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言晏不信佛，也不信上帝。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 那她上辈子是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被神明抛弃？ 她常自诩内心强大脸皮很厚，以此来暗示自己去忽略那些四面八方的恶意。可总有那么一瞬间, 心里那根线绷到了极点好像随时都会断裂。 那个时候她便试着念网络上流传的《般若菠萝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后来念着念着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翻出手机，看到靳安的留言时不由得微微笑了，昨晚睡前的不快好像全都忘记了。 靳安：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睡着了吧？ 靳安：真睡着了？好吧，晚安！[亲] 靳安：早啊，言宝宝！我已经起床了，现在出去跑步，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言晏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么早就起来跑步了？” 她伸了个懒腰，希冀有一天能和他一起并肩晨跑。 今天要拍的是女主在山路上追男主，不小心扭到了脚。男主在背她下山还是独自下山去找大夫之间徘徊不定，最后被女主的三寸不烂之色说服，乖乖的背着她下山。 中间练习走位的时候每次靳安一背起言晏，连颂就在后面唱《猪八戒背媳妇》，他一唱歌俩人就笑场，后来就连边上的工作人员也跟着起哄，直到副导演亲自出来坐镇，这才安静下来。 今天两人要不停地跑动，言晏往上跑靳安往下跑，虽然短短的几分钟，但是拍摄的时候却跑了几十趟。 这一运动就没有那么冷了，精神头也都上来了。 由于昨天的表现不错，导演挺放心，所以自己在老年组那边坐镇，把这边交给副导演一个人盯着。 这边的拍摄组总共也就是十来个演员，除了言晏靳安和连颂以及一位老演员饰演住持，其他几个和尚都是群众演员，所以管理起来相对方便。 上午的两场戏顺利拍完了，下午要拍的是男主背着女主下山。 “一会儿从背后拍的时候，你们俩要说点什么。”杨洪吩咐。 “本子上没有台词呀！”言晏问道：“我们要说什么？” “随便发挥吧，”杨洪望着她道：“主要是你说他听着，至于说什么并不重要。因为这个镜头后期消音，加点背景音乐营造氛围。” “按照剧里的情景，我是在勾引……不对，是调戏小和尚，对吧？”言晏歪着头问。 “你要这样理解也行，”杨洪嘱咐道：“但是切记动作不能太轻佻，要活泼自然，还要含蓄婉约。” 言晏忍俊不禁，望着靳安道：“又要活泼自然，还要含蓄婉约？这好像有点难度啊！” 靳安没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你不能笑。”杨洪忙摆手制止他，“你这一笑就坏气氛了，好好酝酿情绪吧！既要有心动的感觉，还要有惆怅迷惘和矛盾。” 这下轮到言晏笑了。 “你也别笑，到时候拍不好就重复，只要你好意思让人家一直背着。”杨洪瞪眼道。 言晏立刻噤若寒蝉，忙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很认真的。” 石阶蔓延至山道口，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小径，两边栽着数株广玉兰，虽然已经是冬天，但光滑的叶片还是泛着盎然生机。 靳安正背着言晏缓步走下台阶。 这已经是第六次了，但副导演还是对镜头效果不满意。 言晏伏在他肩上，小声问道：“你行不？” 她的手指悄悄探进他宽松的僧袍领子里，摸到了几分汗意。 “你这话我没法接。”他微微喘了口气，像是为了证明一般，揽着她膝盖的双臂一抖，把她往上颠了颠。 “我快不行了。”她咬着嘴唇忍住笑，低声道：“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我虽然看上去挺轻松，其实累死了。腿疼胳膊疼，比背着个人还累。” “再坚持一会儿吧！”靳安无奈的说道：“也不知道杨导找到感觉没有，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吧！” “这不没叫停嘛，只能往下走了。”沿着小径往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也不知道镜头还能不能看到？难道还要进竹林子？”言晏有些纳闷的嘀咕。 “昨晚你那么早就睡着了？”靳安忽然问道，“平常那会儿都在上网呀！” “……困了呗！”言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神情明显有些不对劲。 靳安慢悠悠的往前走，沉吟了一下，忽然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言晏这下子有些糊涂，纳闷的问道：“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靳安叹了口气，有些愧疚道：“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到，是不是有些粉丝跟你说了不好听的话？” 言晏忙笑着摇头道：“哪有的事，你别瞎猜了……” “我怎么会瞎猜？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因为咱们正聊天那会有人也给我发了私信，说什么为了我的前途着想让我离你远点等等，我真觉得莫名其妙。如果真的是我的粉丝，怎么会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还诋毁我的合作伙伴，威胁什么要随时脱粉……” “你说我能怎么办呀？就算生气也不能说啊，毕竟那些人是以我粉丝的立场说的这些话，我如果批评的话，会让别的粉丝寒心。最重要的是，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我因为这个事跟粉丝闹不愉快，怕是会连累你。她们不能对我怎么样，却会加倍的恨你。” “你后悔吗？”言晏忽然问道。 “我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你，那样或许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他有些懊恼的说道。 言晏轻轻笑了一下，藏在长袖中的手揉了揉他的耳朵道：“靳安，从我们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一起面对很多风风雨雨，而现在你正经历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你要为了这么点小事介怀，那以后遇到大的麻烦还怎么扛得过去？” 