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谢介身子一僵,做了一次垂死挣扎:“娘,我没上当。” 他娘却只斜了他一眼,淡定的回了一句:“老娘信了你的邪。” 看来是真知道了。谢介欲哭无泪,他娘怎么就知道了呢?明明房朝辞说不会知道的!放心放太早了。 “和房朝辞没关系,我还不了解你?”大长公主简直是谢介表情学的专家级研究学者,谢介什么都没说,她那边已经门清了,“行了,这种事情你要是都能冷静下来处理,我还要反思,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很显然的,虽然上辈子发生的晚了一点,但谢介和张独还是对上了,也闹了这么一出,那个时候大长公主和房朝辞都没能在谢介身边,而张独也已经不是如今这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张独,比现在还要阴狠毒辣,又权势滔天,最后甚至牵扯出了张老和陈老的学术派别之争,反正就是事情闹的很大很麻烦。 可是…… “再麻烦也就那么回事,有娘在呢,不怕啊。”闻天低头,亲了亲儿子细碎的鬓角。她搂着儿子肩膀的手不由的加重,伤害了谢介和谢鹤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个家里总要有个管事的男人! 谢介:…… 谢鹤:……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母子问话日常了。具体过程就是谢介一个劲儿的问他娘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伤,辛不辛苦,有没有想他。 谢介说话的语速很快,又唠叨,一连串的问下来,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母子互动里,谢介总是主角,大长公主就支腮在一旁,忍耐他就好。偶尔也会走神想着,谢介绝壁是生错了性别! 不过,想想和谢鹤婚后那几年的生活,谢鹤好像也爱这么腻歪婆妈,闻天又瞬间释然了。至少儿子还是有像他爹的地方的,就是好的不像坏的像而已。她绝对不会承认被这么需要着,渴求着,其实她的内心也有爽到。 等大长公主一溜的“不辛苦”、“没受伤”、“想了”的回答完,其实只过了很短的时间。 谢介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娘的敷衍,他攒了一肚子话要说:“密州什么样?好玩吗?” “我去的时候,密州还在打仗,你说呢?”大长公主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儿子光洁白皙的大额头。这话也就在她面前能说,别其他人听去,指不定要做多大文章。她必须给谢介一个教训。 但也不知道是大长公主没控制住手劲,还是谢介的皮肤真的太娇嫩了,他的额头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反倒是吓到了闻天,又是喊人,又是给谢介小心翼翼的吹拂、揉搓。谢介那边还什么反应都没有呢,闻天已经慌了:“不疼啊,不怕啊,娘不是故意的。” 谢介半躺在他娘怀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他娘就是太别扭了,这样的性格很不好啊,不像他,总是如此外放! 房朝辞大概不会认同谢介的这个说法。 在把钱甲请来的时候,谢介还不忘问他娘:“娘你去密州做什么啊?” 谢介猜到了他娘一开始绕道去密州是为了给神宗泰山封禅铺路,可是他想要知道的是他娘对外的理由,这样才好统一口径。 “我接到了一些消息,赶去密州驰援了一个人,顺手就打走了盘踞在密州的蛮人。”大长公主的回答是这样的。 谢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有问他娘要驰援谁。应该不重要。 等钱甲再三确认,谢介pi事没有之后,大长公主就再一次恢复了不怎么爱搭理儿子的冷淡样子。 谢介还在那边眼巴巴的等着他娘回问他的生活呢,结果大长公主……直接回屋睡觉去了。 望着他娘朱红色的背影,谢介娇弱的就像是一朵路边的孤独小花,分分钟就被吹散了所有花瓣的感觉。无枝可依,欲哭欲泣。 二爷飞在一边添油加醋:“看来她在外面是有别鸟了。” “你闭嘴!” 闻天其实当时还没有走远,把儿子和鹦鹉吵架的话都挺进了耳朵里,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却没想着要返回头来安慰谢介。因为她真的觉得很没有必要,上辈子她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了,这辈子儿子既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也没有小病拖成大病,还提前得到了他的那个什么金手指,最主要的是有房朝辞这个小间谍一天三回的写信报告,闻天并不觉得她还有什么可问的。 