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今天乐家三只熊都在，他就先过来了。偶尔看看母子摔跤，也是很有趣的。 不过当他走过来的时候，却意外遇到了一群人。 这群人中间的他还没看清，就先认出了他们的院长，裴宏民。 裴宏民在动保界可谓是一个传奇，他是新三届的大学生，学的是兽医学，然后被分配到四川某山区帮助藏民为他们的家畜和家禽看病。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一个饥寒交迫的熊猫下山到藏民家偷吃的，意外受伤。他将其治疗好之后就有了想要建立一个专门保护大熊猫的机构。 其实当时这件事已经在做了，他跟自己以前的大学教授讨论了一下，就被选定为了研究院的第一批工作人员。 那时人类对于大熊猫的了解几乎为零，一切研究都是摸黑进行的。所有人都小心谨慎，但又充满着期待。 因为有过治疗和接触野外大熊猫的经验，性格又沉着冷静，他在研究院很快就成为了骨干。后来人工繁育大熊猫取得重大突破，幼崽成活率提高等功绩都有他的参与。 成为院长三十年后，他本该退休的。但是研究院决定返聘，让他继续担当院长之职。 裴院长年事已高，但他每天还是会坚持到院里来转一圈，视察工作，顺便喝止游客的各种不文明行为。 不过今天看起来不一样，裴院长身边还有一个比他更老的老人。 如果说裴院长是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那这位老人就是一个行走的棺材板了。他的脸上和手上都是老年斑，几根白色的头发从帽子底下钻出来，毫无光彩。 曹平安停下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过去。怎么看，这都是有贵宾到的样子啊。 “老师，你看那只大猫，她叫乐美，是咱们救过的川美的曾孙女。”裴院长搀扶着的这位老人叫罗谦，已近百岁，是中央大学农学院西迁之后的首批新生。后来新中国成立之后，他成为了川农的教授，培养出了无数的优秀学生，裴宏民也是其中之一。 霍雨石在收集中央大学西迁资料的时候认识了罗谦老教授，在获得了非常多的历史资料之后，他也接受了罗老教授的建议，准备在剧本之中添加进熊猫的故事。 1937年对中国人来说是十分惨痛的一年，七七事变，南京大屠杀，都发生在1937年的下半年里。而在这一年中，生物界还有一个大事件。 一个美国妇女和一位美籍华人从汶川抓走了一只大熊猫幼崽，并且将其运到了美国。后来的几年里，十几只大熊猫被偷运到了美国或者欧洲，都在极短的时间里客死异乡，被制成标本。一直到四十年代，国民政府才开始限制外国人的偷猎行为。 中央大学往西迁，欧美人从四川偷运熊猫往东走，这两个事件霍雨石觉得很有戏剧冲突，加进剧本之中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最困难的是，他们要怎么跟研究院沟通，让一只熊猫宝宝去演戏。 曾经也有一只大熊猫巨星叫巴斯，她十分聪明，而且对杂技很感兴趣。上过春晚，当过亚运会吉祥物，风光一时。 不过那个时候对动物保护的观念还不强，动物表演是喜闻乐见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你说要让一只国宝去拍电影，配合你演戏，那肯定会被喷到死。从制片到导演，从演员到剧组里每一个人，都会被黑出翔。 抵制动物表演，动物园就是动物们的监狱！ 他们肯定用电击来控制滚滚了，要让滚滚做出这样的动作，肯定打它了！ 无良剧组，虐待国宝，抵制这部电影，让他们票房为零！ 霍雨石很是担心，他对野生动物保护并不了解，不知道让一只熊猫去演电影，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所以他就拉着罗老，一起到了研究院来。 先听听专业人员的建议，总归没错。而且到时候真的要拍，也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 熊元白站在这一群人中间，他没有去听他们的专业讨论，而是痴痴地看着三只熊，露出了痴*汉的微笑。 这时乐心也注意到了这一群与众不同的游客们，她抬起头，超栏杆那边看去。 罗老教授！裴院长！霍大导演！还有熊元白！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这个阵容，乐心有点傻眼了。