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历史小说 - 农家子的古代科举生活在线阅读 - 第156节

第156节

    之后就是完成每天的写话本任务,一个月要写五万字,每天一千五百字,休沐日写多点,这相当于他练习书法,一般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能写好。

    他写字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尤其他用的还是小号的毛笔,已经练出了速度。

    到了晚上九点,就是他给自己充电的时间,或是学习英语,或是看自己感兴趣的书,或寥寥几笔写下今天的日记,他最近都是向皇家藏书楼借阅有关于云南和户部的资料。

    晚上十点,他做完俯卧撑后才洗澡睡觉。偶尔还得做点有益身心的活动,第二天早上得早起,所以不能太晚。

    只有每晚临睡前,他才会静静地回想白天遇到的人和事,思考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什么没注意或做得不对的地方。

    每个休沐日和节假日休息的时候,顾青云更多的时间是花在家人身上,或是带着妻子、孩子们出去玩耍,或是射箭蹴鞠,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人不能活得太紧绷,休沐日就是他放松身心的好时机。

    方子茗等友人说他活得很从容,似乎永远都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他们不知道,这从容的背后是他每天按照计划来做事,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很是无趣,可这有利于他保持冷静的心理和态度。

    可能是从小就习惯了这种有计划的安排,顾青云觉得很适合自己。

    *

    十月底,顾青云等人要在朝廷封衙之前做好明年的预算。而此时的京城码头,时不时就有官船靠岸,一个个都有士兵护着某辆车往户部驶去。

    这是各省的官员每年到户部交计帐的时间。

    至于所谓的预算,浅显的理解,就是下一年度国家所需要花的钱。前世在基层政府工作过的顾青云知道政府每年都会有决算和预算,他没想到的是在夏朝也有,制度还挺先进的。

    等他去查找资料时才了解到在唐朝初期就已有了明确具体的预算制度。刚开始的财政预算是一年一造计帐,户籍是三年一造,从县到府到省,最后到户部,预算是自下而上的,到了户部后才形成最终的预算。到了唐朝中期,有人认为预算成本过高,就把有稳定性的税目编成书册,不必每年更改,其他不稳定的税目,另行编制。[注1]

    如此一来,纳税的人户明确知道每年应该纳税多少,国家的预算收支就比较稳定,同时也降低编制预算的成本。[注2]

    总而言之,按照量入为出和量出制入两条原则,户部要根据实际情况来选择运用。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每年的财税收入平衡,还能有剩余的钱。

    只是这种情况很少。

    顾青云是云南司的主事,因此他最近要和云南那边的官员打交道,催促他们赶紧上交计帐。

    这些计帐需要云南那边派官员送到京城,顾青云和梅主事就得一一查看、计算,看是否有什么错误,程序是否合法正确。

    每年因为计帐出错的官员都有,一个不小心就是贬官甚至掉脑袋的事,所以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两人和其他书吏轮流来算几次。

    大概是因为顾青云展现出来的能力,或者是户部有这样的规定。如今的顾青云任务加重,他不仅负责本司消息和公文的上传下达,还从梅主事那里接手一部分工作。他这个位置的前任官员调走后,他的工作就由梅主事接手,如今只是归还到他手中而已。

    梅主事已经在户部主事的位置做了十年,算是资深前辈。顾青云对他很是尊重,很多事情都会请教他。

    而且还有方仁霄在后面呢,他虽然没做过户部主事的位置,可他当时作为郎中,是统揽某个司的全局,对于主事的业务范围也很了解,所以这些都难不倒顾青云。

    这只是业务上的,他还要和云南来的官员打交道。

    对于他们在计帐中要花钱的项目,他得通过各种手段去查实,凡是超出预算的得报到云南司的员外郎那里,一般而言,只要是花费过大的都会被驳回。

    因此,大概是因为顾青云的位置重要,他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行贿的一天!

    第149章 行贿

    “你说想花一百两银子买我画的一幅画?”顾青云皱眉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京城富贵坊的某家古董店老板, 名不见经传,本来他是不想见的, 可顾三元说他竟然乐意花上百两银子买他作的一幅画。

    顾青云好奇之下就想见一见他,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让他遇上?他自己作画的水平还不清楚么,平时动画笔的机会就少,一般都是休沐日和节日才有时间画上一画, 之前的画作也只是画画孩子家人的人物像,或者对着一盆兰花画而已,水平如何他心知肚明,也从不敢在外献丑。

    相比之下,何谦竹比他厉害多了。尤其是几次科考失利, 烦闷之下,他是有空就画, 还只画花鸟图, 家中的院子里养了一堆鸟儿,还时常去另外的地方请教其他画师。上次通信,他就寄给自己一幅小画,可以看出水平大进。

    就这样, 他的画作也卖不出多少银子,能有个三五两就算不错了。而自己的水平差这么多, 竟然还值一百两的银子?顾青云只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 大人,小人心慕已久,请大人成全。”古董店老板的神情郑重, 一点也没有敷衍的意思。

    “我的画并不值钱。”顾青云皱眉。

    “大人,只要是心头好,小人又怎么会在意他是否值钱呢?”古董店老板锲而不舍。

    顾青云审视着他。

    虽然这一百两银子算是一笔大数目,他每年的俸禄只有四十九两,年底的养廉银也才一百二十两,可顾青云又不是没见过大钱。最主要的是,这个古董店老板他根本就不认识,对方还是“心慕”自己的画?

