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沈昭装昏迷被洛月汐拆穿，而洛月汐话中的意思又隐隐透露出她知道不少的事情，因而沈昭难免有些讪讪的，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跃了起来，身形矫健，灵力充沛，精神饱满，完全看不出任何病弱受伤的样子。

    看着沈昭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洛月汐越发确认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眼神越发冷然下来，洛月汐走近沈昭，此时她已经比沈昭矮了一个头，看他时要微微抬头，但这不妨碍洛月汐气势二米八，压得沈昭脸上笑容凝滞。

    站定到沈昭面前，洛月汐久久不说话，就在沈昭觉得挺不住的时候，洛月汐抬起了眼，眉眼一片凛然怒意，她抬起左手反手给了沈昭一巴掌，裹挟着灵力的巴掌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沈昭掀倒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洛月汐斜眼看向倒在地上的沈昭，语气森冷至极。

    沈昭默然不语，复而苦笑，他默默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洛月汐这一巴掌没有留手，但是他实力尤胜洛月汐，所以并未伤筋动骨。

    洛月汐只打过他三次，第一次是他十岁时不自量力挑战一位军中退下来的前辈，被人教训打得半死，差点被废了一条腿。

    第二次是当初比武大会，他拼着剑心破碎与洛月汐两败俱伤，只为让她看清他是一个真正强大的男子。

    第三次，就是现在。至于原因，他也心知肚明，洛月汐是在怪他以身涉险，甚至为了某些对她来说虚无缥缈、没有意义的事情差点搭上性命。

    “以你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被阿曼陷害，你既然不是喜欢她，不是为了她甘心中蛊，那就是有其他的原因。”洛月汐言辞冷厉，此时竟也能冷静分析，半点情绪不动。

    扫过沈昭，洛月汐微微冷笑起来：“让我来猜一猜，阿曼本来是黑苗圣女候选，接受黑苗洗脑式长大，就算她真的对你情根深种，也不该为了你到偷盗圣蛊的地步。”

    “就算有阿婵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她们二人互相敌对，她岂会轻信阿婵的话？所以，真正挑拨她的人是你，真正逼她走上那条路的人也是你。”

    “再者说，痴心蛊这样重要的圣蛊，就算阿曼是圣女候选，就算暗地里有阿婵相助，想偷出痴心蛊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所以，阿曼能盗出痴心蛊，是你在背后相助。”

    洛月汐将这两点一一述说而来，脸上神情越发冷然，言辞也冰冷得很，最后，她又继续分析着：“你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痴心蛊的特性，你想要利用，所以你在背后捣鬼，让阿曼成功偷出了痴心蛊，然后种到了你的体内。”

    “而你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我来用心头血替你解蛊，是不是？”

    洛月汐分析得半点不差，这确实是沈昭心中的打算，从一开始，事情就没有脱出他的掌控之中，阿曼、阿婵，甚至黑苗，都是他的棋子。

    他虽中了痴心蛊，却只有感情被蛊虫强行压抑，神智却并没有被蛊虫吞噬，所以他能清醒的自导自演这一场戏剧，只为了——让洛月汐看明白他的感情，看明白他的心意。

    见沈昭默认了，洛月汐低低的笑了几声，她歪了歪头，又道：“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痴心蛊作为圣蛊，是被存放在禁地的，黑苗长老必定时刻盯着那里，就算有你在背后相助，阿曼也绝不可能取出痴心蛊。”

    “所以，为了确定痴心蛊能够被成功取出，你一定和黑苗大长老交涉过，并且向她承诺痴心蛊可解，一定会归还吧？难怪当初在黑苗，那大长老神神叨叨的说着，这一次痴心蛊必定可解了。”

    不仅如此，只怕洛月汐当初在黑苗受到大长老那般对待，也有沈昭的原因在其中。

    沈昭叹了口气，只能无奈耸了耸肩：“全都正确，阿月你推测分析得半点不差。”自己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末了他还加了一句，“阿月你真厉害。”

    洛月汐面无表情，冷笑一声：“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没有。”沈昭淡淡摇头，分外淡定从容，他抬眸看向洛月汐，温柔一笑，眸光缱绻而又坦然，“正如阿月所说，我所行一切，不过为了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他双眸灼灼如火的凝视着洛月汐，带着十足的侵略：“这一次，阿月总不会继续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是少年一时意气了吧？我一直都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是真挚无比的。”

