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所以这一支烟的功夫,这几个工人七嘴八舌的把宅子的事情一讲,已经跟听评书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宅子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照经验来说,就是很普通一个出过人命的办公室。我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可这次是听秦一恒的安排专程跑过来的,我自然不能太大意。 快跟工人聊完的时候,我正发愁怎么不漏声色的把这宅子好好的查一遍。 正巧就赶上宅子的新产权人过来查看装修进度。 我赶紧凑上去搭话。对方是一个广东人,普通话有点烂。个头不高,岁数挺大了。一看就知道是在商海里拼搏了几十年的人精。 我对这种人始终摸不太透,一时也没想好怎么表明来历,只能有一搭无一搭的套话。 听这个广东人自己讲,他本身是在广州做生意的。家业似乎很大。主要的业务都是在香港,一直顺风顺水。只不过这回赶上了经济危机,对他生意的冲击非常大。这才不得已北上寻求发展,在天津打算开一个分公司,专门做进出口的业务。这个办公室就是为此买下来的,同时也算是做了一个置业投资保值。 这商人通常都比较迷信,广东的尤为更甚。 我旁敲侧击了一下,见这广东人跟宏达集团也没有任何联系或是瓜葛。寻思了一下,我干脆说了我是一个懂行的人,这次路过碰巧看出了宅子有点问题。才忍不住想要指点一二,算是做件善事。 这话说的我其实有点心虚,我这人不管从打扮还是长相,哪儿哪儿都看不出高深莫测或是道骨仙风的感觉。很担心这广东人把我当招摇撞骗的骗子赶出去。 可是没成想,我这话一说。这广东佬立刻陪着笑脸给我上了根烟。 我一见心知有戏,底气一足,这演技就上来了,端着派头把烟点上,我就问这广东佬觉得宅子有没有什么异样。 广东佬倒是一幅波澜不惊,想了想告诉我。这办公室他是图了便宜才买下来的,不然现在这大环境都不景气,这么大手笔的置业其实是一个有很大风险的事情。当时他知道这宅子里出过事,签了合同,马不停蹄就从广东请过来一个一直给他看风水的大师。大师据说在广东很有名气,不仅是内地,很多港商也会专程找来。 这广东佬其实也做好了最坏打算。一开始就把后续处理宅子问题要用的钱,计算在买宅子的成本里了。可是没成想,这大师看了一圈之后,竟然连连恭喜广东佬。具体说的还是一套很高深的话,这广东佬的普通话很差,反正我只能听个大概。大体的意思是,这风水学上认为这经济危机,其实就是广义风水造成的一个局面而已。所谓的广义,就是要站在地球的角度上来分析风水变幻相冲。相比较,我们平日里,建楼,测地、家居摆设之类,都只能算狭义的风水。 从目前的大环境来说,也就是广义的风水上看。整体的财运,都是没落而衰的,属凶。这就是万物流传起伏的一个必然的过程。 而它这间办公室,正好出过人名,四周的环境来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从狭义风水上,也是一个凶地。这两凶,单拎出来,对人对事业都是不利的。但要是一同出现,反而局面会发生改观。这凶凶相冲,反倒是能逆流而上推波助澜。这广东佬的生意一旦做起来,反倒会更加容易。 这资深大师说的话,这广东佬是深信不疑的。一听当即就是一喜。 这才一往无前的准备在天津大干一番。办公室也就是加班加点的装修,准备完毕后立刻剪裁开业。他本人呢,也就暂时在天津住了下来。时不时来查看一下进度,这才碰巧遇见了我。听见我说起是懂行之人,他心里面虽然是更信那个风水大师的,但多听一家之言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求着我给他指点一番。 我哪能懂这个,一直以来秦一恒说的东西我是记下来不少。但能用在这屋里的就没什么了。我又生怕一个嘴漏正好说出什么跟大师之前结论相反的话来。到时漏了陷,对我后来的调查产生阻碍。 我想了想,只好告诉他,这屋子的情况的确跟大师说的一样。凶凶相冲,必生大吉。但有一点那个大师可能是无意间疏忽了,我才疏学浅,说出来你这边也就那么一听就行。这屋因命亡而凶,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在此屋往死的人,是否会一直徘徊在这个地方呢?污秽会逗留不假,但绝对不是一定的。你不要倾尽所有投到这边来,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这番话故意说得很拗口,反正是听着怎么深奥怎么来,其实就是车轱辘话。