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他在害怕。 许久,才颤抖的伸出自己的手臂,掀开被子,用手,去碰自己的腿。 一遍又一遍。 力气从小到大。 可不论他怎么去施加力度,那双腿,都没有半分痛感。 时羽站在桌前,垂眸不紧不慢的把食盒打开,拿了勺子,来回搅了几下里面浓稠的粥,腾腾的热气散了几波后,她端到陆西洲下巴前。 陆西洲浑身是汗,不知是惊恐,还是疼的。 用力刚刚动作太大,手臂的伤口渗出了血,他像是察觉不到,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双腿,眼底带着将近崩溃的错愕。 热气熏到了眼睛,他才缓慢的回了神。 他侧过脸,去看时羽,好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我的腿,怎么了?” 时羽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往他唇边一送,似笑非笑:“医生没跟你说?废了。” 脑海里的想法被证实。 就像是一道惊雷,带着灭世的气势,劈头砸下来,将整个脑海的思绪炸的四分五裂,只余下火花四溅的刺眼白光,将脑海照的一片空白。 废了。 他的腿,废了。 从今往后,只能龟缩在方寸之地,再无法前行。 陆西洲这个名,此后将会永远冠上残废二字。 求生的意志像是一瞬间被抽走,陆西洲脸上没了任何表情,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床上,一双眼,只剩下满目的空洞。 时羽笑着笑着,脸上没了表情。 她叫他:“陆西洲。” 没有任何反应。 她用粥去碰他的嘴,他的唇瓣动都没动一下,有汤汁顺着他唇角滴下来,抵在蓝白条纹的病服上,他恍若未闻。 傻了? 时羽看着他,心底竟没了报复后的痛快,一种难言的痛,慢慢从心口之上碾过。 几秒,她慌了。 放下碗,腾的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 五分钟后,她回到病房,身后跟着医生。 给陆西洲进行了检查。 从头到尾,陆西洲仿若一具行尸走rou。 检查完毕,时羽问医生:“怎么回事?” “大脑机能正常,只是受到刺激太大,心里有些不能接受,这几天不要刺激他,不然,怕他真承受不住神经紊乱了。” 时羽目送医生离开,没说话,心底,却稍稍缓和了些。 半晌,她重新端起碗,试探性的,舀了粥,往陆西洲嘴里送。 陆西洲眼珠子转都没转一下,面无表情,只扬了手,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连人和碗一并推了出去。 这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时羽被推的后退几步,粥洒在手背,转瞬通红一片。 她痛呼了一声。 陆西洲看都没看她一眼,只从嗓子里吐出毫无温度的一个字:“滚。” 时羽气极,却想起方才医生的嘱咐。 几秒,冷哼一声,拎着包离开了。 其他人也逃难似得跟着时羽离开。 病房里重归于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 护士进来看到满地狼藉时,愣了下来。 很快,手脚麻溜的收拾起来。 护士离开后,躺了很久,陆西洲才动了动脖子,把视线转到了床边的……那辆锃亮的轮椅上。 这轮椅就像是符咒,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他是个废人了。 几秒,他像是动了怒般,忽然动了身子,蹭到床边,艰难试图去推翻那碍眼的轮椅。 可额角青筋暴起,一张脸扭曲到近乎变形,他都没能够到那轮椅。 它静静的摆在那里,如同无声的嘲笑。 陆西洲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受伤的双臂攀着床沿,意欲下床。 脚尖碰在地上,一片麻木,连地板的凉意,都察觉不到。 他用肩膀抵着床,咬着牙,想要站起来。 却在双腿站立的一瞬,整个人坠落下去。 没有一丝力气。 他的双腿 ,没有一丝力气。 他整个人摔倒在地,撞到了轮椅上,带翻了轮椅。 轮椅撞击地面,发出重重的响声。 门外在来回巡视的护士听到这么大动静,生生吓了一跳,推开门就跑了进去。 就见已经暗下来的光线里,陆西洲躺在地上,地板上似乎溅了血迹,有几分瘆人。 她拔腿就往出跑。 找了医生来,重新将陆西洲收拾好,抬上床,安置妥帖。 夜渐渐黑了下来。 陆西洲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这状态,整整持续了一夜。 黎明将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细小的浮沉洒在他面上时,他终于眨了一下眼睛。 眼底,猩红一片。 这世界万般美好,从今往后,在同他没有半点干系。 他的世界,只剩下苟延残喘。 就这么,拘在这一方天地里,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 陆淇回来了。 上午阳光正明媚的时候,她肩上背着包,带着满身的风尘,闯进病房。 她急切的奔到病床前,双手撑在床沿:“哥!” 陆西洲像是没有听到,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除却胸口轻微的起伏外,几乎叫人辨不出是生是死。 只一眼,陆淇眼泪大颗大颗的坠下来。 她小心翼翼抬手去碰陆西洲的脸,声音哽咽:“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没有半点反应。 陆淇慌了:“哥,你跟我说句话啊,我是淇淇,你看看我……” 依旧没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 明明,多日前,她离开时,陆西洲还好好的,怎么,就爆炸了呢? 到底是谁,连她在世上这唯一的亲人都不肯放过。 她看着陆西洲,忽然猛地扎进他怀里,像是想要极力抓走什么正在逝去的东西。 她伏在他脖颈间,哭的喘不上气来,只一遍一遍喊哥。 不久之后,陆淇察觉,一滴guntang灼热的泪,流进了她发间。 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从今往后,他就是个废陆总了,你们召唤的小南风,将在下章登场。 ☆、第42章 久别重逢 当她诧异的抬起头来, 却见陆西洲已经恢复正常, 唯有睫毛沾了可疑的水汽, 他看着她:“别哭。” 不管如何, 陆西洲总算有了反应。 陆淇喜极而泣,抹了一把脸,朝陆西洲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谁都不忍心打断这暂时的温情。 过了不知过久,陆淇才忍不住问起陆西洲这件事:“哥,这是怎么回事?” 陆西洲看着她, 几秒, 只平静吐出两字:“意外。” 阴谋也好,算计也罢, 他不希望陆淇卷入这场漩涡。 陆淇自小被他保护的很好,听到他这么回答,倒也没太大怀疑, 只吸了吸鼻子:“不管怎么样, 你还活着,虽然病了,但是哥, 从今天开始, 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你,直到你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