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月饼天生不整明白不罢休的脾气,上网查了很多学校资料,又找学校的老人四处打听,终于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八十年代初期,这所学校有个名叫丁克贤的物理老师,爱上了他的学生柳小珠。当时的社会环境,师生恋是败坏名声的大事(其实就是现在,学生和老师产生恋情也不是很受待见),两个人只能隐藏恋情,偷偷在山腰柳树刻了一段话以示终身不渝。 谁料这句话被同学们发现了,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丁克贤为了保住工作,昧着良心向校方揭发小珠主动勾引他,小珠受不了恋人和社会的双重压力,在那棵柳树下吊死了。 丁克贤良心受到谴责,晚上坐在柳树前割腕自杀。 我和月饼弄明白了真相,知道那个师哥是两人怨气不散,附在柳树里化成的人形,向灵感强、火眼低,能看到他形迹的人诉说前生哀怨。 我和月饼再次上山,摆了香烛供奉,念了九十九遍《往生咒》。只见蜡烛火苗由红转绿,“突突”暴涨半尺,柳树无风自动,依稀两团人形白雾牵着手,从树枝中漂起。 树身那行海誓山盟的承诺,慢慢消失了。 这是我和月饼接触的第一个灵异事件,自那天起,我记住了月饼的一句话:“走夜路,千万不要踩到别人的脚印,有人喊你名字千万不要答应。万一被是更凶的不干净东西上身,神仙也救不了。” 十 想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眨眼工夫。雾气越来越浓,我已经看不到营地,只有那团篝火,在浓雾中跳跃闪烁,宛如鬼火。 古时,许多居住在西南深山的原始部落,奉树为神明,每逢新月升起的夜晚,用活人祭祀树灵。长年累月,尸骨堆积,树木在人油的滋养下长得极为茂盛,怨气自然也重,会在午夜化成阴雾,寻找阳世之人,夺舍转生。 我联想到那枚金戒指,说不定这里就是古时的祭祀地,让我们误打误撞遇到了。 “南晓楼?” 熟悉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我听出了她的声音!心中一阵恍惚,正要张嘴答应,一只手从雾中伸出,捂住了我的嘴! “噤声!”月饼摁着我的肩膀趴到草丛里。 要是不月饼这句话,我差点就嚎一嗓子直接往营地跑了,强压着震得肋骨生疼的心跳,往河边看去。 原本安静的河水突然跳跃着细碎的水珠,巨大的水泡漂到河面,“啵啵”破裂,水泡最密集的河面,漾起三圈波纹,悠悠漂到岸边弹回。 水花越来越响,雾气影响视线,我隐约看到波纹中央浮起三个白乎乎的东西,悬浮在河面上。 林中吹过一阵阴冷的山风,浓雾忽然消散,我看清了那三个东西,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惊得喘不过气。 韩立、韩峰、韩艺! 他们早已被鱼啄食的没有一块好rou,赤裸的身体残缺不全。尤其是韩艺,原本是rufang的地方凹了两个黑洞,露出白森森的肋骨,映着月光分外恐怖。 虽然他们带着“人首蛇身俑”跑了,可是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也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害我们的事情,从心里根本恨不起来。 如今变成三具腐尸,我压抑得几乎窒息,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 “这枚戒指是韩艺的,在东越博物馆的时候她就带着,刚才突然想起来了。”月饼声音微颤,“注意他们脚下。” 我这才看到,他们双腿并拢,几条树根从脚底钻进身体,残破的体腔依稀能看到根茎贯穿至头部。 “树妖?”我打了个冷颤。 韩艺脖颈“咯咯”作响,机械地抬起,眼皮上翻,眼眶里塞满了细密的根须…… “南晓楼?月无华?” “这次,咱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人。”月饼摸出军刀,扬手甩进岸边的一棵老树,“出来!” 军刀没入树身,除了“噗”的一声闷响,没有任何动静。 月饼脸色一变,推了我一把:“回篝火旁!”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脚踝一紧,几根树藤犹如蟒蛇缠绕,倒拖着我撞到树干,随即身体一空,五脏六腑全涌到胸腔,被树藤倒挂在半空。 