但效果还真的很不错,那广东佬听完眼睛就是一亮,跟着就请我一定要帮帮他,广州那边的生意日益亏损,这边要是倒了,他就真的只能跳海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说实话,我也是头一次感受到了当秦一恒的快感。妈的原来当个神棍这么爽啊。心里边爽,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我生怕被广东佬看出端倪,赶紧起身在屋里装模作样的绕,其实就是想把脸背过去。 我走到窗户边上,这间办公室的位置非常不错。从窗口眺望出去,整个天津的繁华基本都看在眼睛里了。而且采光很好,我心说这宅子怎么就没让老子先碰上呢? 眼下也不是遗憾的时候,我把目光定在了对面的一栋楼上。开始琢磨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从这间办公的窗户平视望出去,就能看见另外一间写字楼的办公室。 离得比较远,目力所限,也只能够看个大概。那间办公室里没见有人影走动,估计也是空了很久了。 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那些工人讲给我的,这个办公室的事情,起初是因为对面那间办公室引起的。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本来这间办公室是一个国有企业的分公司。从这栋写字楼建成开始,这个公司就一直在这里办公。一晃几年过去了,也没有任何怪事或是离奇的事件发生。但自打对面那个办公室里搬来了一个新公司后,这边就开始有了些状况。 状况都不大,就是员工非常容易头疼脑热发烧感冒,弄的好像一个个都成了体弱多病的亚健康一样。一开始刚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正好赶上季节交替,大家也就没在意。可是日子长了,得病的人反而越来越多,这就不得不让人起了疑心。 这个公司的工作强度不大,本身就隶属国企。压力更小,所以完全不存在员工过劳的原因。而且,已经搬进来很多年了,说是装修导致的譬如甲醛污染之类的,也完全不可能了。公司甚至连他们经常叫的几家外卖都调查过了,也没有什么会导致中毒的东西。最后,还是其中一个比较迷信的员工提醒,说是对面的那间办公室在玻璃上挂了一面非常的大的镜子,怀疑会不会是这个原因。这下大家才注意到,那面镜子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了。似乎回忆着就是从刚发现有人得病开始。所以,这些员工就委派了一个人去找了懂行的人问了一下,那边给的答复对面的镜子煞气都冲了过来,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这边再挂上一面更大的镜子,把煞气反回去,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第二天就买了一面半米长的镜子挂了上去。本以为这下终于高枕无忧皆大欢喜了。然而隔日又发现,对面的办公室不仅原来的镜子没摘下去,又填了一面更大的镜子。 说到这儿就会让人有点可笑了。如果我是这个公司的领导的话,可能就会出面去跟对面公司的人谈一谈,寻求一下解决办法。这也是大部分人会选择的方式。然而谁承想,这个公司的领导也不知道是什么星座的,反正比较龟毛,不仅不去找对面的人谈,反而不停的新添置镜子。这样一来,两个公司弄的就有点像是上个世纪的美国和苏联,用镜子搞起了军备竞赛。你一面我一面的,谁也不让谁。幸好这楼层比较高,没有几个人看见。否则估计这事当时就会上新闻了。 第二十八章 对面 这镜子的军备竞赛毕竟不能一直搞下去,何况这窗户就这么大面积,都挂上镜子也甭见光了。 可都已经僵持到这地步了,不知道对面公司的意思,反正这边的领到是死活拉不下脸来去谈和了。领导吗,尤其是在国企里混过这么多年的,面子大于天。 然而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个契机,就在这边已经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的时候。公司里的一个员工忽然病重了,一病还就不起了。在医院也查不出病因来。这可把公司里的人都吓坏了,谁能想到这镜子有这么大威力啊。面子再怎么说也不能比人命重要,何况,手底下的员工都看着呢,这领导这次不得不就得放下身段去找那边谈谈了。 可是事情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是,这个领导过去之后发现,对面的公司已经人去楼空了。