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杨家终究是借别人的势,变数太大,真能震慑住旁人吗? 没多久到了元宵节,城里和往常一样办起了灯会。可在元宵这天却出了事,这座地处南方的府城处处都是河渠小桥,一座桥因太过老旧,承不住太多人的重量,就这么垮塌了。 当时,景岳和他的兄弟们正在河边乞讨,见不少人落入河中,他本能地跳下河救人。天寒地冻的,景岳冷得够呛,但他还是救了三个人,其中一人恰好是杨家的小少爷。 这一次仗义相助,让景岳眼看已没有希望的人生得到了救赎。 杨大善人为了感谢他,将他和一众乞丐都领回了家,又重新为他们立了身契,让他们跟着各管事跑腿办事。 从此,他们再不用饥饿受冻,更不用为了一口饭而出卖尊严。 景岳心怀感激,做事十分卖力尽心。偶然被杨大善人注意到,认为他是个可塑之才,便找了人教他识字算术,决定重点培养他。 景岳本以为他会在杨家一辈子,今后作为小少爷的左膀右臂,努力为杨家打天下。 可他十六岁那年,城中知府忽然获罪,被判徒刑,而在消息传到杨家的当日,他就被带到了杨大善人跟前。 “景岳啊,这些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你是个好孩子,知恩图报,现在我有件事想交给你做,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杨家的生死存亡,是我们杨家唯一的后路,其中艰辛自不必说,你可愿意?” 杨大善人眉间有着很深的刻痕,话语中满是凝重。 “我愿意。”景岳毫不犹豫。 他承了对方的大恩,哪怕杨家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皱眉。 之后,杨大善人给他安了个罪名,将他逐出杨家。可暗中却交给了他一部分人手和大笔银钱,让他以全新的身份去邻城发展。 两年后,景岳成人,杨家却遭新任知府构陷,不但被罚没全数家产,成年男子被判了斩刑,就连妇孺幼儿都受了牵连,要么流放,要么充入奴籍。 与此同时,景岳收到了杨家的秘信,让他千万不要救援,一定隐匿好,等风声过去,再将杨家活着的人解救出来,好生照顾。 到了砍头那日,景岳又将自己扮作了乞丐,混在看热闹的百姓中。 他看见了杨大善人、已经年满十三的小少爷、还有指点了他很多的大管家,以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令签扔出,铡刀斩落。 菜市口的地上淌满了杨家人的血,景岳敛下眼,沉默地离开。 半年后,景岳带着他救出的杨家人,一起迁到了京城。 他们在京城里开了一间茶楼,由于环境清雅、小食别致,茶楼生意很好。 这日,景岳坐在三楼包间,望着窗外的长安大街,官轿来来往往,平民们纷纷避让。身旁杨大善人三岁的侄子咬着点心道:“我以后也要做大官。” 他娘亲笑问道:“为什么呀?” “做了大官,就能让爹爹和大伯他们活下来。” 妇人沉默了。 小侄子没有得到他娘的夸奖,嘟着嘴问景岳:“景哥哥,你想做什么呢?” 景岳笑了笑,当年他还是乞丐时,同伴们曾问过一样的问题,他回答说想做神仙。然而现在的他早没有那时的天真,白日梦一般的念头也被他深埋在心里,他想,若世间真有神仙,为何杨家那样的善人却不得善终? “我?我只想好好照顾你长大。” 我只想再不受人摆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 景景:我只是不想受人摆布 叽叽:又立flag了,来,音乐起,陪我一起倒计时,景景蓄力50%...... 景景:你的大招呢? 叽叽:叽叽蓄力1/1000..... 第40章 但景岳只是个商人,即便再有钱,也是魏国里地位最低的那类人,永远都是有权者刀俎下的鱼rou。 景岳不甘心,不认命。 他私下做了许多事,见了许多人,像一只盯上了猎物的野兽那般耐心等待着,等待一个能让他得偿所愿的机会。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机会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到来。 某日,茶楼中迎来了一位贵客。 对方是武侯府的侯夫人,她找到景岳,告诉他,他是武侯府失踪多年的少爷,而自己就是他的亲娘。 侯夫人沈氏哭得妆容全毁,形象全无,她愧疚得恨不能对景岳跪下,凄声诉说着那场意外发生后,她是如何痛苦自责,椎心泣血。 原来十九年前的武侯爷景文还只是个七品佥事,由于他所在的地界匪患频发,景文常年在外剿匪,很少归家,以至于家中大小事务都得夫人cao持。 或许是因为劳心太多,沈氏生产时竟遇上了难产,虽然顺利诞下男婴,但她却大病一场,且今后再不能有孕。 沈氏大受打击,可当她见到自己的亲子,顿觉心中所有遗憾都被抚平。只是那会儿她病得很重,不能好生照料儿子,只得从外头请了个奶娘。 起初,她对那位奶娘很满意,对方温柔和善,且是真心疼爱她的儿。 可某天,奶娘告假说要回家一趟,等她再回来时便有些精神恍惚,一开始大家并未放在心上,但就在当天夜里,奶娘竟和小少爷一块儿失踪了。 景家自然乱成一团,他们忙找去奶娘家中,得知奶娘的丈夫欠了巨额赌债,本想卖婆娘,但婆娘在官家人里当差,他怕惹事,于是情急之下卖了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此时已不知躲哪儿去了。 