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除了一个人…… 他明亮的眼眸中掠过一声晦暗,对,长公主。一个不仅仅拥有半数羽林卫的长公主!在他看来,她就如同一个羽翼护在元和帝的身后,让人心生畏惧。 没有得到长公主的羽林卫,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就怕那个时候来的时候,这位长公主成了他荣登九五的最大障碍。可是她的势力他亦是不敢小觑,倘若轻举妄动,恐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他一直在观望。 观望情势发生变化的那一天,而此时蔺辰能够未雨绸缪替他训练山西铁甲骑那是最妙不过。山西距离京都不过一个省,届时铁甲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跨越省份到达京都成为他强有力的外援,这一步棋,蔺辰走的谨慎,也很关键。 山西有铁矿,亦有特产的上党黑驹,那可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他可以想象蔺辰现在山西正在做的事情,如果是他,京都驸马之事不成,第一件能想到的也是训练自己的骑兵,比之求人的兵马,不是更加可靠? 司徒召对于蔺辰的做法深感欣慰,立即回到书房,写了回信大加赞赏,并亲自去宝库里选了几样礼物,其中有给蔺家各位的羊脂玉的笔墨纸砚各一套,又有给蔺辰母亲的红珊瑚观音像一座,独独送给蔺辰的是一艘象牙的扬帆大船,这乃是南洋过来的宝物,想必蔺辰收到此礼物定能明白他的心意。当晚这些礼物并书信一并送往了山西,山西蔺家收到礼物时都十分的满意。 ** “舅父进来身体还好?春日虽暖,到底风大,舅父还是要好生注意。”昭和道。 她此时身在国公府中,她面前的老者正是傅国公,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身着朱紫常服,双鬓有些斑白,朗眉疏目,器宇轩昂庄严清贵,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那五官之间似有若无的和昭和的母亲有些相似。 只因母亲也姓傅,大家都是傅家的人。 先皇后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傅国公是她的堂兄,先皇后一直待他如兄长,皇后过世后,他也一直将昭和当做嫡亲的外甥女看待。他是受了堂妹的嘱托照看他们兄妹俩,一直以来尽心竭力。 两人在国公府的花园暖石小道上散着步,傅国公看了昭和一眼,问:“其实我未曾想过你竟会喜欢那小子,聂家那样……到如今到底底子太浅,对你助益不大。” 昭和微微一笑:“不是还有舅父大人吗?我担心什么?” 傅国公摇头叹息:“我也老了,家里几个儿子却没瞧见什么出息的。你那几个表兄弟啊,算了,不提了。” 昭和捂唇轻笑:“他们还年轻,哪能比得上舅父深谋远虑,假以时日培养培养,也是能堪大用的。” 傅国公笑道:“你也就安慰我,我那几个儿子,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富贵多败儿,何况还有那纵容的母亲。” 昭和便不同争论了,在她看来其实觉得那几个表兄还行,不过以舅父的高才自然是看不上的。 “这次殿试上,也许会出几个英才。” 昭和立即抬头看他:“殿试我也是要去的,届时可以瞧瞧。” “昨日会试结果出来了,大约今天就会公告出来,有几个士子很是出色,你可听说了?”傅国公问她。 昭和摇摇头:“我还没有去打听。” 傅国公伸出手指头,对她说:“有三个。” 昭和兴致来了,问:“哪三个?” “沈拂,邓通,顾天泽……” 昭和哑然,这三个她倒认识两个。沈拂也罢了,顾天泽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居然也能算进去?真是浪费资源。 傅国公接道:“此三人很是热门,只等殿试出来,我打算逐一招揽。” 昭和点头,没有多做评论。 有一件事,傅国公一直很是忧心,叮嘱昭和:“阿琦似乎在子嗣上有些不易呀,到如今宫中子嗣全无,这最是让人忧心,若是有机会,你跟阿琦说说,让御医好生的调养一番。否则,恐怕有人狼子野心藏不住。” 