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那双眼睛逐渐的失去了焦距，似乎马上就会溺死在并不存在的冰冷海水之中。 海怪的侧脸上凝固的冰凌，并不是健康的错觉，大概是因为没有收好的本体，让那银色的鳞片暴露了出来，一切看起来是充斥着恐怖的世界之中的未知生物。 当手机响起来的那一刹那，整个在空气中弥漫的恐怖的气息似乎消亡了，只是在片刻之间。 当海怪迷惘的抬头看向旁边，伸手无意识的触碰了一下手机，在真实的触碰到震动的手机，才反应过来。 “啊，原来我没有带出去啊，我以为已经被我丢掉了呢。” 自己的衣服已经彻底的损坏不知道扔在了哪个角落之中，没有带上的手机幸存了下来，成为了解救楠楠的一根稻草。 海怪看向了来电显示，上面是杜小姐的来电，海怪这时候才突然间想起来自己是帮别人带的孩子。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已经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小家伙的，打开了电话去听对方的声音。 “银鲛？”娇媚柔和的女音从对面传来。 “是我。” “今天楠楠怎么没有发视频通话？平时这个时间都该睡觉了吧？” 海怪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是真的很喜欢楠楠吗？” 听到了海怪的问话，尚且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的楠楠抬起了头，不知道是听到了海怪的话，还是单纯的对这个名字做出了反应。 “……”对面的杜小姐沉默了一下，“喜欢啊。” “是作为女儿的喜欢，还是作为可以接触我的工具喜欢？” 健康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海怪一直以来的放任和毫无作为，几乎都已经完美的欺骗了他们让他们以为实际上海怪根本不明白楠楠过来的含义。 楠楠刚刚从恐惧之中清醒过来，海怪的一句话又像是一击针刺直接扎入了海怪的胸口。 楠楠惊恐着倒退，她并不想要听到从电话对面的可能所传来的话语。 如若是平常，海怪从来都不屑于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但是刚刚她几乎要伤害了他的孩子。 人类很脆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脆弱，更是心灵上的脆弱。 他们的种族，一旦脱离了父母，那么哪怕是亲人也会成为对立面，杀伐果断毫不留情，而人类不同。 人类会因为一句话而伤心欲绝，会为了大义献身大海，会为了自己的容身之处，拼尽全力。 太重感情，则是人类最大的缺点。 “银鲛，你明白的，我是很喜欢你的。” 当杜小姐说出这句话之后，楠楠直接跪坐在了地面之上，不知所措。 “的确，楠楠是我靠近你的手段，但是……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杜小姐的但是，让已经彻底失去了念想的楠楠突然间抬起了头来，急迫的盯着海怪手中的手机。 “这个孩子的确没有你的孩子那样的优秀有个性，也可能并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但是养孩子，或许就是这样吧。” 海怪的手突然间停顿了下来，原本以为的恶劣的打击报复没想到居然会峰回路转，但是…… 他并不讨厌，没有挂掉电话，没有摁掉扩音。 “你给了我很大的影响，哪怕我们只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只是人在看着周围的人，就总是会被不自觉的影响。” 杜小姐的声音逐渐的平缓下来，似乎是略带自嘲的玩笑话。 “所以我也就想着，如果我像你那样去养育一个孩子，她会变成什么样呢？” 有太多太多的人，都是在不停的思考着自己的容身之处到底在何处，并且为了这个答案而奋斗。 但是有很多的人，往往是在奋斗之中忘记了自己的目标，而最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大喜大悲，过于激烈的仿佛过山车一样的心情最终让楠楠已经无法处理大脑中不断徘徊的一切。 海怪放下了手机，通话已经完毕了，短短的三分钟，让他也有些冷静了下来。 楠楠是幸运的，幸运的遇到了认识海怪之后的杜小姐，也幸运的被海怪所选中，最终拥有了一个可能成为自己家庭的一丝希望。 然而她却全然不知，放错了自己的定义，没有找到自己的确信之处，只是就这样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在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之后，楠楠已经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笑，突然间从一旁冲向了门，打开门锁猛然跑了出去。 海怪皱了皱眉头，刚刚想要追出去，健康却拉住了海怪的手指。 “爸爸，我去吧。”健康微微沉下双眼，显然自己的心中是有另外的打算。 楠楠跑的不快，繁杂的思绪和已经过于疲惫的身体，让脚下的步子不停的踉跄，到底前方的路是什么地方，到底应该在哪里停下来，全然的一切，都只是凭借着本能。 “该死的。”健康追在楠楠的身后，哪怕是已经筋疲力尽的女孩子的体力都比他这一副破身体好，真是讽刺。 好不容易追到了楠楠，健康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抬眼忘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一座小心公园的内部，周围都是树木，隐约从树木之中透露出电灯的光芒。 而在楠楠的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土坡断层，虽然不算很高，但是要是就这样摔下去肯定会受伤，也难怪楠楠停下了脚步。 “怎么？冷静下来了？”健康看着楠楠似乎呼吸逐渐的平稳下来了，开口询问道，“难道你不满足吗？杜小姐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母亲。” “那是骗人的。”楠楠不自觉的开口，“我不可能有这样的好运，我不可能会被人所喜欢，杜小姐很聪明，一开始就能够明白我了，她一定，只是想要在银鲛的面前的做出讨人喜欢的样子。” 健康眨了眨眼睛的，并不意外楠楠的想法，这就和当年的他们一样。 语言上的安慰，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去填满他们内心的伤口，那是随着时间和海怪不遗余力的付出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最基本的信任。 