    “阿月，对我而言，你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切都要来得重要。”

    说完这一番坚定就铿锵有力的表白之后，这一次沈昭又眼中带着深沉的爱意和微笑看向了洛月汐，等待她的答复。

    确如沈昭所言，在这之前洛月汐从未真正重视过他的感情，从未真正把他口中的爱意当真。

    当看到沈昭为了她压制蛊虫时，她心里不是不震撼的。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她有一些吃惊、震撼，也因为这个人是沈昭，而有了些动容，但这都不代表她会接受。

    “看来一直以来，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洛月汐承认，她和沈昭走到这一步，两人都有原因，沈昭固然永不放弃。穷追不舍，可她不也一样忽视放纵吗？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她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昭，为什么她不会喜欢他。

    “沈鸿轩，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们认识那年，你七岁，我五岁，可以说我们两个人是自小一起长大，我们分享着秘密，分享着快乐，我们彼此是比父母亲人还要熟悉彼此的存在。”

    洛月汐微微皱眉，神情中带着由衷的不解和迷茫：“按照一般人来说，你不该把我当成姐妹亲人吗？正如我把你当做兄弟亲人。”

    沈昭满头黑线：“还真是抱歉……我不是一般人？可是在大燕，青梅竹马产生感情不是正常的吗……为什么唯独阿月你不一样呢？”

    说起这个话题，沈昭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啊。青梅竹马什么的，不是感情萌生最正常的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这样的感情，怎么就不能是少年慕艾，怎么就不能是男女爱恋呢？

    对此，洛月汐沉默了一下，慢慢给出了她的回答：“你以为，看过你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蠢脸，见识过你小时候撒泼打滚的蠢样，知道你脑子里抱着的那些蠢不拉几的梦想的我，还能喜欢上你吗？”

    沈昭：……不，阿月，那些黑历史不能翻页吗？

    洛月汐表示当然不能，她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和沈昭青梅竹马的时候她就是成年人的思想了，对一个熊孩子，洛月汐刚开始照顾沈昭时还真有一种当妈作姐的感觉，你说这样，她怎么喜欢沈昭啊。

    就算后来，沈昭长大了，成熟了，把自己的形象给扭转了过来，洛月汐也承认，现在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英雄豪杰，是个能够撑起一片天的人。

    但那又如何，承认沈昭是个真正靠谱的男人，和记得沈昭那些坑爹的黑历史完全不冲突啊！

    如果洛月汐是个真正的土生土长的人，和沈昭一起长大，当然不会将他的黑历史记得那么清楚，但是问题就在于，他是个成年人啊，别说沈昭小时候哭得满脸泪花的样子了。

    她甚至还记得沈昭最后一次尿床是九岁呢！

    这样妥妥的黑历史黑料，洛月汐脑海里有一堆，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她能忘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鬼记忆，否则看着沈昭还不尴尬死啊。

    被自己当成亲人的人喜欢，真的是一件让洛月汐觉得无比暴躁的事情。

    沈昭哭唧唧，恨不得回到过去拍死犯蠢的自己，他的一世英名……算了这个不重要，他在阿月心里的形象从此就和那些卖蠢的样子不可分离了啊qaq

    “行了，这件事情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你自己解决。”洛月汐瞥了眼沈昭脸上的蠢表情，语气很是不好，“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犯蠢，就不像今天这样简单了。”

    沈昭抹了把脸，把脸上的蠢表情抹去，又恢复到原本的冷静，他表情淡定，胸有成竹的说道：“黑苗那边，只要把痴心蛊还回去就可以了，剑宗这边也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我师尊第一眼就发现我不对劲了。”

    见沈昭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一页揭了过去，洛月汐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来，她右手轻轻在摊开的左手上敲击了几下，然后问道：“阿曼是你一手算计的，如今她身死，黑苗莫非也不在意？”

    “而且，当初你从空间风暴中脱身而出，应该是阿曼救了你吧？如此救命因果，你却如此算计相对，就不怕因果缠身反噬？”

    双眸中露出几分犹疑，洛月汐是真的不解，当然对于沈昭算计阿曼这种女子的事情，洛月汐并不是反对不赞成，也不是觉得此事不符合道义。

    在修真界尔虞我诈都是正常不过的，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修真界也是如此，修士为了一些利益是经常会互相争斗的，这也是为什么修真界有那么多行抢劫一事的修士。