一打听,之前这个公司是做电话营销的,说白了就是个骗子公司。干着干着可能发现风声不对,在警察找上门之前,就卷起铺盖走人了。房租之前是交了一年的,所以还没到期,这公司也就一直没人管。 这领导寻思着,那就叫大厦的物业把门打开,把这边的镜子给摘了就完了。可是还没等摘呢,员工的电话就催命似的追了过来。说是有一个员工,上午正常上班,中午还跟大家一起吃的饭,一直好好的。下午这会儿就忽然被人发现死在卫生间里了。也不知道是急病啊还是有人下了毒。 这真是怕出人命反而出了人命,这医院里的那个还好好地。反倒公司里的人挂了一个。这领导赶紧回去处理。这如何处理的呢,那些工人就不太清楚了。他们也是从这个写字楼的保安那里听说的,保安不知道,他们自然也无从打听去。反正事情的结果,就是这个公司处理了那个死亡员工的事情后,匆匆的就搬走了。这些工人刚来的时候,那些镜子都还在玻璃上贴着,还是他们一面一面的给摘了下来。 我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整件事情。这些工人们口径一致,而且也没有对我说谎的必要。应该是可信的。可是这事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呢?这时候对面公司的玻璃上也已经看不到镜子了。当时的场景只能在脑海里还原,我心说,以前的宅子都是知道出了什么事,之后呢又产生了什么影响,最后再处理。这个宅子中间少了很重要的一环,死人虽然是死人了,可后来办公室里有没有什么怪事,谁也不知道啊。因为压根这里面就没人了。 我又拽过一个工人打听,这些工人都只在白天办公。写字楼里其他的公司都在照常上班,他们也不好大cao大办,大部分的工作只是组装一下买来的家具,铺个地板。怪事一件也没看着,恐怕这也是他们说起来能这么轻松的原因。 我看了看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甭管怎么回事,这行业里的流程是没办法改变的。阴气的事,还得晚上才能看。 我跟广东佬表了一下态,说愿意天黑之后来帮着看看。到时候一切自然见分晓。 我这话都是原封复述的秦一恒,简单明了提升逼格。那广东佬自然连连点头,当即表示带我去搓一顿好的。地处商业区,高档餐厅肯定少不了。我呢之前在漠河哪一遭,的确有些缺嘴,也就顺水推舟应下了,跟广东佬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给白开过问一下。秦一恒一路上没见他带电话出来。 可是想着又怕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打过去误了事。我就给忍住了。 吃过了饭把我以前的经历随便掏出来几个讲了讲,那广东佬彻底是对我五体投地了。 重新回了宅子,那几个工人已经下了班了。办公室留下了一堆工人的工具和还没组装完的办公桌。我随手拉了把办公椅坐下来,寻思着这戏该如何演下去。那广东佬见我不吭声,就毕恭毕敬的在旁边站着等。好一会儿宅子里俩人谁都没说话。 我在脑海里玩命搜刮,秦一恒以前讲过很多次镜子。甚至刚入行的时候,我还用这东西搞过污秽。能辟邪是其一,能将煞气反回去是其二。想到这儿我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大多数人可能都知道镜子的这两种功能。我心说,难不成是对面办公室先发现了什么?才把镜子挂出来,生怕这边的煞气冲过去的? 否则,完全没必要突然挂起面镜子吧? 我又瞄了一眼对面的办公室,黑洞洞的。到了晚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过去对面看看。 于是我要广东佬现在这里等着,一个人下了楼,直奔了对面的办公室。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间办公室还是空着。从玻璃门往里头看去,虽然不能说是狼藉一片,但也是整洁不到哪儿去。地面上东倒西歪了好几把椅子,我拽了拽门,锁得非常严实。我本身也没有撬门开锁的本事,一扭头还看见个摄像头正好对着我,就更没法子了。 琢磨了一下,我还是下楼找了大厦的管理人员。幸好这时候还不算太晚,大厦的管理人员还没下班。我去的时候正在用平板电脑看美剧。 我没直接说明来意,而是找了一个借口,说我在帮对面办公室的人看风水,希望借用这边的办公室远观一下,看看整体的效果。 这管理人员一脸的不耐烦,并不打算给我开门。我只好又发烟,又说好话。还往他的平板电脑底下压了三百块钱。这管理人员见钱眼开,这才笑嘻嘻的拿着钥匙跟我上了楼。 