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我没有偷人!!”宁宁朝镜头大喊道,右手狠狠抠在胸口,似要将自己无辜的灵魂抽出来给他们看,“你们一个个闭上眼睛,关上耳朵,不听我解释,也不肯睁眼看看事实,一口咬定我有罪——可你们凭什么审判我!凭什么逼我去死!我的血那么好喝吗?我的尸体让你们那么快乐吗?回答我!回答我啊!” 她凄厉的长叫一声,那叫声发自灵魂深处,让燕晴感同身受,浑身发抖。 “啊……”燕晴伸手去摸那个视频,似乎要透过手机,抚摸里面那个伤痕累累的女人,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手指碰到冰冷的屏幕,屏幕里忽然发出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恨你们。” 燕晴楞了。 “我恨你们这群什么都不知道,就叫喊着让我去死的人。我也恨你,云琳,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却在我背后戳刀子。”宁宁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水果刀,“但我最恨的人是你,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这个葬送了我的过去的人……” 她忽然抬头,仇恨的双眼看向屏幕,双手握着刀子刺向屏幕,口中大喊道:“裴玄!” 视频到此为止。 燕晴一屁股坐回沙发,右手按在眼前,半晌不语。 “……因为过去的遭遇。”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似自言自语般的说,“我曾经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又因为传统思想作祟,一直讳病忌医,不肯去看心理医生,直到我丈夫发现我在偷偷吃安眠药,才送我去看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我开始投身公益事业,帮助那些跟我她处境相似的可怜人……” 闻雨静静的看着她。 “……可我的噩梦还是没有结束。”燕晴放下手,缓缓转头看着他,苦笑道,“我可以原谅很多人,我甚至可以原谅云琳,可我唯独不能原谅一个人——裴玄!只有这个人,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报复他,只有这样,我才能结束我的梦魇。” 电影真的结束了吗? 也许燕晴现在仍然处在一场电影当中,上演着她人生的第四段——挥之不去的梦魇。 大喜大悲让燕晴感到十分疲倦,闻雨给她喂了一杯热水,然后找人给她送了一张薄毯,让她在休息室里小睡片刻,而后自己走出休息室大门,低头拿出手机,里面是燕晴刚刚转发给他的一段视频。 宁宁那段试镜视频。 燕晴只看到了她一人饰二角的精彩表演,而闻雨则看到了细节。 之前的女演员演得也不错,为什么偏偏是这段视频如此打动燕晴?因为细节勾。闻雨眯起眼睛,将视频重放了一遍,与记忆里一对照,果然如此。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 哪怕是十年前看过的人,看过的景色,今天也能在画纸上逼真的重现。 宁宁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她在演戏的时候,尤其是扮演云琳的时候,表情,神态,穿着,说话的语气,以及一些个人的小动作,显得太过惟妙惟肖——就仿佛她真的见过这个人! 要知道云琳已经死了,死得籍籍无名,没有任何影像资料留存下来,虽然燕晴在回忆录里提到过她,可是她写回忆录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对于这个过去的仇人只能记得大概,如果照着她的回忆录演,也只能演个大概。 而现在,宁宁将一个完整的云琳重现在燕晴面前。 所以她才那么的失态。 “你是怎么知道的……”闻雨盯着屏幕里的宁宁,喃喃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办公室内,李博月看着宁宁,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燕晴的对头叫云琳的?” “……我看过她的回忆录跟演讲视频。”宁宁回答,“里面有提到过这个人。” 李博月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手机放在他手边,他时不时瞄上一眼,似乎在等某个人的电话,而在等电话之余,闲得无聊才随便问宁宁一句。 电话终于响了。 “喂。”李博月接了电话,不知道对面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慢慢笑了起来,那是宁宁最熟悉的,野心勃勃的笑容。 放下电话以后,他双手交错,朝宁宁笑道:“一个好消息。” 宁宁心头一跳:“我过了?” “恩,你过了初试。”李博月坦言道。 宁宁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我扮演谁?燕晴还是云琳?” 李博月是个不能吃亏的人,别人让他当陪跑,他偏偏不肯陪跑,立刻找了场地找了灯光,让宁宁一人饰两角,目的十分明确——拿不下女一,你至少拿下女二!就不陪跑,就要恶心他们! 与他相比,宁宁的心情要平静得多,母亲死后,她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了,演戏不求钱,那就完全是以磨砺演技为目的,所以她无所谓演女一还是女二,不过如果一定让她选,她更想演燕晴,因为云琳这个角色她已经演过了,没有多大的挑战性了。 “燕晴?云琳?”李博月一挑眉,“让他们狗带吧。” 宁宁一楞:“……你不是在等试镜结果?” “我是在等试镜结果。”李博月冷笑连连,“不过你那段一人两角的视频,我可不止发给他们一家,当然等的也不止他们一家的回复。” 说完,他拉开抽屉,将一本书拿出来丢在宁宁面前。 宁宁低头一看,竟也是一本回忆录,书名《魔女的审判》。 “一样是个名女人,一样是个纪录片改编的电影。”李博月对她笑道,“她看过你的试镜了,决定给你一个当女主角的机会,但有要求——在这部片子里,你要一人饰两角!” 第75章 绝代佳人 “就是你吗?”红唇中慢慢吐出一口烟,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右手托着一杆烟枪,像是民国老照片里走下来的名媛,慢慢走到宁宁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片刻,“看起来没有电视里那么美。” “说明她上相。”