    但这些纷争，都不涉及因果报应，因为一旦踏入修真界，就等于踏入了生死场，每一个杀人者，都已经做好了被人杀死的准备，即使陨落也不会有因果缠身，因为这是因果循环。

    但修士少有会对与他们有因果勾缠的人为敌，就算为敌，也得先把因果还了。这就是为什么洛月汐当初落在秦国，对救了她的车队施以援手。

    修士修行大道，本就是在天地间挣扎，顺应天道，因果缠绕少，修炼速度自然快。

    沈昭轻轻哼了一声，俊美的面容上染上几分淡淡的不屑和讥讽：“阿月，你不会真以为阿曼是救了我的人吧？她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劳什子的救命之恩。”

    洛月汐挑眉，倒有些没猜到竟是如此，微微抬了抬下巴，她示意沈昭继续说。

    “我当时从空间风暴中逃出来时，确实身受重伤，不过因为我有万年灵髓在身，服下后诸多伤势都已经开始痊愈。而我刚刚落在南蛮没有几息时间，小红的天劫就从天而降了。”

    沈昭提起当初他从空间风暴中逃出来的事情时，神色一片淡淡，言辞间也是一片平静，好像当初的危在旦夕全都不算什么，不过过眼云烟。

    “小红妖体成年，须经化形雷劫，这一天劫我也不能相助，所以当初它被天劫轰得十分凄惨，几乎差一点就要失败了，而且刚刚稳定下来的伤势，也因为溃散的天劫之力而重新恶化。就在这个时候，我和小红被阿曼发现了。”

    提到阿曼时，沈昭眼中一片冷然，没有半分波动，好像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既没有憎恨，也没有欢喜。

    洛月汐若有所思，低声道：“既然你说阿曼对你并无救命之恩，莫非当初阿曼竟是想至你于死地？”

    “没错，我当时就落在南蛮圣地附近的一处山林中，因雷劫惊动了阿曼，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险险度过雷劫，正在化形的小红，她认出小红乃高阶妖兽，要用小红培育她的蛊虫。”沈昭哼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洛月汐此时就轻笑出来，眉眼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充满了挪揄意味的瞥了眼沈昭：“后来她就看到你了，所以你就被当成压寨相公被掳了回去？”

    “怎么可能。”沈昭对于洛月汐的猜测十分无语，他嗤之以鼻，“她把我拖回黑苗圣地，只是为了将我培育成药人。”

    后面的事情就差不多是之前洛月汐猜测的那样了，阿曼在日久的相处中喜欢上了沈昭，沈昭却借此布局，以痴心蛊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原来如此，这般你二人算是因果抵消，谁也不欠谁的了。”洛月汐微微颔首，既然从一开始就是阿曼算计沈昭，那么他反击也好，算计也好，都算不得沈昭有什么做得不当的地方。

    掸了掸袖子，洛月汐既然已经了解了从头到尾的事情，也知道沈昭此时无事，自然没必要继续留在剑宗了。

    “既然你没事，那就好了，我也要返回丹宗了。”洛月汐向来是干脆利落的人，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如此就直接说道。

    沈昭脸上露出郁闷遗憾的表情来，言辞恳切的挽留道：“阿月，我们也好久不见了，今日在剑宗不过见了一面，你就要离开，都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洛月汐微微冷笑：“这样怪谁？你从空间风暴中迭出，我四处找你，我本来落在世俗界秦国，连续奔波中州、南州，最后又去了南蛮寻你，结果呢，你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拍拍屁股就回来了！”

    “早知道你压根没事，不过是在暗戳戳算计着什么，我才懒得到处找你，简直浪费时间和精力。”

    洛月汐是很有理由生气的，亏她还以为沈昭是陷在了南蛮出了什么事情，这才难以将消息传回族中，可如今看来，完全是这家伙自己忙着自己的算计，压根没有传信给剑宗的意思。

    沈昭自认理亏，神色就不由讪讪的，不过他马上又打起精神来了：“阿月，你愿意为了我四处奔波，甚至涉险进入南蛮，这是不是代表着，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洛月汐用一种“你怎么这么蠢”、“这是什么蠢问题”的眼神扫了沈昭一眼，她叹了口气，神情柔和了下来：“沈昭，我们至今相识已经有二十余载，如今你我家人皆逝，除了彼此我们再无故人，你对我而言当然很重要，你是我的亲人。”