杜小姐的做法是错误的，海怪的做法也未必是对的，一切……其实也只是看运气罢了。 “你知道爸爸的身份，这一点让我很不放心。”这一次追出来，健康并不是想给楠楠做什么心理辅导，而是，“爸爸不希望我们杀人，我也不希望爸爸因我们背负上罪孽，所以，我们来谈一个折中的办法如何？” 第一二四章 所有的孤儿都会渴望有一个家庭, 有一个归宿, 也会因此而努力，寻找到自己所能够做到的未来。 也因此为了能够坚定不移的达成目标, 都会努力的不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健康很明白，楠楠这个女孩子看似坚强却实际上也脆弱的不堪一击。 “你想做什么？”楠楠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健康来者不善，浑身都防备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健康。 “爸爸的秘密我们一直都在很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的。”健康微微垂下双眼，看着自己的双手, “可是爸爸的异常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所发现，我们根本无法完全的守护住他的秘密。” “你们都是疯子。”楠楠说道，“居然能够和一个怪物共处一室，你们根本不知道怪物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我知道，你想要告诉我为你的过去, 哪怕这件事情你已经用来讲过无数遍了。”健康抬头看向楠楠，这个女孩总是会将这件事情挂在嘴边，用来引起关注。 曾经被海上的怪物所袭击了家人, 最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那样的怪物究竟是什么，健康也丝毫不关心。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和怪物在一起！？” “因为对我来说, 我才更像是个怪物。” 寂静的夜晚, 在灯光照射不进来的密林之中，健康的身影比楠楠矮小了太多，就是这样瘦弱纤细的身体, 却妄言说自己是个怪物，这让另外一位听众更觉得对方是在讽刺自己。 “你不要为那个怪物做辩驳，怪物永远都是怪物，改不了杀人的本性，你难道保证他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吗？” 楠楠的话，虽然毫无道理，却不得不说正中了其中一件事。 海怪是否杀过人这件事，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完全的确信。 “至少我会努力的让他不会再去杀人，爸爸或许自己还不曾知道，人类对他的影响，已经极深。” 初次见到海怪场面，健康到现在还能记起来。 过分美丽却过分冰冷的面容，丝毫不懂得利用脸部的肌rou来微笑，也不会对任何的人类有体贴之心。 而如今，却拥有了朋友，并且还会对人类有所照顾，这显然已经是最大的改变了。 健康隐藏在阴影中的表情，并没有被楠楠所注意到，无法理解健康这句话之中的复杂性，楠楠只觉得荒谬。 “现在的你，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家里，是杜小姐的家庭吧？”健康一边说，一边向前行走，逐渐的走到了之前的断崖边，月光从断崖处隐约透露出来。 楠楠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心中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但是你跑了出来，任性的，但是并不是说会没有回去的机会了。”健康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是月光让他有些不适应。 楠楠没有接话，冷静下来之后，杜小姐的话语依稀存在在耳边，那是她的人生中第一个说的愿意抚养自己的人。 杜小姐对她来说，是一个希望。 “所以，我现在要剥夺你这个机会。”健康回过头对着楠楠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在阴森的月色之下全然的是一片冷然，“楠楠因为攻击性过强，犯下了故意杀人罪，有可能有精神疾病。” 三个随时都会让楠楠被抛弃的条件，硬生生的打击在了楠楠的心上。 迷惘的抬头看向健康，发现健康张开双手向后倒去：“所有的一切，就只是我一句话而已。” 当健康直接从断崖上翻滚下去的时候，楠楠突然间明白了健康现在想要做什么。 这里没有监控，没有路人，地方十分的隐秘，不会有人察觉。 健康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彻底的给她制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当做把柄狠狠的抓在手心，如此一来，为了能够抓住杜小姐这个一线生机的她，必然会直接服从于健康。 楠楠简直不敢相信，健康居然能够对自己如此之狠。 健康的身体到底有多不好这段时间她也已经见识了，这个断崖虽然不高但是几乎能够直接要了健康的小命。 或许有更多的办法，但是无一不会伤害到楠楠，爸爸的心情会愧疚，健康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楠楠会用任何一种方式在海怪的心中留下带着感情色彩的一笔。 所以…… 健康放任了自己的小心思，承认了自己的卑鄙无耻，他要彻底的利用楠楠，并且抓住海怪已经被这个花花世界中的人迷惑的开始飘忽的眼睛。 用一次受伤作为代价！ 楠楠颤抖着身体趴在断崖的旁边，惊悚的看着躺在断崖下几乎没有动弹的健康。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一定不敢这么做！ 她绝对不能背负上故意杀人的罪名，这会毁了她的一生！ 她没有健康聪明，也知道健康实际上是多么的巧舌如簧，一旦健康好起来，定然是他说什么，最终的结果就会是什么。 她不能就这样被控制了！ 健康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痛苦，病弱的五脏六腑受到这一次撞击之后几乎要从身体里脱离出去，艰难的痛苦 粗重的喘息伴随着过于熟悉的痛苦，以前在这样的痛苦之中所能够想到的只有无尽的憎恶，第一次感受到了几分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