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景岳淡定吹牛,“白雾峰上老祖亲手炼制的丹药,你爱信不信。” 穆枫:“……” 半晌,他迟疑地问:“你是白雾峰的人?” “正是。” “可一叶老祖怎么会救我?” 穆枫实在不敢相信,毕竟,就连亲传派都放弃了他。甚至踩着他的血泪,和他的仇人交换利益! 可他能怎么办呢?除了咽下苦果,他什么都做不了。 景岳知道他误会了,也没解释,直接取出丹药,“炼化过程会很痛苦,希望你能挺住。” 见穆枫神情茫然,他又道:“你怎么这么磨叽?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坏呢?” 穆枫苦笑,“你说得对,还能怎么坏呢?” 说罢,他接过丹药,一口吞下。 很快,穆枫感觉到原本空虚的丹田忽然生出暖意,身体里越来越烫,像被烈火焚烧着五脏六腑。 但穆枫一点也不害怕,他只怕不能更痛一些,因为他知道,他破损的丹田正在一点点修复。 丹药真的有用!这人没骗他! 穆枫调动全身的力量去克服炼化丹药的痛苦,一想到自己还能修炼,他就觉得没什么不能忍。 那些彷徨薄弱的意志,在这一刻重新变得坚不可摧! “啊啊啊——” 尽管穆枫很努力地忍耐,连牙齿都咬碎了,可炼化过程实在太煎熬,他终于发出了惨叫声。 院外两名弟子同时一震,一人小声问道:“里面怎么了?” 另一人摇摇头,轻声轻气道:“难道,那个人其实是来折磨穆师兄的?” “那也太残忍了?比以前那些人还狠啊。” “啧,人不可貌相,我看他长得还挺顺眼,不像心狠的人。” “算了,别管了,谁叫穆师兄以前树敌太多?再说,那人可是住白雾峰的,小鬼难缠啊。” …… 约莫过了一刻钟,穆枫终于停止了惨叫,呼吸逐渐平缓。景岳用神识一扫,发现他的丹田已恢复如初。 等穆枫再睁开眼时,屋子里已没有了外人。 他低下头,缓缓摊开手心,又猛地攥紧,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片刻后,他走出寝舍,面对舍友们惊诧的表情,穆枫恍若未觉。 他重重跪下,朝着白雾峰方向磕头不止。 —— 晓日唤醒了沉睡的寒云宗。 景岳从房中出来时,寒云宗三位老祖已等在门外,见了他纷纷施弟子礼。 一叶:“师尊,今日是您的入宗大典,徒儿徒孙们为您备上了几份薄礼,请您务必收下。” 景岳笑道:“那我得看看是什么?” 一叶对流云点点头,对方上前,奉上个玉盒。 流云:“祖师,此乃灾厄度化镜,可挡返虚修士全力一击,请祖师收下。” 景岳知道流云是担心自己修为尚低,若是遇上了歹人难以逃生,便接过玉盒,道:“你有心了。” 流风紧跟着上前,她的礼物是一枚须弥戒。 所谓“纳须弥于芥子”,尽管源于佛修一脉,但早已被修界接受。须弥戒中完全是一处独立空间,与乾坤袋有些相似,但前者却能容纳活物。 景岳用神识一探,戒指中储存了一座小型灵矿。 “……很好,你真贴心。” 流风微笑着退下。 最后,一叶献上了个木匣子。 景岳用神识一探,木盒里有一本书,还有一枚玉牌。他忽然眼睛睁大,“那玉牌是……” 一叶:“是您赠予二师兄的。还有那本手札,上面记录了二师兄的修炼心德,我知道,他一直想让您看到。” 景岳眼神一黯。 二弟子一忘,是他入室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不,应该说是他前世见过的人中,资质最高的。一忘只用了三千年便修成返虚,要不是遇上妖劫乱世,他很可能会比自己耗时更少进入渡劫期。 即便如此,妖劫大战时,一忘也以返虚之身一剑斩灭妖圣,救人族与水火! 景岳为之骄傲,却也无比心痛。 他的大弟子一念虽然同样陨落,但却留下了传承,亲人后辈也有寒云宗照拂,一直延续至今。而一忘原本是个孤儿,童年又受尽磨难,以至于冷情冷性,习惯了孤身一人。 一忘没有收徒,更没有家人,唯有一柄剑从不离身。可一旦他身死道消,世间便再无痕迹。 