电光火石间,月饼躲开拦腰缠绕的树藤,向我跑来。忽然,杂草丛里钻出无数条蔓藤,把月饼瞬间裹成粽子。一条树根从土里冒出,缠住月饼脖子,生生拽到另一棵树上,结结实实绕了数圈。 树冠落下伸出粗壮的树枝,搭成梯子形状,一个人顺梯而下。 “我知道,你早发现我了,所以刚才你故意说没有对我下蛊。可惜,蛊术,对世代守护丛林之神的我,没用。” 十一 “我是丛林之神守护人,张明夏。欢迎你们来到我的领域。” 那个人戏谑地瞄着我们,右手放在左胸前,做了一个欧洲贵族式见面礼,正是景区商贩! 我倒吊在空中晃悠,血液涌进脑部,阵阵晕眩,心里却腾起一股怒火! 这次,太大意了! 刚才月饼笑得很狡猾,我心里有数,他肯定给张明夏下了蛊。月饼通过各种细节证明张明夏没有问题,其实是个反向思维,说明他更值得怀疑。之所以没有直说,分明暗示我,他就在附近。 我自然懂得月饼的意思,假装放松警惕,和月饼保持距离,引诱张明夏现身,还是被韩家三人的尸体分散了注意力,着了道儿。 我挣了几下,树藤箍得更紧,几乎把踝骨勒断。月饼更是狼狈,随着蔓藤越勒越狠,只有脖子还能轻微转动。 张明夏吹着口哨滑下树梯,拔出插在树干上的军刀,树皮片片脱落,露出出一具穿着丛林服,被木钉楔在树上的腐尸。 “有些手段,”张明夏掂着军刀豁开腐尸的肚子,拽出乱七八糟的肠子涂抹树身,“如果不是他转移了你的注意力,可能中刀的就是我。” 月饼“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脑袋低垂,下巴点着缠在脖子上的蔓藤。 张明夏把树身涂抹成血红一片,跪在树前,双手举天:“伤害丛林之神的人,都要死!” 我从短暂的愤怒中恢复冷静,暗暗告诉自己:“南晓楼,月饼被控制住,你要在最短时间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心里盘算着两个方案:左兜有一把军刀,右兜有一瓶二锅头,一个zippo。我绷起腰力弓身掏出军刀,瞬间甩向张明夏,需要大概两秒钟。如果用军刀挥断蔓藤,落地和张明夏rou搏,胜算更大。但是前提条件是保证蔓藤像黄油一样能一刀切开。 把两种方案进行了性价比分析,我打定主意,前者更有实战性! “南瓜,你个吃货,注意力全放在吃东西。意外的事情太多,我也没想到。得了,动手不是好选择,做一次合作怎么样?张明夏。” 月饼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张明夏漫不经心地摊摊手,眼神中我们已经是死人:“合作?呵呵……” 我心里一动,依着月饼的性格,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废话,也不会和对手谈合作。 我推敲着月饼那句话的含义,默念了几遍,脑子中如同一道闪电劈下,瞬间雪亮。 月饼说了一句藏头话,去掉最后“张明夏”的名字,每句话开头第一个字组成了另外一条信息:“南瓜,你、注、意、我、的、动、作。” 我配合着说了一句“张明夏,你要什么尽管说,只要能放我们一条活路。”分散他的注意力,集中精神观察月饼的暗示。 月饼被绑的像个木乃伊,到底有什么动作?时间紧迫,我越来越着急,全身冒出大片躁汗,顺着脖子流到头发,一滴滴落下。我看着汗水颗颗落下,心里冒出一个模糊的概念,却又无法描述具体轮廓,这种感觉异常难受。 蔓藤“咯咯”作响,月饼似乎被勒得喘不过气,咳嗽了几声,下巴连续触碰蔓藤。 我终于明白了! 十二 1893年,美国著名天才电磁学家尼古拉·特斯拉(nikola tesla)在密苏里州圣路易斯首次公开展示了无线电通信,在“费城富兰克林学院”以及全国电灯协会做的报告中,他描述演示了无线电通信的基本原理,并且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无线电可以接收上帝喻示! 这个观点引起科学界的轩然大波,特斯拉也因此被早就心怀嫉妒的爱迪生诘责,自此被排除科学界。 此后,特斯拉深居简出,独居纽约市的一个旅馆里,偶尔向新闻界发表一些不同寻常的声明。因举止怪异,特斯拉被普遍认为是“疯狂科学家”的原型。他研究的交流电成果,直到近代才应用到现代科技中,他的科学地位才逐步被学术界认可。 月饼读《特斯拉传记》的时候,提出过一个观点。不同的物种,发出、接收声音的波段不同,比如鲸鱼交流发生波段是15~40hz,人类的波段20hz~20khz,只能通过仪器转化才能听到鲸鱼的声音。 由此类推,猫、狗之所以能够听见奇怪的声音,对不干净的东西异常敏感,很有可能是波段相符。 