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好好洗洗，没听说过小杂鱼还有臭小杂鱼的，那是死鱼。”海怪强硬的压制着付阳清洗着身体。 付阳不停的挣扎，却在挣扎的时候被呛了好几口水，眼睛也不敢随便乱看，海怪白皙的皮肤就在眼前不停的晃荡，实在是太过刺眼。 “爸爸，别闹……咳咳……”付阳企图从海怪的控制之下逃脱，却发现无论怎么做对方都丝毫没有任何的撼动。 明明对方没有用力，却能够分毫不差的控制着他在水流之下。 “会感冒的，爸爸！别闹了！”忍耐着水流进入鼻腔的痛苦，付阳厉声开口。 海怪突然停了手，被折腾的有些难受付阳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心中却是咯噔一声。 为什么突然停手了？难道是因为他刚才的口气让海怪不高兴了吗？ “你还会感冒吗？”海怪询问道。 付阳猛然一愣，咬了下牙齿，看向了别处。 “你应该不会感冒了吧？”也许付阳会生病，但是绝对不会是感冒，他的鳞片，他最好的防护，他留给付阳的东西，会保证着付阳随时都处于最健康的状态。 付阳的瞳孔皱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一样，向后倒退了几步。 海怪对对方居然会这么惊恐，也是不明所以。 “我记得，每次和你们贪心的时候，都是在浴室吧？”海怪盘腿坐在地面上，随手扯过了一旁的毛巾盖好，单手靠着腿，歪着脑袋，“这里是浴室吧？我们谈谈心如何？” “爸爸……”付阳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 海怪正襟危坐，严肃的拍了拍对面的地面，直勾勾的看着付阳。 付阳最终没有能够抵挡住海怪的眼神，就着冰凉的地面，坐了下来。 “你……”海怪张了张嘴，“是不是不想让我回来呢？” 很久，这个简单的问题，付阳却沉默了很久，这样长久的沉默，海怪却越加的心惊。 “爸爸你……实际上，什么都不明白。”浴室是公共的地方，但是每次在感受着清冷的水温，逐渐的流淌在身上的时候，他就无法抑制的会想起海怪的存在。 就像是刚才的比赛一样，他竭力的想要证明自己，这个人却用着完全不曾故意的方式，击碎了他企图哪怕是给自己的一点点自信。 “现在想想，五年前的我，真的很幼稚。”付阳看着自己的手心，骨节分明，有不少厚厚的老茧，他会将上面的茧子磨掉，却还是会不断的长出来，“我那时候想着，我一定要保护好你，我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因为那是我唯一的家。” 然而，一旦脱离了海怪，那个他自认为的家庭，实际上不堪一击。 说要好好保护，但是海怪哪里需要他的保护？他和人类本质上的不同，就已经笃定了他们永远不可能归在一条线上。 “爸爸……你需要我们吗？”付阳询问道。 “当然。”海怪很理所当然的，毫无任何的停顿，“我需要你们。” “需要我们做什么呢？”付阳抬头问道。 “你们是我生命最后的意义。”海怪用最直接的话，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最后的……”付阳无意识的抚摸上了自己的右眼，“为什么是最后的？” 海怪没办法解释，这他已经解释过无数遍的事情，对人类来说却没有办法理解。 “你所谓的最后，是想让我们吸食你的生命，汲取你的一切，最后满足你抚育后代的愿望最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 付阳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或许不是？”海怪歪了歪脑袋，他不明白人类对抚养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但是自己的做法似乎也不对。 “疼吗？”付阳轻轻的靠近海怪，温热的手指触碰到了海怪的胸口之上，“伤口，很疼吧？“ “嗯……挺疼的。”海怪眨巴着眼睛，“你知道？” “那这里……疼吗？”付阳的手抚摸上了海怪的右眼，“看得到吗？会不舒服吗？” “……”海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付阳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海怪的双眼，海怪有些狼狈的垂下了双眼，不让对方逼视，“不疼，能看得到的。” “仅仅只是看得到？”付阳询问道，“你到底把什么东西给了我？”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随意就能够治愈他人的能力，小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魔法，等离开了海怪彻底的冷静下来，才明白过来—— 任何的得到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全都看到了，通过这只眼睛。”付阳的手将自己的左眼挡住，只露出自己的完好的右眼。 只要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这只眼睛虽然看去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却实际上有着微妙的差距。 “你用你用来守护最柔软处的皮肤，弥补我那些无关紧要的疤痕，你用你完好的右眼，取代我的眼睛，你现在的眼珠，是我的！” 付阳再也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直接扯住了海怪手臂。 “然后呢？健康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你用自己的心脏去弥补他的身体？！” 海怪震惊万分，呆呆的看着付阳，自己一直偷偷隐藏起来的事情居然被全部戳穿了。 “你用血液去喂食七七，那么你丢失了什么？” 付阳咄咄逼人，紧追不舍。 “那是不是只要我们有需要，你整个身体都打算贡献给我们？！” 第一四三章 海怪不懂得如何去骗人, 但是却知道应该如何去隐瞒,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不能暴露。 他隐瞒了别人, 也隐瞒了自己。 他和付阳交换了右眼，用自己防护脆弱部位的细密的鳞片去修复付阳的皮肤。 他并非雌性，也不是哺乳动物，他没有奶水，人类脆弱的肠胃也没办法吸收他可以带来的食物, 喂食七七的血液，是他最珍贵的，用来修复身体的血液，给予七七当做营养。 健康身体的病弱，并非是疾病, 而是先天的不足，如果要治好健康，那么用自己强大的身体能力去修复再好不过。 做着一切, 全然是他的本能, 在抚育后代这一点上，他相信任何一对亲子都是会不遗余力的付出。 