这两拨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啊？ “嘿，傻meimei。”乐夜见乐心呆呆地看着人群，忍不住就扑了过去，开始嘬她的耳朵。 “哎哟，你走开！”乐心在认真思考问题呢，这两群人过来肯定有特别的意思，但是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难不成……，真的要拍电影了？ “走，玩秋千去。”乐夜咬着乐心的耳朵，把她往秋千那边拖。 “好，好，好。”乐心为了不让他打扰自己思考，只能跟着跑过去了。变成熊猫之后虽然还有人类的思维，但是毕竟是大熊猫的大脑，思考速度会慢那么一点点。 如果真的是要拍电影了，那他们来肯定是挑猫的。自己等会儿一定要好好表现，必须被选上啊！ 乐家的熊都是大美熊，聪明活泼，饲养员们也是看脸的，所以私心就给乐美的领地弄了好多玩具。秋千都三个，随便玩。 乐夜先走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双轮胎高难度秋千之上，他伸出前爪，扒着轮胎就爬了上去。然后沿着轮胎的外沿，他努力地往着最上面那个轮胎爬去。 不过他才是一只不到六个月的小猫，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非常灵活的了。 乐心知道他是想跟自己一起玩，所以她也爬了过去，扒在了下面一个轮胎上。好歹也是人类，她用了一下巧力，很轻松就坐到了轮胎里面。 秋千被乐夜弄得晃悠悠的，乐心就坐在轮胎里享受着。她思考着要怎么表现才好，突然一阵凉风吹来，居然夹杂了几片雪花。 下雪了！ 乐心老家在重庆，至今为止只看到过两场雪。研究院所在的地方有山有水，海拔还足够高，几乎每年都会下雪。 只是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早，让所有的熊都很兴奋。 乐美都放下了正在挑选的竹子，抬头看向了天空。 “来啊，meimei，玩雪呀！”乐夜嗯嗯叫着，兴奋得不行。他抱着脑袋，就开始前滚翻。 乐心受到了感染，她也用前爪抱住了圆脑袋，开始做前滚翻。 熊猫之所以叫做滚滚，不是没有原因的。它们身躯圆润，特别喜欢翻滚。高兴的时候翻滚，生气的时候翻滚，反正情绪一激动，就要翻滚。 两只白白的小熊一起开始滚，朝着排水沟一路往下。然后扑通，扑通两声，掉进了沟里。 放下了竹子，乐美走到沟边，叼起了乐心，然后用熊掌把乐夜给捞了出来，丢在了一边。 两只湿漉漉的小熊立马缩进了mama温暖的怀抱，就算是批着熊皮的乐心，此刻都贪恋着这个熊抱。 成年熊猫的皮毛摸起来就不如熊猫宝宝那般柔软了，不过乐美的肚子还是软软的，像一张巨型熊毯。 乐心躺在乐美肚子上，位置正中间，舒服得不行。 乐夜一看不服气了，他咬住了乐心的小尾巴，直接就爬了上来。 乐心一脚踹向他的脑袋，不是她占强，而是他咬痛她了啊。 乐美也觉得乐夜过分了，怎么可以咬meimei的屁屁呢，这样下去迟早要去德国看骨科。她伸出熊掌，一把抓住乐夜，一个过肩摔就把他给丢了出去。 “这两只小猫好，活泼。”裴院长也是个颜狗，他向来都青睐乐家熊。 “可是太活泼的话，是不是不好配合演戏？”罗老教授有他的担忧，这件事是他在从中牵线搭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肯定过意不去。 “这个……，我们可以抠图，用绿幕，特效加上去……”霍雨石挠着脑袋，面对熊猫，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到处低声下气去拉赞助的感觉。不过那时的委屈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人类哪有熊猫可爱，珍贵呀。 “哎呀，也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研究院的猫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过啊，可能演员要辛苦一些了。”裴院长转头看向了熊元白，他女儿和孙女都很喜欢这位年轻的演技派，所以他也看过他的一些作品。 熊猫本来就是很聪明的物种，而且研究院的猫也有不少都是参演过各种记录片，宣传片的。就是电影，也曾经拍过好几部，这并不是首例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荣幸。”