傅国公不知道阿吉的存在,但是昭和也不想现在就说出实情,只是点点头。 不是她这个做jiejie的不管元和帝,但实际上是她根本就管不住。元和帝一向是享乐至上的人,夜夜笙歌几乎成了习惯。酒色再加五石散,她几乎不敢想象他现在的身体究竟如何。她不是没劝过,只是劝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无趣,索性就闭嘴了。 从国公府出来,昭和想到今日聂缙似乎在贡院附近值守,眼底划过一丝戏谑之色,她干嘛不去瞧瞧呢? 她令马车停在了街角,她戴上了白纱帷帽,同春华凌蓝两个一起到了贡院附近。 只见羽林卫巡逻,不许百姓靠近,贡院外头又为了一圈低矮的红栏杆,昭和只在栏杆外探头看去。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一班士子在贡院门口等着,只等榜单出炉。 昭和不想到今天人居然这么多,这时,贡院里头两个学士举着榜单出来,一时之间立即沸腾了。 昭和已经知道前三个是谁了并没有那么热心去看,可是榜单被抬出来,人群也跟着涌过来,短短时间周遭全是人,春华和凌蓝被路人一推搡被挤到了一边,昭和一不小心整个人失了平衡往后跌去…… 蓦地,一只有力的手臂扶在她的腰上,让她在人群中不至于跌的狼狈不堪。不然她堂堂长公主跌在街道上满身灰尘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她转头时,脸上的两片白纱向两边分开露出美丽娇艳的容颜来,扶着她的男子一怔,“司徒姑娘?” 这话一出,连沈拂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明明知道她是长公主,明明知道她已经嫁了聂缙,还开口一如当初在苏州城的称呼。 “长公主殿下。”他立即改口。 他的手还扶在昭和的腰间,灼热而有力的,昭和有点不自在,勉强笑道:“沈公子,你的手?” 沈拂恍然大悟一般,立即迅速缩回了手。 昭和倒是想不到在这里可以碰上他,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这里是贡院,他是士子。 学士们已经将榜单招贴出来。 昭和瞧他还杵在自己跟前,诧异的问:“你怎么不去看榜单?”别人都在看呢。 沈拂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白衣如雪,眉目如画,面色似玉,唇角笑容仿若春风拂过,俊逸绝尘如画般的容颜让人难以转眸。 连昭和看到这样的笑容都几乎神思要被勾走了,她怔忪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你是成竹在胸吗?” 她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她有聂缙,这厮生的实在太俊,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蛊惑了,难怪从前她不顾非议将他掳到了后园,重来一世,这厮还是有这蛊惑人心的本事啊。 “不用看。”他淡定极了,“一定在榜。” 昭和笑了:“不愧是沈公子。”她从前想报复沈拂,可是自从知道他的结局之后便原谅他了,原谅人虽然不容易,心里却轻松许多。若是不提前世的事情,现在的沈拂也算是挺可爱的一个男子哩。 “殿下,怎么样?”春华和凌蓝拨开人群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羽林卫锦衣服制的英俊男子,不是聂缙是谁? “绾绾,没事吧?”他过来着紧的说,一伸手便将她揽入了臂弯里上下瞧着。 “没事,沈公子扶了我一下。” 看着聂缙拢着女子的臂弯,沈拂的眉不经意间皱了皱。 扶?扶哪里? 聂缙回眸,这才瞧见这儿站着一个沈公子。 “聂缙替夫人多谢沈公子。”他礼貌的说,不过笑容并不十分殷勤。他尊重徐老先生,自然也尊重他的学生,但是不表示他就真的很喜欢沈拂这家伙。尤其是在他“扶”了自己的夫人之后。 “不必。”沈拂说完撇开了眼睛,立即道:“我还要去看榜单,少陪。”说罢立即转身走了。 昭和笑道:“他方才还说不用看的,现在反倒要去看了,真是有趣。” 聂缙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他,有趣?” 