她知道谢介吃的好,玩的好,睡的好,可以说是再没有比他更心大的儿子了。 对了,金手指!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还没亮,大长公主就在自己床头,看到了双眼亮晶晶托腮等着她的儿子:“豚儿啊,咱们能打个商量吗?可以不这么形影不离吗?” 给彼此留点空间好不好? 大长公主有些忧伤,没有任何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会想要让别人看到她不上妆的样子,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儿子。 “我有事和你说!”谢介其实昨晚就想说了,可是一想到她娘一路连夜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热茶就又去了瓦舍给他收拾烂摊子,他就觉得自己应该体谅一点,不能再打扰他娘了。这才在激动了一晚上之后,终于等到了他娘应该缓过来的第二天,“是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一幕似曾相识,大长公主有些恍惚,说不清是上辈子发生过,还是谢介小时候发生过。 “你先让我起来套件外衫,行吗?”……本来,大长公主是应该这么说的。哪怕她的内衫是长袖长裤,她也还是不太习惯在儿子面前衣着不够得体。但很显然她儿子是真的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或者说是至今还没有很严肃的性别壁垒。 但是,这辈子闻天忽然决定说点不一样的:“是什么呀?” 果不其然,谢介的表情更兴奋了,真的是给点阳光就能自燃,他亟不可待想要分享他遇到的一切,他一脸认真的对他娘说:“我捡到了一块神仙的石头!” 不等大长公主说什么,那边站在一旁等着服侍大长公主起床的女使桂娘,已经忍不住先笑出了声:“这话奴怎么听着感觉那么像是小时候郎君的神仙种子呢?” 谢介也是一愣,也是哦,他好像从小到大都和这些仙家的东西特别有缘。 但明显桂娘是不信什么神仙的这神仙的那的。 大长公主以前也不信,后来……不得不信了。未免儿子又像上辈子那样为了让她信闹出各种笑话,她终于起身,只披了一件衣裳,就让其他人出去了。 在确定只有他们母子之后,闻天对还想解释什么的谢介斩钉截铁道:“我信!” 但大长公主这样,谢介反而开始不信了:“我没做梦,我也没骗你,这石头真的会说话!在我脑子里!它还会每天叫我起床,哪怕我一点都不想早起。” “我知道。”大长公主反应很冷淡,该惊讶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我是重生的。” 谢介:“……” 一直到一起吃朝食的时候,谢介都在和他娘闹脾气,觉得她是故意耍着他玩。气鼓鼓的喝着自己碗里的五味粥,决定再也不要和他娘好了。 大长公主倒是挺满意这一顿安静的早点的,有时候谢介真的是太吵了。 上辈子她怎么就没想到用这招来阻止谢介说话呢?喝了粥,穿着朝服的大长公主就准备出门了。今天是神宗回来的第一天,肯定要上朝,接受群臣的朝拜,顺便开大会。没完没了的开大会,贯穿着每一个官员的一整个职业生涯。本来今天该是旬休什么的瞬间就被浮云掉了,有种你就去和皇帝说,今天我休息,不上班。相信很快你这辈子都不用上班了。 大长公主是太祖特许的可以上朝的女性,不过她自谢鹤去世之后,一般就不怎么爱去上朝了。但这回事关战事,没了她,这会也开不成。 “走吗?”大长公主问谢介。 “我不去!”谢介赌气,还特别夸张的扭过了半个身子,想要让他娘哄哄他。 “哦。”结果大长公主并没有任何一丁点想要哄他的意思,说完就直接走了,不带一丝停留。可以说真的是一点都不宠她唯一的儿子。 谢介:“……” 屋子里除了谢介以外的人,都忍笑忍的极其辛苦。 等大长公主真的乘马带着亲卫在夜色中出门之后,谢介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委屈了起来。他到底是有个娘还是有个爹?谁家娘会对自己的儿子这样?!生气! 宅老含笑上前:“您什么时候去看帝姬殿下给您带回来的礼物?” 一秒钟,谢介的委屈就不药而愈了,好似早晨的朝露,转瞬即干,他充满期待的看着宅老:“什么礼物?有好玩的吗?” “不止。”宅老总是能找到哄谢介开心的办法。 然后,谢介就开开心心的带着一帮子人去后院看礼物了,多到一个房间都放不下的那种,也不知道是怎么运回来的。谢介全然把自己昔日的上朝好伙伴给忘在了脑后,可以说是相当的没有良心了。 大长公主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谢介的上朝好伙伴。她骑在马上,难得施舍的提醒了对方一句:“豚儿今天大概没空找你。” 还是老娘在儿子心中的位置重要一点,哈哈哈哈哈哈。 房朝辞回了大长公主一个得体的笑容,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殿下昨晚怎么会想到一回来就去南桑瓦舍?” 