景岳取出匣中玉牌,玉牌只有半拳大小,是他当年刻好送给一忘的,此后,一忘便一直戴着。 手中的触感冰凉,一直凉到心里。 但在许多年前,它也曾被一忘的身体温暖过。 景岳看着玉牌上的纹路,忽然一愣,“怎么多了一行字?” ——剑出我心,以身祭剑。 他记得玉牌原本只有前四个字。 一叶:“那是二师兄后来所刻,他说在剑道上有了新的领悟。” 景岳迅速取过手札,粗粗翻看,发现一忘似乎想自创一种剑法,并且隐隐有了雏形。 通常而言,一把剑不管再宝贵,开始都只是死物。但随着剑与修士不断融合、炼化、成长,它会渐渐生出剑识,之后则是剑灵,最终进化为剑魂。 而凝练出剑魂的剑,万年也难找出一把,拥有它们的人一定是剑道宗师级人物,若无意外,大道可期。 一忘的想法是种全新的剑道思路——修者到了紫府大圆满境,只需斩破紫府、重塑rou身,将剑灵与天地灵气交融炼化于丹田,在此基础上从头修炼,就能毫无阻碍地开辟洞天,唤醒剑魂。 “好!” 景岳忍不住赞道。 一忘不愧是剑道上万年难遇的天才,能够不袭前人,独出蹊径,为后来人呈现另一种可能! 只可惜,剑法未成,却已物是人非…… 景岳仿佛又看到了他抱回来那个被毁了容的小孩,又看到那一双孤僻冷漠的眼睛,心中乍然一酸,强自按捺。 手札最后一页,写着八个字:剑之一道,没有终极。 他合上手札,妥帖地收好。 景岳:“走吧,时间不早了。” 一叶:“师尊啊,您知道,咱们宗门除非紧要事件,平时都禁止飞遁。可今天的入宗大典您要是不从天而降,显得多没气势啊,所以……” 他手一抹,半空中出现了一堆飞行法器。 一叶:“您选一个吧?” 景岳:“……” ——扫帚、抹布、木桶、扁担、骰子……?? 想象一下他乘着这样的法器入场,画面太美不敢看。 景岳知道一叶不是故意的,因为一叶自己的飞行法器就是个搓板,只是在外头他大多御剑,勉强维持了高人做派。 可一叶的美意他真的无福消受,或许只有蓝凤才懂。 “要扫帚!!景景快选扫帚!那是魔法师的坐骑!叽叽要坐扫帚嘛!!” 景岳:“……多谢好意,我自己来。” 一叶:“可师尊您现在还无法御剑啊?” 景岳给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默默抬头望天。 天空碧蓝如洗,灵禽平张着翅膀翱翔,划过一道道白雾般的痕迹。景岳吹了声口哨,天上的灵禽顿时像受到感召,成群结队朝白雾峰而来,乖巧地落在他脚边,微微伏下身。 已恢复“姿色”的蓝凤此时站在景岳肩头,骄傲扬起鸡头。它虽不满景景放弃了扫帚,但此刻灵禽都对自己臣服,它还是可以接受的。 见蓝凤自作多情的傻样,一叶眼角抽了抽。 景岳最后选了只离他最近的仙鹤,坐上了它的背,摸了摸它的头。 仙鹤引颈长鸣,扇动羽翅一飞冲天,其余灵禽紧随而上。 而此时,寒云宗山门前忽然迎来十余个道人,为首的约莫二十出头,姿容惊艳,天质自然,只面上凛若冰霜,让人不敢逼视。 守在山门两侧的寒云宗弟子看清他的样貌,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面色潮红,激动得舌头打结。 “秦、秦真君有请!” 青年微微颔首,领着一众同门入了寒云宗。 这一行人正是天下第一剑宗,万铭剑宗的弟子。 他们其实很早就上路了,毕竟寒云宗有了新老祖可是震惊修界的大事,于公于私万铭剑宗都十分重视,岂会有心迟到? 只是路上他们得到了魔修的消息,因此耽误了时间。 队伍中,有些弟子还是初来此地,一入山门便被寒云宗如梦似幻的景色震惊了。 “听说寒云宗乃修界第一景,果真名不虚传。” “宗门那座界石,传闻就是景元道祖刻下的,我早就想来瞻仰一番,刚刚一见,差点儿让我魂魄出窍魂。” “也不知那新道祖是何等惊世之才,听说今日大典,连早不理俗世的三位老祖都会出面呢。” “毕竟是得了景元道祖的传承,走到哪宗哪派,谁不当成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