至于奶娘,她昨日走后便再没回过村子。 陪景家一起来的衙门中人推测,奶娘得知噩耗大受刺激,回到景家见了小少爷,移情之下竟想要将孩子占为己有,于是做下如此胆大包天的恶事。 而剿匪途中收到来信的景文也匆匆赶回家中,暴怒的他让衙门查出了奶娘的祖籍,他要亲自去找人。 可不等他动身,魏国却爆发了七王之乱。 这场大仗打了整整六年,景文也因在平乱中立下大功,获封武侯。 等朝中稳定下来,他便去了奶娘老家,却得知战乱波及了村子,一村的人都被乱军屠杀殆尽。 唯一的线索断了,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人又何其艰难?何况,对方很可能已不在人世。 沈氏擦着眼泪道:“这些年,我们从未停止过找你,但一直都没有消息。若不是侯府中一位老人偶然见了你,觉得你与我有六七分相像,我们还以为……” 景岳:“只是像而已,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 沈氏急道:“侯爷已查过,你的的确确是我们的儿子。那贱妇当年抱走了你,却并未回老家,而是躲在南方一座小村,期间偶然遇到了因为战乱而逃到了邻村的亲人,只是贱妇做贼心虚,和亲人少有往来。” “我的儿,你右耳有一颗红痣,与娘一模一样,再说母子连心,我十月怀胎生了你,又怎会错认?” 景岳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下子闪过记忆中娘亲摔坏的脸,一下子又闪过杨大善人被铡刀砍下的头,鬼使神差地唤了句:“母亲……” 沈氏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景岳痛哭不止,“我的儿!这些年苦了你,都是咱们对不住你,今后必将好好补偿。侯爷早在家中等你,他盼了你十余年,咱们快些回去吧。” 至此,景岳被接回了武侯府,成了武侯唯一的嫡子。 由于武侯一直对沈氏心怀愧疚,也没想着再纳什么人,家中没有庶子庶女,到是很清净。如今景岳归来,武侯直接上表皇帝为他请封世子,又为他求了一份国子监的名额。 两位家长对他极尽疼宠,好似要将十几年的遗憾都找补回来,就连跟着景岳上京的杨家人也沾了光。 武侯帮助杨家平了反,当年构陷他们的知府也落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如此大的阵仗,让京中人人皆知武侯爱子如命,也让不少有心人打起了景岳的主意。 彼时皇帝年事已高,几名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得十分激烈,而武侯执掌京城巡防营,是人人都想拉拢的势力。 对于皇子们的示好,景岳却始终态度暧昧。 他在观察,想要找到那个能助他实现心愿的“贵人”。 经过长时间的探查和分析,景岳得出了结论——大皇子性子狂躁,二皇子蠢笨鲁莽,三皇子志大才疏,四皇子刻薄善妒,五皇子乃宫女所生位卑懦弱,而最小的六皇子,此时不过是个稚儿。 选来选去,最终,景岳将目光投向了四皇子。 又四年,景岳高中探花。 当他骑马游街时,见到了他的父母亲人,还有那些乞丐兄弟,以及活下来的杨家人,甚至是昔年救了他性命的猎户一家。 前尘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又如一阵风徐徐散去。 如今的他已是举足轻重的侯府嫡子,再不像往日一般任人轻贱、遇事只能隐忍,毫无还手之力。 但还不够,他手中之权尚不足以让他事事无忧,总还有比他权势更大的人。 就比如金銮殿上的皇帝,还有那些生而高贵的皇子。 这些年,景岳帮助四皇子迎娶到了丞相的爱女,又为他拉拢了一批朝中大员,更是几次谋划,让皇帝圈禁了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大皇子,终于得到了四皇子的信任。 但四皇子生性多疑敏感,他一步也不敢出错。 景岳明白,只有将天下握在手中,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对于他谋反逆天的念头,武侯早已看得透彻,在与他促膝长谈后,打消了沈氏想为他娶妻联姻的念头,放手任他去做,侯府则无条件给予支持。 父母的包容让景岳倍感压力,又十足感激。 他心知自己走的是一条荆棘遍布、不可后退的路,也是一场赔上身家性命的豪赌。 胜了,改天换地。 负了,万死不赦。 但他无悔。 同年秋,二皇子围场刺杀三皇子,后者重伤不治,前者当场伏诛。 次年春,五皇子被过继给花甲之年仍无子的成亲王,从此断了继位的可能。 如此,便只剩下了四皇子,以及年仅七岁的六皇子。 这一年的春天,四皇子被立为太子。 所谓君臣有别,景岳知道该退一步了。 他明哲保身地远离了太子,太子对他的知情识趣也非常满意。可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太子仍旧对他颇为忌惮,最终过河拆桥,找了借口将武侯调离京城巡防营,换成了自己母家的人。 景岳静静地看着太子膨胀作死,依旧尽忠尽责,不曾表露半分不满。 第二年秋季,蛮人大举来犯,朝中主战主和争论不休,太子却在景岳地暗示下,提议由自己代皇帝亲征。 他的忠孝令皇帝动容,最终,皇帝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