荒林已然成了王朝顶尖知识分子们无比热衷的的景点,热度可与名山大川并驾齐驱。 而最重要的是,这片荒林,姓季。 季柏坐在前面,看着有些人的表情,如今回想刚他们排挤女儿的情景,只觉心中暗爽不已:“我这女儿啊,就是瞎猫碰死耗子而已,实力是远不如大家的,今天的事情,大家别放在心上啊。以后她还指望大家多多扶持。” “老家主放心。” “季家内部问题不少,可惜我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以后商行事务都由我儿处置,我就此归去养老。” 众人心中都明白季柏的意思,这不仅代表着他彻底放权,而且将来无论季沁如何清洗,他都不会有任何表态,下座所有人也不必找他求情。 各管事心中忐忑,却也只好应声。 那厢,季沁正在听她身边的几个管事聊天,还分给他们她烤的栗子,她听得正高兴,一点都不介意她爹在上面又唠叨了什么,冷不防小五从后面拍了拍她。 “家主,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季沁顿时如释重负:“那我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小五浅笑出声,无奈道:“走吧,交代厨房做了红豆汤圆,昨晚醉醺醺的,头疼不疼?” 季沁道:“疼,小五揉揉估计才能好。” 两人很快先行离开,留下几个管事面面相觑。 “家主她一直不说话,我以为她是成熟稳重呢……原来是错觉啊,竟是不许她说话。” “怪不得一进门就打盹儿睡觉。” “咦,路州管事怎么突然走了,盘点还没结束呢,他干嘛去呢?” “哎哟,我想起来了,他来的路上就说,想让家主最近去路州视察一下,我还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这会儿明白了,他八成是想让家主去他路州败个家,最好也给他搞出什么革新技术,让他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