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当日,青竹斋最负盛名的天竹一夜枯萎,同时,青竹斋中存放了无数符箓、典籍的万符塔消失无踪。 七方界最大的符修门派,再没有一个活人。 若说封存传承是青竹斋弟子在绝望时做下的决定,那让天竹老人离开,却是因为他们胸中还有希望。 而这份希望,就在景岳手中。 此时,景岳正竭力炼化着那枚妖圣果,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一旦魔胎进化结束,正道便再无机会。因此,他不惜消耗自身,远超负荷地吸食妖圣果之力,尽管这样做会对他的筋脉、丹田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他周围,有秦燕支、一叶以及程念守着,外围还有许多后赶来的正道修士,正与魔兵拼杀。 鲜血像落雨一般洒得到处都是,连秦燕支脸上都沾着点点血迹,那些血迹都不是他的,但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彻骨之痛。 秦燕支不敢离守,只能cao纵太清和道一的双魂对魔兵进行绞杀,一叶和程念同样如此。 但魔兵实在太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几日,更何况,魔胎一直在成长,魔兵的实力不断提升,修士们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若景岳再不能开启大阵,只怕…… 忽然,方圆数百里之内,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极强的寒意。 明明天象没有变化,但空中却飘起细雪,晶莹剔透的雪花一旦沾上魔兵,立刻就能将之摧毁,仿若净化一般。 与此同时,大地、绿树、甚至是百里以内的江河湖海都冻结成冰,空绝山俨然成为一座由寒霜雕刻的冰山。 一朵雪花落在秦燕支浓长的睫毛,他微微一愣,猛地转回身。 就见景岳周身散发着荧蓝光芒,光影之下,他的脸颊恬静温柔,仿若一尊玉像。与此同时,四周灵气暴动,水灵气异常活跃,不断往景岳周围汇聚。 “师尊要晋升渡劫了?” 如此大的动静,一叶和程念当然都察觉了,此时齐齐问道。 两人眼也不眨地盯着景岳,就连一叶说漏了嘴,程念都没有发现。 秦燕支微微颔首,更是提起了心,只怕有一分意外。 “轰——” 只听一声巨响,灵气像爆炸般冲击开来,形成透明的波幅席卷空绝山。 功德石心骤然间金光大亮,原本被阴云遮住大半的太阳也再度露出完整的圆。 千百瑞气从星辰降下,以大日为阵中,在地上照出交错纵横的线条,勾画出棋盘的模样。 浓郁的魔气淡了几分,魔兵又缩小回刚刚诞生时的大小,而修士们却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极北、禹东、中洲、上南、下南、蜀西还有小西陆洲,七方界正道修士无不欣喜若狂,因为他们都能确定——万界星辰大阵,终于开启! 第197章 “咔嚓——” 一声轻响,功德石心裂开。 石头上突然升起一团火焰,等到火焰熄灭,石心已成了灰烬。 有修士注意到了,心中一紧,“景老祖,可是阵法出了问题。” 景岳站起身,“放心,阵开时功德石心就会尘化,但并不影响阵法功效。我们有一日时间可蒙蔽天道,这一日间魔道没有气运加持,魔胎还未彻底进化,我们也必须在这一日中彻底摧毁魔胎。” 修士们大喜,“是!” 众人浑身都来了劲儿,杀起魔兵来犹如切菜,但他们都清楚,若是魔胎不除,纵然将这里的魔兵全数杀灭也是枉然。 景岳抬头望着天幕,重生两千年,他终于又和前生一样,掌握了渡劫期的力量。 他一甩袖,空中出现一片薄冰,冰中有一孩童,其额上有角,正是魔胎。 蓝凤不在,作为大阵主阵者,也只有景岳能找到魔胎的踪迹。 秦燕支:“我记得,叽叽说魔胎由婴儿进化为成年体只需半月,如今魔胎降生已有十一日,为何还是孩童?” 景岳眼神一黯,尽管方才他专注于布阵,更不可能看见蓝凤,但他与蓝凤自有感应,对于蓝凤做的事一直都清楚。 “天厄星吸走了魔胎一部分能量,没想到,妖族竟无意中帮了我们一把。” 景岳将他所知道的简略道来,秦燕支微怔,半晌道:“叽叽没事就好。” 景岳眼中漾起暖意,“没事,他正往这边来。”等着我夸他。 一叶和程念听到蓝凤没事,也都露出喜色,后者道:“师尊,如今已找到魔胎,我们可要杀过去?” 景岳刚想说话,忽见薄冰里的魔胎往他的方向看来,四目对视,魔胎唇角微弯。 那并非属于孩童的笑容,却出现在一张孩童的脸上,看上去格外诡异。 景岳当即生出一股戾气,意识里闪过许多血腥的画面,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心里稍稍一惊——那一眼集中了天底下所有能想象的恶,若非自己心智坚定,只怕已受了影响。 恰在这时,薄冰表面竟泛起涟漪,让魔胎的身影变得扭曲,依稀可见对方像蛇般褪下一层皮,变幻出少年的模样。 少年的皮肤白得像死人,尽管相隔千万里,但景岳依然感觉到坟地里特有的腐烂气息,突然,少年伸出手,对着他轻轻一点…… 同一时间,小西陆洲。 