昭和倒是难得看他这样,笑着拿手指滑过他的脸:“你更有趣行了吧?大中午的,我还没吃饭呢。走,咱们这次去酒楼吃,我请客!” 聂缙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沈拂,他,就是那么醒目的存在,即便是那么多人拥簇在榜单跟前,他一样那么卓尔不凡鹤立鸡群,仿佛自带光环一般。 他看到这个人有点刺心,评论道:“男子太美,无异于妖。” 昭和看他:“你说沈拂吗?” “还能有谁?”他有些愤愤。 昭和大笑:“没想到我们小缙也有刻薄人的时候呢!” 聂缙倒是被她说的脸上浮起粉色,占有似的扶着她的腰:“咱们吃饭去,不提那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喘口气,呼呼 第80章 v80 两个人倒是难得在外头吃一次饭, 长公主府里头有专门的御用厨子,天南地北的菜都能做,做的还极好, 昭和吃饭讲究的很,极少在外头吃。 今日是聂缙要办事, 正好在外头,不然谁还在午饭的时间巴巴的跑回公主府专门为了吃个饭。 昭和觉得新鲜, 上了二楼要了包间, 两人坐定了点了几样家常菜,春华和凌蓝守在一边。 他们门口就是一道珠帘,并不隔音,上下左右坐着的多是今年的进京赶考的士子,议论的热火朝天,正是说着方才发榜的事情。 言谈之间, 聂缙便听到隔壁的人经常提到沈拂这个名字, 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昭和问道:“三日后殿试, 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聂缙夹了一筷子鸡腿rou到昭和的碗里,说:“不去了, 那日正是北值门那边有事。” “也罢, 我去凑个热闹, 到时候告诉你结果。” 两个人刚说完,又听到隔壁包厢里的人高声道:“江南才子这回可是风光了,若是点了头名状元,便是公主也要下嫁了!若然是做了驸马, 可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情吗?” 另外几个人笑他:“说昏话呢!当朝只有郡主,皇上没有女儿,哪里见到一个真的公主?” 又有一人道:“怎的没有,那位长公主不是吗?年方二十许,貌美如花!” “人家可才招了驸马,你这话若是叫驸马听去,肯定剁了你。” 说话的人顿时嬉笑起来:“前朝有个公主招了驸马,也一样有男人,前朝不是就有个找了状元做面首的?那面首后来平步青云直登宰相之位,沈拂据说是江南第一的美男子,你怎知那厮就没有这个造化?” 那人话音才落,只听得隔壁“砰”的一声响,似是酒杯砸在桌面的声音,又似拳头捶在桌上的声音,声音甚大,倒是叫几个人吓了一跳。 昭和早已笑的前俯后合撑不起腰,她拍着聂缙的肩头:“瞧你,消消气,那些人不过是醉了酒胡说八道而已,怎的就跟他们动了气了?” 聂缙靠近了她,突然扣着她的腰:“不许笑,沈拂那厮未必就真能做状元。” 她啐他一口:“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他是状元如何不是状元又如何,我是那样的人吗?” 怕她生气,他拢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昭和笑着点点他的鼻子:“这还差不多。” 三日后殿试如期举行,考试在文华殿举行。因为惯例是皇帝主持,虽然元和帝打着呵欠极想躲懒,但是还是被一大早就拉到了文华殿。 宽阔的大殿中,布置着考试桌椅,一百名上榜士子都一一坐定了。 皇帝抽取了考题,三个时辰内交卷。皇帝亲自阅卷点出前三甲。 皇帝宝座之后有一道珠帘,昭和就坐在珠帘后面,她从帘后看出去,瞧见两个熟人。 坐在第一排第四个位置上的是身着白衣的沈拂,而往后第三排身着蓝衣的是顾天泽。 在皇帝两边又有弘文馆的博士和翰林院大学士坐镇,四面铁甲羽林卫值守,殿中只听到沙沙的声音,安静的如同无人一般,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仿若拉紧的弦。 元和帝觉得这时间太难熬,他好容易熬过一个时辰,看看钟漏,还有两个时辰。 他坐在椅边,无奈的扶着额头,几乎都要打瞌睡了,他昨晚特地找了西域的舞娘进宫陪酒,到现在都宿醉头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