    顾青云算是当世最为出名的话本作者,他几年前还有过一批堪称狂热的读者,见过他们后,他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心慕”。而眼前身材微胖的老板神情虽恭敬,可眼里的情绪可是很平静,一点也没看出他口中所说的“心慕”。

    这是当自己眼瞎吧?而且他如果说是要花大钱买他写话本的手写版草稿,那还有一丝可信度。毕竟外界曾有土豪叫到这个数,只是顾青云假装不知而已。

    事有蹊跷,顾青云觉得自己出来见他是个错误的决定,下定决心后,就挥挥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客气了,我有自知之明,我的画不值这么多钱,不卖。”

    “那大人可收藏有其他画作?”古董店老板见顾青云态度坚决,神色有些着急了,忙又问道,“请大人答应小人的要求,这是小人由来已久的心愿。”

    顾青云心里暗暗皱眉,仔细打量对方的神情,嘴里说道:“没有。”说完就端起茶杯道,“你请喝茶。”

    古董店老板无奈,只能端起茶杯用嘴唇轻轻碰了下茶水。

    旁边的顾三元立即在旁边喊道:“送客!”

    顾青云于是站起来,以对方的身份,他只需站起来即可,不用送他出去。

    “大人请留步。”古董店老板无奈地行礼后,怏怏而归。

    顾三元把人送出去后,回来就好奇地问道:“叔,这人有毛病啊,无缘无故的,突然说来买画,咱们又不认识他。”

    顾青云正在客厅里观赏摆放在核桃木案几上的花瓶,花瓶里还错落有致地插着几枝含苞欲放的梅花,红艳的花瓣上还凝聚着几滴水珠,显得格外娇艳,此时听到这话就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埋怨我不肯卖画。”这梅花应该是今天早晨简薇去院子的梅花树剪的,其他下人可摆不了那么好看的造型。

    顾三元撇撇嘴,微仰下巴道:“叔,您小看我了。处在您这个位置上,我肯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族长和老叔公老早就说了,我可不能给您拖后腿,要不就打折我的腿。”

    顾青云不由得一笑。

    “我去看能不能打听一下对方是什么来头。”顾三元喃喃自语。虽说他们在京城住了上十年,可京城实在是太大,人太多,有时候发生事情就不能及时反应过来。比如说这次的事就是如此,连对方的来意都不知道。

    顾青云当然同意。不过今天正好要和谢长亭见面,他就打算问一下他。毕竟谢长亭以前痴迷过古董,可能会认识对方。

    果然,当顾青云提起对方的名字和相貌时,谢长亭想了一会,发现还留有印象。

    “你说的那人我还真和他打过交道,只是他的店子在富贵坊不是最出名的,要不是我在他那里买过东西我还真忘记了。”谢长亭凝神思虑了一会,终于记起。

    顾青云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这件事有点蹊跷,他心怀好奇,就想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到底他说的是真的,还是想找个借口给他送钱下套?有人要整他?

    没办法,他的心思就是多了点,喜欢防患于未然。

    “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谢长亭站起来在火炉旁走动几步后,突然拍掌哈哈大笑。

    “这是有谁向你行贿呢。”谢长亭坐下来一直望着顾青云笑,声音却放得低低的。

    顾青云吓了一跳。

    行贿?他把事情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凑在他耳边低声道:“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雅贿?可是如今朝廷抓着严,他们也太大胆了!”

    夏朝立国以来,对于贪官污吏向来深恶痛绝,还用法律规定行贿受贿的惩罚标准,超过一定数额的银子就会丢官。官员的家庭财产还要全数在督察院登记,万一哪天督察院的人choucha发现你的财产中出现巨额来源不明的财物,那就得深入调查,如果有犯罪行为的话,一般都会丢官甚至丢掉性命。

    尽管如此,行贿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只是手段更为隐蔽。

    如今兴起的就是一种称之为“雅贿”的方式。比如说现在,有人想贿赂他,就会托一位店铺的老板,一般是古董店的老板到他的家里买下一幅画或一幅字,一般是与书画等雅物有关,老板出的价钱就是行贿人想行贿的金额。

    像这次,对方就是想给他送一百两银子,等对方哪天上门,拿着自己卖出去的那幅画,顾青云自会知道买画的是谁,如此一来,对方要求自己办的事,那就得酌情帮忙办理了。

    毕竟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嘛。

    这种方法适合相互间不太熟悉的官员。

    他以前一直在翰林院,那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清水衙门,他手中没有权力,谁行贿都不会行到他头上去,所以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我之前还听楚瑜和龚凤鸣他们说起过几句,当时我还不以为然,想着我自己用不到这一招,没想到我用不到,可别人用到我身上来了……”他当时只觉得酒楼大厨做的那道烤鸭滋味非常好,皮层吃起来很酥脆,外焦里嫩的,一下子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精力都放在吃食上,一不留神就忽略他们谈话的重点。

    再者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行贿的一天,这可是第一次啊。

    谢长亭嘲笑他一句,道:“以你现在话本的收入,还用不着收别人的钱,风险大。”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认为顾青云会做这种事。

    这话让顾青云很是高兴,这不是赞美么?

