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治恶
第二天醒来,父亲已经出去找人继续打听去了,母亲守着哥哥,泪眼婆娑。 老九翻身起来,一下子没站稳,眼冒金星,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的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妈,我也去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王翠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看老九。 “快走,快走,季府派赈济米了……”在街上溜达的老九正在想如何能够找到一些吃的,突然看着很多流民向一个方向跑去。一听说有米,老九也跟着人流跑了起来。 人流在一座恢宏气派的府邸门前自发的排成了长队,听其他人说,这是季府,也是益州的州牧府。 近来季府的大少爷季云康正带兵阻击南边过来侵扰的卢州兵,大儿媳甄氏便给流民派米行善举,意积福音保佑前线的丈夫。 眼瞅着桌上的米袋越来越少,老九不停的数着前面的人数和桌上的米袋,心紧张的似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有了这米,爹娘至少能填填肚子,大哥也能多熬一段时间,等爹爹找表叔。 谁知眼瞅着就要轮到她的时候,后面有人突然拉了拉她的衣服,说道“姑娘,地上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就在老九低头看的时候,一个身影猛然间窜到了老九前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却被老九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衣角。 “阿婶,你为什么插队?”老九有些气愤。 “哎呦,小meimei,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插队了”对方自然不肯承认。 “你不仅插队了,而且你已经领过一次米了,怎么能再领呢!”老九语出惊人,但仿佛掐住了对方的要害般,让对方瞬间跳脚。 “哎,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先是说我插队,现在又说我领过了,你个小姑娘眼神不好也就罢了,怎么心肠这么歹毒啊,我一家老小都快要饿死了呢”对方恼羞成怒,不断用手指捅着老九的肩膀,老九几次闪躲,仍被戳中。 老九一只手捂着被对方连戳带打的肩膀,转头把目光看向自己后边的人。 “这位婶子,您一直在我后面,看到她插队了是不是,您说句公道话”,谁知对方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低着头,置若罔闻。 看到周围的人没有吱声的,插队的女子更是来了火气,叉着腰大声叫着:“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坏透了,一看就是全家死绝的灾星,你这种人啊……” 她话音还没落,老九整个人就扑了上来,和她扭打做一团。 “敢在季府门口撒泼,放肆”,几个士兵穿戴的人把他们两个拉了开来,对着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到:“统领,怎么处置?” “宁统领”甄氏唤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与季府府兵统领宁策对视了几秒钟。 只听宁统领接着说道:“季府派米济世为怀,绝不滋养刁民,尔等在季府门前撒泼实在可恨,但今日大少奶奶行善济世,不罚你们,赶紧谢恩走人吧!”说罢,府兵就开始哄撵老九。 米没有领到,还被人诬陷为刁民,老九哪里肯走,她一定要把事情说个清清楚楚。 只见老九躲开府兵,往前冲了几步,“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少奶奶,请您明察,有人趁着慌乱多领冒领赈济米,岂不是辜负了大少奶奶您救世济民的善心。” “哦?你是埋怨我脑子笨眼又花,居然看不出来有人冒领赈济米是吗?!”甄氏有些不悦。 “我不是……”老九慌乱中准备再解释。 只见那插队的妇人猛的跪在地上,大声嚎哭到:“大少奶奶明鉴啊,这坏丫头平白害我领不到米,我家那两个孩子就要饿死了啊!哇……”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既然家中尚有幼儿,你且起身过来拿一袋吧。”甄氏嫌她撒泼,想早早打发了,落个清净。 妇人一听,破涕为乐,千恩万谢,乐颠颠的准备上前领米。 “等一下,我能证明她确实领过了米。”老九高声喊着。 “哦?”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不休,甄氏面色已转为不耐烦,正准备摆手让府兵把老九赶走。 此时一直在大少奶奶后面站着,身着青色布衫,神情举止颇为不同的老先生过来跟甄氏低头耳语了几句,只听甄氏说道:“好,你来说说,若你不能拿出铁证,我今儿便定你个嚣哗州牧府的罪过,杖责三十,你可想好了?” 老九坚定的点点头,随即开口说道:“派米的桌子上因为压着米袋子,会有一些粉末留在桌子上,上前领米的人,需要躬身压着桌子才能拿到大少奶奶手中的米,这样一来,身上与桌同高的位置就会有一道白痕,我们刚才所站得位置,并未挨着桌子,所以身上有白色压痕的人,必定是已经领取过米的人。” 老九说完,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那位妇人,只见她手忙脚乱的掸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痕迹,在大家目光的注视下,仍然强辩到,“我们落脚的地方,有些砖头就是这么高,这个痕迹我早就蹭上了!” “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定不介意洗洗手吧?” 妇人搞不明白老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一口应承:“为什么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待妇人洗完之后,老九就指着盆里的水说道:“大家看,这就是铁证”。 眼看众人一脸迷惑,老九继续说道,“我观察过之前领到米的人们,他们拿到米后,都会不自觉的打开袋子,用手捧起米仔细看看,闻一闻,如此一来,手上必沾上米屑,你们看这水中的白色粉末不正是米屑吗?” “不,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老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这不是米屑,这是,这是……”妇人有些词穷。 “你是想说这是你在落脚地方的砖头上的白色粉末对吗?”老九追问道。 “对,对就是”。 “你撒谎,落脚地方的砖头你为何会无缘无故用手搬动,除非你受雇搬砖挣钱,明明有活计,却来骗粮。”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是难民啊……” “那你为何要搬砖” “我没有搬砖啊……” “那你手上为何会有白色屑末,你分明是打开了米袋子,用手捧过了米”,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打开那个袋子……”妇人在老九这一连串的逼问下,不自觉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妇人惊觉自己失语,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喊道:“大少奶奶,大统领饶命,饶命啊,我家一家老小,一袋米实在不够啊!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刁民,实在可恶,来人,拖走”大少奶奶有些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气急。 “大少奶奶,请慢”此时老九高呼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响头磕完,头也不抬的说道:“大少奶奶派米之举本是善意,如若此人所说属实,惩罚此人恐有损少奶奶的仁爱之心,万一到时对身边的人有所影响可就得不偿失了。”老九的话掐住了大少奶奶的七寸。 “那你说怎么办”。 “既然她说她家人众多,恐不活,不如大少奶奶派人跟她去看看,若情况属实,便多给她些米,得救人一命的大功德,若不属实,即为真刁民,则即刻杖责,也给那些妄图蒙骗州牧府的人一个警告”。 见老九言辞恳切,甄氏又觉得此法可行,便嘱咐大统领:“按她说的办,若不属实,就地杖责,不必来报”“是”。 谢过大少奶奶,老九起身就走,眼角撇过那妇人,那妇人也正看着她,眼里的目光却不是记恨,是疑惑和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