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第225章 “你还记得凛王和雯阳公主到郧西国的那一天么?” 幕雪逝点点头,“只记得那天我身体一直异常,别的就没什么了。” “那天晚上过节,街上亮起了很多花灯,三皇子陪着雯阳公主去街上看灯。” 幕雪逝耷拉着眼睑,低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我听殿下说你那天昏迷了一夜,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下人?还是殿下亲口告诉你?” 幕雪逝本想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但是想想这样说恐怕还要解释出原因,会很麻烦,就对身后的苏入翰说,“是殿下告诉我的。” 幕雪逝还记得,三皇子和自己说,他是为自己去求医了。一直到现在,幕雪逝都记着三皇子这个善意的谎言,当初三皇子若不是那么说,或许,他真的无法那么狠下心离开。虽然算不上记恨,却也算是一道伤,不想去轻易想起。 苏入翰缓缓说道,“其实那天晚上,殿下并不是诚心陪她看灯,是为了帮你求那枚银币。你还记得那枚银币么?其实最初,是在上川鸿的手里的,也就是我们那天看到的那位国师。” 幕雪逝神情有些呆愣,过了很久,才回过神一样,敷衍着笑了一下,“记得……” “其实三皇子并不想将临寒宫改成雯阳宫,但是在那时,临寒宫已经归属凛王所有。你知道三皇子为何把临寒宫送出去么?” 听到苏入翰的问题,幕雪逝心中已经有了一份答案,但是他不敢往那里去想。只能机械地摇摇头,等着苏入翰说出真正的原因。 苏入翰像是故意要幕雪逝着急一样,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幕雪逝开始有些不安,转过头看苏入翰,谁知竟发现苏入翰眼睛环顾四周,像是在欣赏沿途的美景。他们已经走了两三个时辰,现在正经过一片草地,草高及马肚子,只要用手轻轻一扯,就能扯下一根长长的细草。 苏入翰表面是在看风景,暗地却在观察周围的情势。 幕雪逝则有些不满,找了一根看起来带着很多刺的草,伸出手就拔了下来。等到苏入翰把头扭回来,就感觉到脸上一阵刺痒,他将幕雪逝的手里的草移开,看到的是幕雪逝窃笑的神情。 苏入翰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幕雪逝却不笑了,哼了一声,把身子扭了回去。 苏入翰故意把头凑到幕雪逝的脑袋旁,轻声问道,“你是着急知道答案么?” 幕雪逝干笑了两声,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神情说道,“我为何要着急?我有什么可着急的?” “那我们就说下一件事情。” 幕雪逝一挣扎,差点儿从马上跌了下去,幸好苏入翰眼疾手快,将幕雪逝扶稳。看他虽然没有什么心机,倒是挺要面子,苏入翰也不再难为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说来。 “当时凛王提出要求,若是三皇子想拿走银币,必须要交出临寒宫。三皇子并不确定这个银币能不能救你,可是没办法,在那种时候,有一丝希望都要尝试一下。可能你除了知道临寒宫是为母妃所建,那里有他母妃的坟墓,其他的还一无所知。” “嗯……”幕雪逝小声应了一声,脸色稍稍有变。 “我也并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偶然间知道,那坟墓里的女子,并不是三皇子前不久病逝的母妃。三皇子真正的娘亲是个民间女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宫里的人迫害致死,连尸首都没有。三皇子小时候答应给自己的娘亲建一个宫殿,后来直到他的娘亲死去,他才实现这个愿望。” 听到这里的时候,幕雪逝心里已经开始泛起一股心疼的情绪。 苏入翰忽然停下,朝幕雪逝问道,“你怎么了?” 幕雪逝一惊,难道他表现很强烈么? 见到苏入翰盯着自己,幕雪逝赶紧讪笑几声,回道,“没怎么啊,听你讲的和电视剧似的,嘿嘿……” 苏入翰没再刻意去问幕雪逝的感受,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在你之前,三皇子从未对任何一个人留过情,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娘亲有很深的感情。他每天都亲自去给娘亲上坟,尽管那不过是一座空坟罢了。” “或许……”幕雪逝打断苏入翰说道,“他只是对这个身体的主人存有感情,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我。” 苏入翰有些无奈,“雪逝,不知为何到现在,你还这么固执地觉得殿下所爱之人是以前的幕雪逝呢?” “他自己亲口说的,他说他不爱我。”幕雪逝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了出来,后拉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只好平定了一下呼吸,苦笑着说道,“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苏入翰觉得,自己现在看到的幕雪逝,和平时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徒儿,判若两人。