    “看来你当初的定位是准确的,你的书我放在书肆最明显的位置,加上有谢叔推荐,很多人都看了,买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女子,那些个能识字的女子家里可不缺钱,手中还有大把的嫁妆,买起首饰来眼都不眨一下,更别提这几十文钱的话本了。”谢长亭说了个话本收入大概的数据,继续道,“到年底了我再让人送钱过来。”

    顾青云摇头:“嗯,我不急。”

    两人说了几句玩笑话,这时候顾三元从后院的书房里把他的话本拿进来了。

    谢长亭一拿到新的稿件,草草翻了下,就准备回家。

    顾青云见他穿上一件通体白色的狐裘,忍不住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今天算是个好天气,没有下雪,还出了点太阳,不过还是说道:“天气寒冷,前两天还下雪,稿件的事你让其他人来拿就是了,何必亲自来?”

    谢长亭再罩上一件裼衣,闻言就摇头笑了起来,白皙精致的五官在白裘的映衬下更是好看,犹如一幅动人的画面,只听他道:“我这不是很久没见小石头他们吗?反正我天天闲在家里长草,每天吃吃喝喝的,再不出来晃悠晃悠,我怕自己发胖,那就不好看了。”说完就捏捏自己的腰,虽说此时他穿衣很厚,看不出粗细,可他还是很怜惜地看着自己的腰部。

    至于孩子们,刚才一进来就见过面了,双方都很亲热,毕竟是熟悉的长辈。而且谢长亭多懂小孩子心思啊,从小石头小时候开始,他就一直给小家伙买礼物,小石头他们还能和他不亲热吗?

    这让顾青云都有点妒忌了。

    不过谢长亭这话让顾青云深有同感,之前有一次他也是闲下来吃的多动的少了点,结果没过多久竟然发现自己的腰围粗了几分,一想到那些中年发福的人,他吓了一大跳,之后赶紧加强运动,两个月后才恢复原状,让他大松一口气。

    从那以后,他就更加注意发胖的问题。

    “就是就是。”谢长亭用力拍拍顾青云的肩膀,笑眯眯道,“咱们可不是那种粗糙的男人,男人的面子也很重要,不收拾得好看点,怎么讨娘子欢心?”

    顾青云眨眨眼,惊讶地看着他。

    这句话的信息量……咳咳,略大啊。他似乎知道了什么隐秘的消息。

    谢长亭猛然干咳一声,用食指擦擦人中,戴上帽子,急急忙忙说道:“我走了,有空记得找我出来喝酒。”

    顾青云回过神来,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赶紧送他出门。

    之后几天,和云南的官员见面时,对方话里隐含的意思让他明白,原来想向自己行贿的就是眼前之人。

    他早就知道云南有大小银矿十几处,当地少数民族的首饰多是银饰,可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京城里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还没有决断权,对方就能花一百两银子贿赂自己。

    顾青云不管对方的想法,很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喜之意。反正他是不会接受贿赂的,不说一旦接受就相当于有个把柄在对方手里,就说他自己也不缺钱救命啊,又不愁吃穿住。

    “顾大人……”他这么一说,眼前的中年男子就急了,他脸色涨得通红,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摩擦了几下,支支吾吾地说道,“下官久不来京城,不懂规矩,原本还以为……”

    看对方貌似老实的样子,顾青云只是笑笑,声音缓和下来,把刚才的事轻轻揭过,说起正事:“董大人,你看,我做了个简单的统计表,这三年,我们云南的田税增加的速度放缓,今年和去年几乎是持平,我看了下,是在这几个地区的种植面积还不够大。”如果是阿拉伯数字,做成图表模式会更加直观。

    他用手点点图纸,见对方认真听讲,就继续道,“云南是个山地众多、地形复杂的省,而苞米和土豆都是属于高产作物,像我的家乡越省,百姓大多种植这两样作物,它们耐旱耐涝,性喜沙土,最适宜在山区种植……你们要多宣传,有些百姓还不知道呢。”

    这并不奇怪,这时代的交通条件很坑人,消息流通不畅,以前北方的某样先进种植技术传到南方还要个上百年时间。

    “还有,我听说云南多盐矿,发展盐业……”说到这里,顾青云语气顿了顿,觉得自己说这些话不合时宜,他只能向上面提出意见,于是就打算了结这个话题,最后说了一句,“看朝廷是如何安排。”

    董姓官员也住嘴了,他只是跟来的小官之一,负责具体的计帐工作,这些大事自有其他大人来cao心。

    *

    好不容易,顾青云加班加点忙完年底预算的事,刚想松口气,等待封衙过年时,冷不丁地就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庞喜林因为他的亲族强占民田遭到御史的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