阮酒和魏阵图一直留在这里帮忙清缴魔兵,他们刚刚杀灭了聚在城外的魔兵,魏阵图将一卷图录收好,道:“还好景老祖布阵成功,不然这些魔兵可真是棘手。” 他尚且不知,魔胎自有智慧,将大部分魔兵都投往主阵和辅阵处,而小西陆洲既不是布阵之地,大宗大派又寥寥无几,就连修士都不多,魔兵相对来说已经很少了。 阮酒仍有些不安道:“阵法成功只能蒙蔽天道,魔胎不除,魔兵则源源不断。” 魏阵图:“也不知景老祖打算如何除掉魔胎?” “空妙大法师提过……”阮酒话说一半,忽然,周围的幻境一阵扭曲,转眼已变了模样。 “怎么了?幻境?” 阮酒惊讶地望着四周,须知他们所在乃是天水城。这座城四千年前经历过一场劫难,据说当年有一头六阶凶兽不知为何跑到人族居住的地方作恶,凶兽口喷异火,一连毁了好几座城,而小西陆洲的大能修士本就不多,整整一月都没人能擒住这头凶兽。 后来,凶兽跑到了天火城,天火城的修士联合附近几座城的修士终于杀死凶兽,可凶兽的身体却化作熊熊烈火,凡水根本浇不灭,而修士们也早已力竭,只能眼睁睁看着烈火焚城。 就在这时,天火城中有刘姓三兄弟挺身而出,他们都是凡人,可祖上却有修士,知道一种秘法可引天水。三兄弟当即献祭自身,召唤天水灭掉城中之火,保住了天火城。 但天水并未消散,而是化为数道河渠贯通了这座沙漠中的城镇,从此,天火城再不缺水,桥街相连,屋河相依,成为沙漠中的奇景。 为了感念刘家兄弟功德,当时的城主便将天火城更名天水城。 可眼下清澈的河水都变成脏污的黑色,水中腥恶扑鼻,城中处处开便血色的花,一个个魔兵从水里钻出来…… 魏阵图精通阵法,更易堪破真相,他拧眉道:“不是幻境,是魔气控制的空间,或者说,是魔胎的一种领域。” 既然天道气运平衡了,魔胎便靠领域来压制正道修士。 阮酒:“领域?莫非魔胎又进化了?” 魏阵图:“多半如此。” 听了两人的对话,周围的几个修士也一脸凝重,却听阮酒道:“既然是领域,那破掉领域不就好了?” 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让他们也生出一种错觉——领域又怎样,破掉了就好。 魏阵图苦笑着摇头,“魔胎的领域,岂是那么好破?” 哪知阮酒微微一笑,“我来试试。” 说罢,阮酒摘下脖颈上的挂珠,双手捧着,盘膝坐下。 晦涩的咒文响起,渐渐变得清晰,好像四面八方都是阮酒的声音,忽远忽近,重重叠叠。 大多修士只当阮酒所念乃是三界寺的咒文,但魏阵图却是一惊,他虽听不明白,但他也曾去过万佛寺,这分明就是释真度魔时的咒文! 他差点儿忘了,阮酒得到了释真的传承。 可释真本就修为高深,如此才能一日度十万魔,同样的咒文由阮酒来念,还能有用吗? 但很快,魏阵图发现自己担心多余了。 只见阮酒的挂珠一颗颗亮起,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慢慢变成金色,就连眼眸也染上同样的金。 阮酒双目半阖,一只眼里写着悲悯,另一只眼中却是彻骨冷漠。 那一刻,魏阵图忽然间有些明悟,为何阮酒能得到释真的传承,因为阮酒与身俱来的两面,恰恰贴合了释真以杀度魔的真意——残忍,但慈悲。 以阮酒为中心有浑厚佛力散开,浩浩荡荡,像奔腾烈马,冲向每一个魔兵! 佛力之下,魔兵纷纷化雾,就连黑水也被徐徐荡清。 清波好似银蛇蛟龙蜿蜒向前,倒影着蔚蓝天幕,天水城渐渐恢复原本的模样。 眼看一切都将转好,但突然间,阮酒咒文断了,黑水立刻反噬,张开蛇口吞掉银蛟,逼得阮酒吐出口血来! 魏阵图心中一紧,猜到是阮酒佛力不济,毕竟释真的修为远胜阮酒,阮酒纵然得到对方的传承,也很难发挥全部实力。 可佛力这种东西,他又没办法为阮酒补充,如此下去,阮酒岂非前功尽弃? 不,不对。 阮酒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哪怕是倾其所有,阮酒也会完成度魔! 果然,阮酒又一次捧起佛珠,似乎要再次念咒。 魏阵图正打算冲上去阻止,就见阮酒身边突然出现了三个人。 也不能说是人,那只是三道虚影,且都是男子,身着简单的布衣。一人约莫三十上下,另一人二十出头,最小的一个看上去仅有十四五岁。 虽然很莫名,但魏阵图下意识觉得,这几道虚影没有恶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三道虚影出现后,阮酒的状态好了不少。 “是……是刘家兄弟!”有人惊呼道。 “谁?”魏阵图视线转向说话的人,见对方正是天水城中的修士。 “是四千年前,救过天水城的刘家兄弟!”那人神色激动,“我在城主府见过他们的画像,没错,是他们!” 魏阵图大惊,不可置信道:“城魂!” 万物皆有魂,城也能有城魂,但城魂大多时候只是一种虚无的信仰,只有城中生灵将这种信仰敬奉到了极致,城魂才能化为实体。 天水城四千年的香火,以及世世代代延续的传说,竟然让这座城有了真实的城魂! 只见刘姓兄弟化为三道白光打入阮酒体内,阮酒身上的金色瞬间纯粹,佛力也更为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