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一直藏着这样一个他吧。 “殿下说不爱你,是因为你记错了他的名字。而他真的开始对你动感情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名字。他不叫钰,他的小名只有他娘知道,而你又恰恰弄巧成拙叫出了那个名字,从那时起,三皇子才真正对你有亲近之感。后来你拿着银币离开了这里,他每天都问那个幕雪逝他叫什么,只要答不出,他就会情绪失控。我在三皇子身边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样子。” 幕雪逝感觉心里涩涩的。 “三皇子没想到,你叫出那个名字,只是因为恰好记错了。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心中唯一的亲人,死后尸骨无存,那份孝心也被自己拿去交换。最后换来的,就是你的离开……” 终于,有一滴眼泪从幕雪逝的脸颊上滑落。 “我记得三皇子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没有那两个月的记忆,幕雪逝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而你,却连他到底气得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么?” 幕雪逝呜咽着说道,“不知道……” 苏入翰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幕雪逝柔软的发丝,说道,“他气得是你的不告而别,是你一直到离开都不向他坦明心意。若是当初你坦白告诉他你的身份,他顶多会罚罚你,而且就算是罚,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你仔细想想,三皇子有几次真的对你下过手?我做他的侍卫,他手里的下人,有时不小心走了神,都可能被我一剑毙命。你的所作所为够死多少次的?他若真的对你无情,在你回来之后,还会让你继续待在小院,还会把你的身边的下人全调过去,甚至现在还任你走……你觉得可能么?” “师父,你别说了……” 苏入翰一摸幕雪逝的脸上湿漉漉一片,满手的凉意。 “我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日后留有遗憾,现如今我们马上就要走出帝都了,就算是后悔,恐怕也晚了。” 幕雪逝眼睛通红一片,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不后悔,他已经和雯阳公主成亲了,之前是我不好,就让他把我忘了吧。” 苏入翰将幕雪逝拥在了怀里,想了想,还是朝他说道,“雯阳公主,已经被三皇子杀死了。” 幕雪逝的身体一僵,猛地回过头,朝苏入翰问,“为什么?” “原因很复杂,现在说,恐怕也说不清,而且就算说清楚了,你或许也无法彻底理解。你只需明白一点,三皇子虽然不能只手遮天,但是他会尽其所能地保护你。” 幕雪逝眼神怔怔的,像是傻了一样。 苏入翰从包裹里拿出水壶,递给幕雪逝,要他先喝些水。 幕雪逝推开苏入翰的手,忽然朝他问道,“那三皇子现在岂不是会有危险?他杀了雯阳公主,凛王一定会找他报仇的。凛王是君王,三皇子只是一个皇子,凛王要是下令让他死,三皇子怎么可能逃得过?师父,你告诉我,三皇子是不是已经……” 看到幕雪逝一惊一乍的表情,苏入翰心中忽然想笑,他赶紧劝哄道,“不会的,三皇子有皇上护着,不会有事。只要你能平安离开这里,三皇子那里,你无需过多担心……” 其后苏入翰再说什么,幕雪逝就都听不到了,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眼泪还是什么。心像是被挖去了一块,许久沉积起来的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幕雪逝发现,原来至始至终,自己所谓的放开,不过是是沉睡罢了。一旦醒来,什么都在照旧。 只是,没法后悔了,退路,已经被自己堵死了…… 幕雪逝的头轻轻靠在苏入翰的胸口,神情木木的,像是丢了魂一般。 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幕雪逝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闪着光的东西。看起来,竟是如此眼熟。 苏入翰将那枚银币放到幕雪逝的手里,沉声说道,“殿下将这东西还给你,你若是想回去,还可以彻底离开。要是真的遇到了危险,也可以拿这个避一避。” 像是忽然恍惚着记起来什么,似乎那天他拿刀自杀,三皇子也说过类似的一句话。当时他昏迷了,三皇子到底之后说了什么,他也无心去听,只是一味地记着三皇子说的那句“我不爱你”。 苏入翰像是幕雪逝肚子里的蛔虫,看到幕雪逝微微蹙着眉,便在一旁提醒道,“当时殿下怕你性命不保,就让你拿着这枚银币先暂时离开这个身体。