所有的后代都会理所当然的接受这样的付出，但是唯独自己的小杂鱼不能忍受, 这对海怪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看着面前全然只剩下愤怒的付阳, 对被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他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 “然后呢？接下来会如何？只要我们活着你就继续这么做，如果我们老了呢？难道你还要直接将寿命分享给我们吗？”付阳站起了身来, 垂眸看着海怪，“你真是慷慨。” “抱歉，唯独这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分享给你们。”读不懂空气的海怪鬼使神差的冒出来这么一句，气的付阳手指都在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用担心。”海怪说道，“都会好的，只要给我时间，它会一点点的修复，并不是说用了就会没有的。” “要多久？”付阳冷声说道。 “……”从来都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势，海怪自己也判断不出来。 “十年？不，不对，一百年？一千年？？？” “总归是会恢复，这只眼睛也会逐渐的变成我自己的，还会看见，鳞片虽然不太容易变得和以前一样，但是只要时间足够……” 海怪焦急的想要解释，却看到付阳摇了摇头。 “爸爸，我今天值班站岗，可能没有办法再和你闲聊下去了。”付阳将之前准备好的衣服摆在了旁边，再见都不曾说一声，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就这样走出了浴室。 正在和王辉谈论一些事情，穆少岚看到付阳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然而在身后却没有跟着海怪，不由的走上前去。 “他没有出来吗？”按照海怪当时的反应应该是恨不得和付阳再好好的来一个亲密接触，本身应该是很期待见到海怪的付阳为何却一直板着脸。 “没有。”付阳摇了摇头。 “怎么了？心情不好？”王辉走到了付阳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付阳的后背，俨然是十分关心。 “我可以继续去上岗了，爸爸这边麻烦您多照顾。” 然而就在王辉得到了付阳一个微笑之时，从身后传来一阵堪比刺刀的目光，深深的刺的他神经紧绷，浑身都在发抖。 王辉顺着那道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望过去，对上的是海怪阴霾的目光，顿时心中一惊，脑海中陡然浮现出来了‘蛇蝎美人’这样一个词汇。 穆少岚当然也是注意到了海怪和付阳之间弥漫着的奇怪的氛围，心中叹息了一声，上前了两步靠近付阳，压低了声音说话。 “不要太欺负他了，他毕竟是很想念你们的。” 穆少岚是亲眼见到了海怪，在知道能够见到付阳和付瑶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显然已经是期待了很久了。 也是在那个瞬间，穆少岚清醒过来，面前这个并不仅仅是骇人的非人类生物，而是一个学会了人类的感情并且认真的去爱着自己的孩子的普通父亲。 虽然要接受这个设定有些困难，只要习惯了慢慢的会自然而然的体谅了。 “有些事情，他必须去自己理解，并且深刻的明白才可以。”付阳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完好的右眼，“只要他还会想念我，那么才能够做到最好的效果。” 虽然没有能够完全理解付阳的口中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样的含义，穆少岚却没有再说话。 付阳是一个聪明又早熟的孩子，在普通家庭里显得有些异常的他和海怪的养育居然无比的协调。 “唯一应该庆幸的就是至少付阳拥有可以和早熟相互映衬的智商吧？”穆少岚只能歪着脑袋打趣。 王辉也是叹了口气，在远处看着几人亲密接触的海怪不高兴的磨了磨牙。 “衣服不是这么穿的。”突然间从海怪的身后，颜以佐伸出了双手将海怪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 “颜佐……”海怪回过头，看向颜以佐，“人类对他人的存在，都是十分在乎的吗？” “这样的问题你要问我，我也没有办法给予你肯定的回答。”颜以佐本身情感也并非浓烈的人，甚至算得上是颇为淡漠。 “你没有重要的人吗？”海怪回过头看向颜以佐。 “如果你是人的话。”颜以佐仔细的凝视着海怪的双眼，将那一片如天空一般的蔚蓝收入眼中，情不自禁的上前，伸手扣住了海怪的后脑，在海怪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那你就是我重要的人。” “我不理解。”海怪对这个吻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只是皱着眉头说道，“我的孩子们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才会重视我的存在，那么你的重视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颜以佐放下了手，“我并不需要去追究这些复杂感情的来源，一切就只需要本能就可以概括了。” 海怪皱了皱眉头，没有再理会颜以佐莫名其妙的话语。 颜以佐并没有能够很好得去回答海怪的问题，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只是唯独这件事情，他没有办法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海怪是世界的瑰宝，是他梦寐以求的独一无二的研究对象，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曾能够窥探的秘宝，这是独属于他这一份的殊荣。 他只是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会对海怪这样的存在狂热是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观察了海怪半年，每一天都在去仔细的寻找他的不同，习惯了看着那张脸，习惯了每天观察，耐心的等了五年，不停的回放曾经有海怪身影的录像，一遍一遍的重复，疯狂的去观察。 当一切已经变成了自然而然，再一次见到海怪的时候，颜以佐并没有度过了五年的感觉。 因为就好像是在昨天，他刚刚才见过面，这个人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