李博月替她答道,“她的长相适合出现在大屏幕里。” 对方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不知是嘲笑,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坐吧。”旗袍女人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道,“你应该认识我吧?” “认识。”宁宁看着对方。 跟燕晴一样,对方是一个名女人。 与燕晴不同的是,燕晴的名气是正面的,而她的名气则大多是负面的…… “说说看。”旗袍女人微扬下巴,略显倨傲的看着宁宁,“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宁当然可以说些好听的讨好她,但是眼前的这位名女人需要她的讨好吗?恐怕在她的一生中,最不欠缺的就是旁人的当面讨好跟背后辱骂了。 “这世界上有两种女人,靠才华吃饭的,跟靠脸吃饭的。”于是宁宁坦诚道,“你是后者。” 李博月急忙给宁宁使了个眼色,不料对方听了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得不错。”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喟叹道,“大多数人都没你看得清楚,他们叫我心机婊,可我有这张脸,还需要耍心机吗?” 说完,她朝宁宁笑了起来。 就算宁宁是个女人,看见她的笑容,也忍不住怦然心动了一下。 有一种美貌能够让人忽视年龄,忽视性别,忽视性格,想必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连莲。 连氏公司创始人的孙女。 纵观其一生,她没有表现出强势的手腕,或者过人的智慧,跟她那些名校毕业的哥哥jiejie相比,这个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的女人,经常表现的十分愚蠢,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是连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女,占有连氏公司最多的股份。 因为她笑起来真的像个天使,又天真又可爱。 所以不但连老爷子喜欢她,还有很多人喜欢她,这些人有老有少,大多数都是男人,有家财万贯的贵公子,也有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犯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她的笑容所蛊惑,帮她做了许多事,成就了她今天的地位,也成就了她浪荡的名声。 “我呢,一开始是想请玫心来当女主角的。”连莲说,“因为整个演艺圈,就属她长得最好看。” “为什么没选她?”宁宁问。 “因为我发现她是个合格的明星,但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连莲轻叹一口气,“一人两角,她演不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星跟演员渐渐变成两种职业,前者靠人气,后者靠演技,大多数时候两者不可兼得,偶有两者兼得的,那必定是全民性的天王巨星。 “你的话,演技勉强过关。”连莲抬眼瞅着宁宁,“但不够美。” 不等宁宁开口说话,李博月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我们宁宁,生活中的确不够让人惊艳,或者说不如屏幕上的她让人惊艳。”李博月笑着说,“反正这部戏也不是现在就急着拍,要不这样?等《大帝国》上映以后再说?” 连莲歪着头看了他片刻,点头:“那成吧。” 又转头对宁宁一笑:“屏幕上的你是什么样子,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等待中,日历飞快翻动。 《大帝国》顺利杀青了,宁宁作为主要演员之一,自然要跟着做一系列的宣传,忙得不可开交。期间,李博月告诉她,他接到了燕晴方的电话,问宁宁愿不愿意饰演女二——云琳一角。 “你怎么回答?”宁宁问。 “还用说。”李博月随意挥挥手,“我让他们狗带了。” “……你真这么说了?”宁宁大惊。 “你傻了?当然是心里这么说。”李博月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嘴上我没拒绝也没答应,嗯嗯哈哈过去了,等你拿下连莲这个角色,我再让他们狗带,如果你没拿下来,回去演云琳也不错。” “……哇,好jian诈。” “我都是为了谁啊!!” 之后,《大帝国》开播了。 先网后台,开播那天,宁宁也在家里开电脑看了——主要是看观众的评价。 身为一个大众眼中的花瓶女演员,她有粉……大多数是黑粉,这群黑粉有自己的正义,只要看见她的名字出现在演员列表里,就自动把片子判定为烂片,如果她的角色是女一女二的主要角色的话,那就是大烂片。 所以开播之前,已经有不少声音在哀嚎,“心痛我陈影帝”,“心痛我小朱”,“心痛我柔妹”,片中的主要角色全给他们心痛了一遍,仿佛跟宁宁同台演出,会永久性拉低他们的智商与演技一样。 然而这一切喧嚣,在第一集 开播时,骤然停止。 “青鸾公主驾到!” 伴着太监一声尖利的叫声,一身雍容的宁宁出现在屏幕内。 她自门外走来,一路上,文臣,武将,太监,宫女,皆尽俯首。 而后,她停在陈双鹤面前,声色淡淡:“抬起头来。” 镜头里的陈双鹤抿唇低眉,似在抗拒什么,却又无法抗拒的缓缓抬头,极力掩饰眼中的野心勃勃,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而她面无表情的看他片刻,忽慢慢对他绽放一个笑容。 有一种笑容能够让人忽视年龄,忽视性别,忽视性格,想必说的就是眼前这个笑容。 当这个笑容出现在镜头里,无数人做出无数反应。 一个黑粉呆愣片刻之后,迅速拉到片尾看了眼演员表,怕自己眼花,于是滴了三次眼药水,最后发了一条弹幕:“我以前看的可能是个假宁宁,现在这个才是真货。” 一个微博上颇有名气的影评家呆愣片刻之后,删掉了自己早就已经写好的一千字差评,然后重新打开一个页面,开始写道:“历数影史上那些惊艳镜头的微笑,第一……第二……第三……第十,宁宁,她在《大帝国》中登场时的那抹微笑,让人想起名画《蒙娜丽莎》,同样的神秘莫测,让人猜测不出她是在高兴,厌恶,恐惧,还是愤怒……这个时候,我觉得我需要向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借一台情感分析软件,分析一下她的笑容里的内容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