靳安若有所思的往前走着。 言晏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原本以为就这样了，这辈子一个人过也未尝不可。反正谁跟我在一起都要倒霉，再无辜的人都会被诅咒，我曾经甚至觉得我就是天煞孤星转世……” “如果你现在还这么觉得，那我就真的太失败了。”靳安忽然叹了口气，有些忧伤道。 “现在不会了，”言晏忙道：“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可是，我有时候静下来的时候会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她摇了摇头，道：“好了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好不好？对了，不管那些粉丝怎么说我，你都别发声啊！” 靳安使劲点了点头，道：“我把微博卸载了。以后再也不发声了，眼不见为净。” 言晏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捶了他一把道：“你这也太狠了吧，多少粉丝等着你发博呢，你竟然把微博给卸载了？” 靳安抿着唇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我就装回来了。” “喂，你们俩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后面有人边笑边追上来喊道。 言晏忙从靳安背上跳下来，转过身甩着酸疼的胳膊问道：“已经停了吗？” 却见推摄像机的人早就停下来了，正蹲在旁边哈哈笑着。 杨洪叉腰站在路边，朝他们大声喊道：“我就想看看你们能走到什么时候！” 言晏有些羞恼的跺了跺脚道：“你们这样捉弄人太过分了……” 杨洪一阵风般跑了过来，丢给靳安一瓶水，道：“看不出来啊小靳，你这体力真不错，我们还在后面议论看你能走多远，果然是美人在怀，不，美人在背上劲头都是无穷大……” “杨导，你编排够了吧？”言晏不满的瞪眼道。 “言晏，你可别冤枉我老杨，我从业十几年从来没有捉弄过任何一个演员。我们早就喊了卡，是你俩听不见，愣是要往前走，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不能大点声……我们一点儿都没听到，你真的喊了吗？”言晏表示怀疑。 “嗨，我还能诳你不成？等回去了你自个看纪录片就知道我喊了没有。”杨洪郑重其事道。 “好吧，好吧，就当你喊了。”言晏摆摆手，做出一副不再计较的大度样子。 “什么叫当我喊了？”杨洪失笑，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晚上吃什么……”言晏脱口而出。 靳安一口水还没咽下去，便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杨洪来回瞅了他俩几眼，有些纳闷道：“那天我在休息室看你们俩挺生疏的呀，怎么才拍了两天戏，就变得这么默契了？” “有吗？哈，”言晏不好意思道：“可能因为之前合作过吧！对了，收工了吗？” “收哪门子的工呢？回来，不要走那么快了，侧面镜头都没拍呢，你俩就没影了。”杨洪嘟囔。 “那刚才为什么不拍？非看着我俩在那出丑？”言晏不满道。 “你这说的轻松，轨道都没移位呢，怎么拍？”杨洪反问道。 言晏还欲抬杠，靳安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只得作罢。 杨洪跑过去指挥工作人员搬弄机器，言晏站在一边叉着腰赌气。 “哎，一会儿从侧面拍那脸是要入境的，你这嘴嘟的瓜子脸都变成大饼脸了……”靳安笑着逗她。 言晏瞪了他一眼，哼道：“你以为我生气是为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背着一个大活人走来走去不累吗？既然停了就喊呀，非站在那里看热闹，很好看吗？” 靳安面上泛出几丝感动，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但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忍住了，“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这真的没什么。你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呢，把拍戏当作咱们平时的生活片段。男朋友背着女朋友走几步路很奇怪吗？既然咱们平时没有机会像普通人那样恋爱，但是在戏里却可以过过瘾啊！” 第47章 47.chapter 46 平安 “既然咱们平时没有机会像普通人那样恋爱, 但是在戏里却可以过过瘾啊！” 他这么一说，言晏便有些气消了，脸上立刻多云转晴, “好, 我不生气了。” “跟小孩一样, 一会儿好一会儿歹。”靳安望着她, 一脸宠溺的笑着。 言晏瞧了眼在场那么多工作人员，立刻心生警觉，低声道：“戏里按着本子和情境走，怎么样都可以，戏外还是要装作陌生一点。别让人给抓到什么把柄了！” “别紧张, ”靳安低声安慰她道：“这是剧组, 哪儿来的狗仔？我们公司治下的团队可是很有原则的，要是有人敢偷拍或者随便爆料，一经发现立刻开除。” “再说了，”他把头一歪笑道：“除了咱们的玉容膏，也没有几个人认识我啊！” “好，怎么都是你有理。”言晏说不过他, 只得作罢。 收工后两人一起往回走, 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快分开的时候靳安宽大的袍袖拂过言晏的手，然后若无其事的带着小谭走了。 言晏低下头, 看到手中多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被他捂的暖烘烘的，苹果上贴着一个心形的贴纸，里面是两个小人儿四目相对两手交握…… 原来今晚是平安夜？言晏会心一笑, 抬起头望着靳安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哎，他给你什么东西？”朱颖好奇的凑过来问。 言晏忙把手一缩，藏在了同样宽大的衣袖中，把脸一扬神秘的笑道：“就不告诉你。” 这天晚上下了一层薄薄的雪，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言晏趴在那里望着窗外，手里抱着那个红苹果。 漆黑的夜空，路灯昏黄的光晕中，小小的雪芒在风中翩翩飞舞。 靳安的房间在走廊另一端，不知道他那边的窗子能看到什么？ 她这么想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就响起消息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