    “对我而言，你的重要性只比报仇差一点。”

    闻言沈昭微笑起来，他垂头握住了洛月汐的手，低声说道：“这样就足够了，目前，这样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来日方长。

    好在，他这一番算计终究没有落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心里仔细想过的，想要洛月汐喜欢上他，就要做到三点。

    第一是让洛月汐熟悉他的存在，不会排斥他，不会厌烦他。这一点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沈昭敢说，除了他，洛月汐压根不会再和任何一个男子太过亲密了。

    洛月汐不相信那些爱情，也从不会靠近，所以在她心里，最亲密的关系就是亲人和朋友。而沈昭也能确定，洛月汐不会再有新的可以视为“亲人”的人了。

    第二点，就是要洛月汐相信他的真心，必须要让她真的完完全全知道这一点，她才不会再以往日的态度对待他。人嘛，对于喜欢自己的人，总是要多在乎那么一点点的。

    之前这一点沈昭一直无法做到，后来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阿月不相信他说的，不相信那些表白和剖析，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用事实来说明。痴心蛊非痴心者不得压制蛊虫，这样的事实足够让洛月汐知道他的感情了。

    虽然行冒险事被洛月汐教训了一顿，但是沈昭觉得挺值得的，起码第二步完成了。

    那么最后，就只剩下第三步了，那就是一直在洛月汐身边，温水煮青蛙一般的让她的感情变化。最后一步是个漫长的过程，沈昭不知道以洛月汐的固执他要抗争多久，但是他想不管多久，他都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行了，我要去找丹宗的人，就先告辞了。”甩开沈昭的手，洛月汐神情有些不自在。

    在她还以为沈昭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少年期的迷茫，一旦他想明白了他们就会重新回归到亲人的位置时，她对于和沈昭的这些亲密动作很不敏感，因为从小到大，她和沈昭真的挺亲密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既然沈昭对她的感情不是什么少年意气，是真正的喜欢，那她就不能再继续如此了，她不会接受沈昭的感情，所以也不想做出会让他误会的事情来。

    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昭，这条路行不通，还是换一个人喜欢吧。

    沈昭任由洛月汐挣开他的手，也不阻止，只是唇角勾起微微的笑意。

    你看，这第二步不是很有作用的吗？起码阿月已经开始正视他的感情了，不会再把他的感情当成少年意气，整个人就像感情天线被封闭了一样，迟钝到让人无力。

    “对了，这是我托清然收集到的有关清虚子的一些信息，你可以看看。”正要告辞离去，洛月汐却突然想到了这茬，就把玉简取出递给了沈昭。

    沈昭眉眼带上几分冷意：“早晚有一日，我们会亲手报仇的。”

    洛月汐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神色看来，她也是和沈昭抱有一样的想法。将玉简给了沈昭后，洛月汐就无意拖延，打算去寻丹宗的人一同返回丹宗。

    “阿月。”沈昭她背后喊她，他的语气可怜巴巴的，让洛月汐想到小时候沈昭三头身时卖萌的小表情，想要避开的心思淡了淡，她回身应了沈昭一声，觉得沈昭长进了啊，都学会示弱撒娇了。

    撇了撇嘴，洛月汐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昭有话说话，别含含糊糊扭扭捏捏的。

    沈昭眼睛一亮，然后硬是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来，示弱道：“阿月，你看我这么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我觉得我好委屈……”

    “你最好不要继续喜欢我，那样就可以不委屈了。”洛月汐出言打断沈昭的话，神情一派认真坚定，是真的在劝沈昭放弃这感情。

    沈昭的套路被打断了，顿时就焉了下来，垂头丧气道：“那我还是继续委屈吧……不，我不委屈，一点儿都不委屈。”他又看向洛月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阿月，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扫了沈昭一眼，洛月汐对于沈昭现在的花花肠子是一点都不了解了，于是她只能轻轻哼了一声，微抬下巴：“说。”

    “嗯，就算你不喜欢我，能不能也别喜欢别人？”沈昭吭吭哧哧的犹豫了半天，最后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