熊元白说得很官方，他现在脑子里都在放着烟花，炸成一片，无法思考。 今天上午才试镜，而且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是抱了一下小猪仔而已。现在又告诉他有机会跟熊猫宝宝一起拍戏，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兴奋到要脑溢血了。 要是是他最喜欢的小心心就好了，他在心里奢侈地期望了一把。 ☆、第12章 演员 “心姐，什么是电影啊？”小灰灰努力地踮着小短腿，也想要爬到窗台上，看看窗外的雪。 “就是人类用来娱乐的东西，猫片懂吗，猫片儿。”乐心悠闲地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架着，一条腿摆在窗台边，摇摇晃晃。 昨天跟玩一样地下了几片小雪花下来，今早起来之后发现外面的植被都覆上了一层白白的薄雪，好像甜甜圈上的糖霜一样。 变成熊猫之后虽然过上了太上皇一般的米虫生活，但是美食却完全享用不了了。每到中饭和晚饭的时候，乐心都会抬起头，努力地朝食堂的方向嗅。哪怕是闻到一点点的麻辣鲜香之气，也是能感动到哭泣的。 作为一个披着熊猫皮的人类，她的味觉当然跟熊猫是一样的。吃竹子的时候清香，竹笋脆甜，苹果，蛋糕和盆盆奶，都是很美味的食物。 只是人类对食物特有的执念还在，她脑子中依旧有火锅，回锅rou，烧烤，串串的味道。 如果可以变回人类一小时，那她肯定要塞爆肚皮！ “地球不爆炸，我们不放假！”这时贺璇踩着步子，喊着口号，过来看小猫了。她身后的万幸也拿着扫帚，精神百倍的样子。就连赵鸿明看起来都神采奕奕，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研究院的奶爸和奶妈们大多数都是川渝籍的，雪对于他们来说，怎么都是兴奋点。就算在这里工作再久，每年看都看不厌。 贺璇打开了门，和万幸一起开始清理青团。她扫着地，心里很是畅快。今晚的小猫们又没有把屎尿沾在毛上，都干干净净的。 她不知道这都是乐心的功劳，有一次小灰灰把乐夜拉的青团给蹭身上了，臭得乐心睡不着。那之后她就很小心地提醒着各位宝宝，睡姿要保持好，不要到处乱滚，不然毛毛会变成全黑。那样就不能当国宝，只能做黑熊，被坏人拉去挤胆汁。 这一招恐吓的手法很成功，小猫们信以为真，规规矩矩了。偶尔才会有睡得太舒服，做了美梦，到处乱滚的情况。 “这一届很爱干净嘛。”裴院长突然出现在了门外，他笑嘻嘻地看着一地的小猫，非常和蔼。 “院长早啊。”贺璇打了一声招呼，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研究院是以熊猫为大的，什么领导明星都得靠边站。 “早，你们弄完卫生之后把小猫集中一下，开个会啊。”裴院长把命令下了，背着手就去其他院子逛了。 贺璇三人都有点懵逼，互相看着，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还是抓紧了一下，把圈舍清理干净，给小宝宝们喂了早饭，擦了嘴，再几筐装到了一个最大的圈舍里。 除了有几只病弱和还在隔离中的小猫，这一届的熊猫宝宝们就齐整了。 十几只小猫在一起，混乱到不行，打架的打架，嘬耳朵的嘬耳朵，越狱的越狱…… 平时它们都分散在研究院各个园区，就算是盆盆奶时间也不是全部都在一起的，现在全年级集合了，所有的小猫都激动得不行。 “这一届感觉是历来最活泼的呀。”裴院长蹲了下来，充满着慈爱地看着这些宝宝们。 “院长，这是要干嘛啊？”万幸问了一声，他好奇得不行。 “选美呀。”裴院长抬起手来，开始点兵点将了，“良辰肯定不行，虽然很可爱，但现在不是传统的黑白色。” “嘴长的也不行，侧脸看起来像狗。” “眼圈要大的，毛色要白，不能黄。” “脸要圆，扁一点倒没事儿。” “要聪明，哪一只跟你们饲养员互动最多？”最后一个条件，裴院长转过了头来，问着奶爸奶妈们的意见。 “乐心。”所有的奶爸和奶妈都指向了乐心，即便平时接触不多的，也知道这一届之中最聪明的小猫是哪一只。 乐心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默默地举起了爪子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是羞愧，而是兴奋。如果那天外来音说的是真的，那她不是马上就可以吃到火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