就好像提前知道了会出事一样。 “我做什么不需要对你汇报吧?”闻天根本不怕人问她,因为她有的是办法怼回去。 房朝辞没话了,他也上了马,和展豁然一起搭着大长公主队列的东风,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大内。至于房朝辞内心在想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一天,大启的北方下了第一场雪,寒梅悄然在枝头等待绽放。 江左却还是一点雪的影子都见不到,甚至是天气从未有过的晴朗,仿佛能晒掉所有悲伤。太后抱着人生目标暂时只有吃喝拉撒睡的储君继续上朝,神宗瞌睡着一个大胖脑袋,很显然一个晚上并不能缓解他的疲倦。一路上被他女兄逼着一再提高大船的速度,他差点被搞的吐出来。 十个晚上的高质量睡眠都弥补不了他脆弱的心灵。 在朝拜恭贺完神宗之后,朝臣都暗示的看向大长公主,等她看不惯的怼一怼神宗,或者怼一怼聂太后什么的。 结果…… 大长公主就像是瞎了一样,对朝上的一切视若无睹,又或者是她完全没有觉得她侄媳出现在朝堂上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神宗不好好上朝是不对的。在说完该说的军情之后,大长公主就直接参了张尚书一本。也就是张独他爹,张家的家主。 张尚书握紧了手中的折子,早在昨晚他亲自登门都吃了闭门羹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大长公主会发难的心理准备。 他儿子捅出来的天大的篓子,看来是没有办法收场了。 大长公主的性格,张尚书多少还是知道的。大多数时候大长公主其实都很好说话,她厉害是厉害在气势上,却并不会故意作践人。但她也有少数不好说话的时候,一是有人动了谢鹤,二是有人动了谢介。如今张独一次性把大长公主给得罪了够,后果如何,根本不敢深想。 当年涉嫌害死驸马的那谁家的府门口,青石台上的血大概至今还没散呢。 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张尚书就只能放手一搏! 第54章 第五十四份产业: 在朝堂上掀起波澜汹涌的时候,谢家的后院也发生了一些充满了意外的事情。 谢介指着一个不知道打从哪里冒出来的、衣着厚重、行动看上去有些迟缓的少年,不确定的问宅老:“这、这也是我娘送给我的……礼物?” 宅老和少年一头黑线,很显然不是好吗?! “那他是谁啊?!!!”谢介觉得要不是他坚强,他都要被吓的得心疾了好吗? 这就是家太大的坏处之一了,你甚至有可能在家里睡了一整夜,都并不清楚家中的某个院子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个大活人。想想看吧,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啊。 后怕让谢介的大脑飞速旋转,只是一个转瞬,他有了不下十种有关于少年的身份猜测。 他的玩具?他娘的玩具?天惹,没想到他娘是这样的娘!再联想到前些日子收到了来自契国他爹爱慕者送给他的礼物,谢介心中父母相濡以沫的恩爱印象就开始有点崩塌了。不对,不对,他爹和他娘是情比金坚的,只是总有那么几个认不清现实的小婊砸想要插足到他父母之中!简直婶可忍叔不可忍!着实可恶! 赶在谢介的脑洞开到银河上之前,宅老出声,打断了自家郎君乱七八糟的脑补。 “这是您的远方表弟啊,姑表亲的那个表亲。阿郎有一位堂姐,就是您的堂姑娘,嫁到了山阴顾家。后来还帮在老家守寡多年的谢十三娘找了一个姓顾的上门女婿,那女婿带过来的儿子就是顾翁啊,前段时间和老叔为了瓜子吵起来的那个。” 这么一串复杂的亲戚关系说下来,谢介的大脑彻底歇菜了……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 但偏偏谢介的大脑结构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很多大事他都不一定记得,但偶尔却有一些细枝末节能记得很清楚:“我知道啊,堂姑娘家的儿子叫顾观,聪明早慧,小我五岁。我没被大舅接入大内生活前,恰逢堂姑父入京述职,堂姑娘带着还在襁褓里的顾观表弟上门来探望过。我还想亲表弟的脸颊来着,但是表弟被我吓哭了。” 谢介不可能记得他顾观表弟长什么模样,但至少他知道从理论上来讲,他现年十岁的表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他高。 “你表弟比我小,小很多。”谢介强调,对他宅老说,“你忘啦?” 宅老:……我自然不会忘,但重点是我以为你忘了。 现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谢介与少年隔着一个小树苗,双眼互望的对峙着。幼小的枇杷树目前谁也遮挡不住,只一心在期待着能早日亭亭如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