特斯拉提出的“无线电可以接收上帝喻示”这个观点,理论上是成立的。 我们来了兴致,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无线电做通灵实验,还写了篇《无线电与超自然灵异现象关联》的论文,直接被老师批了四个大字“怪力乱神”。 通灵实验也没什么结果,摩斯密码倒是顺手学会了。 而此刻,月饼用下巴磕碰蔓藤,用摩斯密码向我传达信息——“和他说话拖延时间,我正在想办法。” 我正要胡扯一通,张明夏靠着树身打了个响指:“南晓楼、月无华,你们俩还真够默契。”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我脱口问道。 “我看你的书,对你们很了解。”张明夏摆了一个和月饼类似的摸鼻子动作,“月无华刚才对你说‘南瓜,你注意我的动作’,然后用摩斯密码向你传递‘拖延时间’的信息对吧?” “南少侠,你的粉丝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月饼摇头叹了口气,“这次真是自己搬砖砸自己脚面子了。” 张明夏摸出手机,指着屏幕对我晃了晃:“我下载了你所有小说,闲得没事就看看。” 我瞅着小说文档都是txt格式,怒火中烧:“这是盗版!” “那又怎么样?你们的习惯、爱好、性格我完全了解,”张明夏笑得像只玩弄老鼠的猫,“你们根本没有胜算。” 月饼盯着张明夏的脚:“韩家三人是你杀的?” “伤害丛林之神,只有死路一条。”张明夏蜷起手指三长一短敲击着树身,“见识一下守护者的实力吧!” 方圆十多米范围内的参天古树剧烈抖动着,树枝相互碰撞,发出宛如铁器撞进的“锵锵”声。束缚脚踝的树藤突然紧绷又猛地一松,我像一条钓起来的鱼,悠在空中跟着树藤左摇右摆。 晕眩的视线中,直接堆积着数层树叶的地面凸起七八个土包,树枝柔软的如同绳索,围着土包圈圈缠绕,拽出了几具腐臭的尸体悬在半空,泥土“啪啪”掉落。 “是我发的那个驴友发现金丝楠木的帖子。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张明夏指了指韩艺,“她在临死前,把什么都说了。” 十三 “这些人是来寻找丛林之神?”月饼扬了扬眉毛。 “呵呵……”张明夏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人首蛇身俑,是开启丛林之神大门的关键。” 我没有感到意外,当我看到韩家三人的尸体时,就已经想到人首蛇身俑的实际作用肯定和那棵金丝楠木有关。 月饼眯起眼睛:“所以你杀了他们。” “你们不懂。这个世界,最古老的生命就是树。”张明夏仰望老树,虔诚地抚摸树身,“千百年来,他们守护着地球生灵,目睹时代变迁,奉献身体满足人类欲望,根本得不到一丝尊敬。伤害他们的人,都要死。” 我承认,张明夏的话虽然偏激,却很有道理。随着人类文明高速发展,代价却是大自然被毁灭性破坏。我们走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享受着科技带来的愉悦,却忘记了脚下埋藏着自然生灵的尸骨,而我们使用的各种生活物品,又有哪一样不是曾经鲜活的自然生命? “你在保护一种生命的同时伤害另一种生命,”月饼抬头看着茂盛的树冠,“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自然是纯洁的,人是肮脏的。”张明夏冷笑着闭上眼睛,“肮脏的生命,没有保留价值。” 自从张明夏识破了我们的暗语,月饼再没发出信息。而此刻,月饼脚尖迅速点着地面,发出两个摩斯密码。 “火。” “腿。” 火腿?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丫在这时候居然对我说“火腿”??? 我稳稳了心神,推敲着张明夏和火腿之间有什么潜藏联系。难不成给他一根火腿求饶?显然不是! 营地篝火渐渐熄灭,烧成碳的木柴“噼啵”作响,暴起几颗火星,白烟升起,缠绕着树叶。 我多少有些明白了。张明夏能cao纵树木,用火对付他是个好办法。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动,营地篝火还有十多米距离,怎么能制造出火?难不成要我挣断树藤,对准乱石砸下去迸出火星子?可是附近也没沼气啊!这个“腿”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