他说日后你换到谁的身上,他都一样爱你。” 幕雪逝顿时泪如泉涌。 苏入翰还嫌不够,接着朝幕雪逝说道,“三皇子还要我告诉你,他真正的名字叫幕临曦。” 不久之后,幕雪逝终于泣不成声地说道,“师父,我后悔了,咋们回去吧……” “你发过毒誓,绝不后悔的。”苏入翰调侃道。 幕雪逝听到苏入翰的语气,知道他是故意的,像是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希望,是不是他们还是可以折返回去的? 想到此,幕雪逝赶紧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朝苏入翰说道,“师父,那毒誓发就发了,若是真的灵验了,我也认了。我们回去吧……” 苏入翰一扬马鞭,马反而更快地朝前跑去。 幕雪逝着急了,抓着苏入翰的胳膊大声说道,“师父,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毒没解呢?万一半路发作了怎么办啊?我们趁现在还没走多远,赶紧回去先把你的毒解了吧!!” 苏入翰哼笑一声,“你现在想起为师的毒了,不必担心,这点儿小毒,还是伤不到我的。” 幕雪逝见苏入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整个人都朝后转了过来,身子在马上乱晃个不停。黝黑的小脸更是阴暗了几分,嘶哑着嗓子超苏入翰嚷道,“师父,求求你了,赶紧回去吧。” 苏入翰脸上那玩味的表情慢慢消失,脸上恢复了惯有的严肃。 幕雪逝发现,苏入翰不是和他开玩笑,他是真的不打算带自己回去。 “我之所以在这和你说,就是因为现在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你离开之后的日子也能有些寄托。我们若是现在撤回,立刻会有追兵将我们拦截住。前面有一个很宽的峡谷,我们横穿过那个峡谷,就算是出了帝都,他们暂时就追不上来了。” 幕雪逝发肿的眼角望去,前面葱绿一片,他们已经在一处山脚下。 “我不走!我不走!”幕雪逝朝着空旷的大山喊了两句,顿时发出两声不小的回音。 苏入翰哪想到幕雪逝会喊出来,立刻将幕雪逝的嘴掩住,继续朝前赶路。 幕雪逝像是疯了一样,在马上不停地折腾,手指在苏入翰身上乱点,企图能把他定住。苏入翰在这一刻才发现,当初收幕雪逝做徒弟,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幕雪逝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用脚在马肚子上乱踢,惹得马跟着他一阵一阵尥蹶子。幕雪逝朝苏入翰的脖子上掐去,已经完全忽略了这个人是自己的师父,现如今挡在他面前的,都是他的敌人。 “让我回去,啊啊啊啊!!”幕雪逝咬上了苏入翰堵住自己嘴巴的手,又接着大喊起来。 苏入翰又点了幕雪逝的xue道。 幕雪逝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整个人憋得像是要断了气。 “你不必担心回不去,现在我们只是暂时离开。等这里安全了,我们还会回来的。”苏入翰不得已朝幕雪逝说道。 幕雪逝仍然没有一丝好转,很快,连眼神都开始有些涣散。 “还喊不喊?”苏入翰冷着脸朝幕雪逝问。 幕雪逝赶紧摇了摇头,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 苏入翰解开了幕雪逝的哑xue,但是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动。 幕雪逝能说话之后,就朝苏入翰说道,“师父,若是三皇子有什么不测,我也不会独活的。现在你让我逃过危险也是没用的,三皇子不逃过危险,我照样会陪着他死。” “你回去,三皇子还要费尽心思保护你,反而更增添了他的危险,你为何不替他考虑考虑?” “师父,你为漓浅取那块暖玉的时候,不是也知道明明是危险的么?可是你有为漓浅考虑过么?而且你那么做只是想让漓浅过得更舒服一些,我这里是三皇子有了危险,难道都不能去陪着他么?你也太狠心了,就顾着自己痛快,你要真这么强制我,咋俩的师徒关系,从现在起,断了!” 苏入翰被幕雪逝这一番犀利的言辞,硬生生地说愣住了。 第226章 隼曳和身后数百个精兵一路追赶,一直走到天黑,都没发现幕雪逝的影子。 隼曳料想幕雪逝已经离开帝都了,或者根本就没有从冰火洞出发,若是离开帝都,那再好不过了,若是没有从冰火洞出发,也比中途被拦截强一些。 隼曳身下的马明显跑得有些吃力了,他朝后看看,那几个精兵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隼曳看他们的面容和表情,总觉得这几个人像是练了什么邪道功夫,看起来像是活死人一样。 隼曳将马驾到一个水塘旁,让马先喝些水,歇息片刻再接着赶路。不然照这样下去,就算他受得了,身下的马也受不了。 喝了一些水,又用水壶舀了一些水,备在腰间。隼曳四处望了望,这里一直荒无人烟,而且只有一条路。刚才他走的时候特别低头看了看,路上有一排马蹄印,不知道是不是苏入翰骑的那匹马。就算不是也不用担心,起码可以肯定,这条路上没有来过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