我跟在他身后头,真想给他一脚。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只能攥了攥拳头,忍住了。 进了这间办公室,屋里的灰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了。一踩就能在地板上摁下一个脚印。 那管理人员看了看,屋内也实在没有能偷的东西。而且见我穿着打扮也不像是能杀人放火的,叮嘱我出去后把门锁好,也就放心下了楼。 我四处看了看,这间办公室没有对面的大。而且楼也要旧一些。从格局上来看,之前果然是做电话营销的。我见还有一个单独隔出来的小隔间,猜测着应该是之前领导的办公室。就推了门进去看。 这间屋里的东西已经完全被搬空了,连办公桌都没有剩下。 没什么好看的,我只好把重点继续放在外头。 从外头的窗口眺望出去,跟对面看过来的感觉差不多。只不过那一边,广东佬开了一盏小灯,朦朦胧胧的像是遥远的烛火一般,勉强的能照见广东佬跟另外几个人的轮廓。 我猜着可能是等我等的有点着急,要不就是广东佬忽然发现了装修上的大问题。把工人急忙招了回来。反正看样子感觉上他们几个是在交谈,至于更多的,就实在看不出来了。 我心里嘀咕,难道是我想错了?这边电话营销的老板本来就很迷信?生活中的确有一些家庭,不管外面有没有煞气,都会习惯性的挂上一面镜子。或许,这个老板就仅仅只是习惯而已? 我又看了眼对面,忽然心里就是一惊。我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那广东佬趁我一个没注意,已经走到了窗户边上,正在手舞足蹈的似乎再跟我挥手。 我想他嘴里一定是在喊着什么,可惜根本看不见他的口型。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反映过来一件事。妈的也许,之前这间办公室看见的景象是跟我一样的。赶忙照着广东佬的名片把电话给他打了过去,刚接通我没等他开口就赶紧问他,你那边有几个人? 第二十九章 白老板 广东佬被我问的一愣,咦了一声,说只我一人。 但显然他从我的语气里听出来了蹊跷,声音似乎有点紧张。 我心知这时候是最不应该乱了阵脚的,想着怎么安慰他几句。谁知广东佬抢在我开口前忽然问道,先生,你那边有点怪。 这句话弄得我脊背一凉,我心说广东佬是因为看见了什么?所以才到窗口比划着提醒我的? 我猛地回过头,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 我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大条了。合着这两间办公室都有问题? 我平静了一下,问广东佬。你是看见我身边有人影对吗? 广东佬一着急粤语就蹦出来了,连说了好几个冇,我偶尔也会跟广东或是香港人打交道,知道这是没有的意思。心里边松了口气。 可是我这气才松到一半,就听广东佬在电话里颤颤巍巍的说道,先生,你那边有一个人,正悬在窗口上! 我一听,你说什么?人立刻低头去看。 这写字楼的窗户跟我们平日住的民居不同。我眼前的这一面墙,其实就是一面半透明的玻璃墙。只有玻璃墙的上部,依次有几个能打开透气的窗户,而且能打开的角度也极其有限,估计这么设计是预防有人坠楼什么的。 我扫了一眼,没见到所谓的人影。在电话里又问了广东佬一句,才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所指的窗户,不是这面玻璃墙上能打开的那个窗户。而是把整面玻璃墙当做了一扇大窗户来说的。这也难怪,从对面看过来,还挺远的,是没法看太仔细的。 只是这样一来,因为角度问题。即便我已经把脑袋贴到了玻璃上,还是看不见这下方是否有人悬着。 无奈我只好拽过来一把椅子垫高,把头从打开的窗口探了出去。 这么高的楼层,外头的风吹的我耳朵生疼。楼下车水马龙的,霓虹闪烁。可是哪有什么人在悬着。 我在电话里问,你看错了吧?你告诉我,我离那个人影有多远? 广东佬咦了一声,说,先生,刚还睇见的!现在冇了。 我听语气,广东佬不像是在耍我。虽然不爽,但也无从发火。正准备把脑袋收回来,就听见广东佬忽然喊,先生,你不要动。那东西现在挂在你脖子上。 我脑袋伸在外头本来就冷。这句话听得我更是一哆嗦。 眼前是什么也没看见,广东佬说的东西肯定是个污秽了。 可是这污秽好端端的怎么缠上我了?还是它一直在底下悬着玩命的想爬上来,我这一伸脑袋反而成全他了? 妈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逗比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