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她娘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不然也不会和鲜卑人联姻了。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她也不会和慕容家发生什么大的冲突。 但世上的事总是事与愿违,她想平平安安渡过这一年也就罢了,偏偏慕容叡像是不想给她好日子过,三番两头挑逗也就罢了,现在人前人后都不管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就会发生她最担心的的事! 她半点不想和慕容叡有任何的牵扯。 室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银杏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主人之间的纠缠叫她知道了,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留下这条命。 慕容叡脸上之前浮现的那点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慢慢沉下去。 明姝提着一口气和他对视。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半点相让。 “嫂嫂就这么厌恶我?” “不敢当,小叔救我,此次恩情没齿难忘。只是还请小叔再也不要和之前那样。” “之前哪样?”慕容叡突然发问。 “小叔说呢?”明姝被激怒了,她嘴角一咧,露出细白的牙,“小叔难道还想我将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慕容叡扯扯嘴角,一爪被挠实在的感觉实在是糟糕。她之前也不是没生气过,娇娇柔柔,他一条胳膊搂她,她就吓得惊慌失措,连生气都忘记了,现在小猫生了气,一爪三挠,而且都是挠在他的面皮上。任凭他如何脸厚如墙,还没修炼到被骂到脸上,还面不改色的地步。 “何况小叔对我三番两次撩拨,难道小叔是真看上寡嫂了?”她罕见的咄咄逼人,话语里完全不给人半点喘息的空间。 她娇美的脸蛋步步贴近,眼里却拒人千里之外,冒着彻骨的寒意。 “还是说,小叔亲近寡嫂,只不过是向受爷娘宠爱的长兄复仇?” 她嗓音和她的人一样纤弱,但如刀一样句句捅人心窝子。 他是被她当众剥光了,连条遮羞布都没给留。赤条条的就袒露在她面前。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娇娇美美,被男人抱一下都要尖叫好几声的女子,说起话来这么不留情面。 他步步逼近,眸光冷凝,煞气几乎凝结成了实质,黏稠的令人窒息。 从人血里头淬炼出来的煞气,刺破肌肤,割开血rou。 明姝强撑着,毫不退让。两眼盯住慕容叡冰冷的双眼。 两人对峙,室内安静的连呼吸都不可闻。 似乎过了百年那么长,慕容叡动了动。 “既然如此,先告辞了,嫂嫂好生休息。”慕容叡对她一拱手,不等她出身,掉头离开。他远去的背影都冒腾着一股火气。 慕容叡出去好会,明姝才咚的一下跌坐在坐床上。捂住胸口喘息。 她就怵他。不仅仅因为那个梦,本身慕容叡的气势就压的她喘不过气。他走了,强撑着自己的那口气也随之散了,开始有些后怕。 “五娘子。”银杏颤颤巍巍爬到她腿边,“二郎君他会不会……” “会甚么。”明姝捂着胸口,自个气都有些顺不过来。 “会不会把奴婢杀了灭口啊?”银杏哭丧着一张脸。 “不会。”明姝摇摇头,他们还真的没什么呢,慕容叡杖毙的那些侍女,并不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都是慕容家自己的奴婢。银杏他应该不会动。 明姝见着银杏面无人色,吓得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你怕甚么,我和他又没真的如何,他要是杀你,就把事给坐实了!” 银杏抹了两把泪,“可是二郎君的作风……” 慕容叡的作风,不管天不管地,碍着他了说不定就动手了。 “没事,他不会的。”明姝拍拍银杏的丫髻,这话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等这儿的事一了,咱们就走。” 这下,明姝真的关起门来,什么事都不管了。一连几天,都没见着人出过院子。慕容士及都忍不住把慕容叡叫过去问。 “你这小子是不是把人给吓着了?”慕容士及坐在上头问。来的那个算是他的侄媳妇,不过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到这儿也和客人差不多。前段日子慕容叡闹出的动静他都知道了。这事他也没管,相反他还到衙署打点了一下,毕竟这又不是夏天,人抬出去,好久都烂不掉,挖坑埋掉吧,地又冻的硬邦邦的,一锄头下去,完全挖不开。 摆在那里怪招人眼的,还得麻烦他去打点打点,免得有人不长眼来找麻烦。 慕容叡满脸僵着,坐在胡床上动也不动,半晌才冒一句,“谁知道?动了她两个人,就使气了。反正和我也没多少关系。” “你呀,自小脾气直,你动她人,事先和她说一声。她看上去是个明事理的人,你和她说明白了,也就没多大的事了。” 慕容叡头扭过去,“罢了,十六叔,东西您都看过一次没有?” 慕容士及东西收了就收了,要不是慕容叡,他也没想东西有少的。不过就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有多少感觉。又不是自己拿来的,得多少都是自己赚的。 “嗯,你亲自点了数,我还有甚么担心的?”慕容士及点点头,“难为你这孩子了。你阿娘恐怕不太愿意吧。” 平常人家的叔嫂关系就难处,族人越多,关系也就越复杂。慕容一族前前后后,百人是肯定有了,自家和慕容渊这一支没出五服,但也算不上多亲近的关系。那位嫂嫂肯定是不愿意出钱的。 “阿娘愿不愿意无关紧要,阿爷愿意就成了。”慕容叡沉默了下,“我待会把允郎一块带到平城吧。在我身边,我也好照看他。” “你带着他去吧。反正有你在,我放心。儿子留在家里,留着留着指不定就废了,还是出去多长长见识,你别怕他受委屈。又不是小娘子,受点委屈就抹泪的。” “嗯。” “你那个嫂嫂,待会你去叫人给她送个甚么,明面上就算把这事给扯过去了。汉人姑娘比鲜卑女人好说话,她看上去不是甚么难相处的,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她好相处?慕容叡费劲的想道。要说好相处,的确好相处,性情软软的,他都动手戳了,她动动挪了个地方继续猫着,躲开他就是她的反击。不过逼急了,她也是和猫一样要咬人挠人的,而且一爪下去直接见血。话语里都有刀锋,刀刀戳入心窝,不冒血誓不罢休。 在武周县这儿事情办妥了,慕容叡倒是想在这儿多呆一段时日,他自小在这里长大,比起平城,还是这里让他觉得舒服。不过,慕容士及没有多留他,他已经不是自己儿子了,还给了亲生父母,那就是他们的儿子,自己这个养父撑死就只能是叔父了。 何况他还有求于人,不能把人留的太久,要是堂兄那儿不悦就不好了。 一行人和来时的一样返回平城,回去的时候,少了几个人,又多了一个人。 慕容士及的儿子慕容允跟了过来。和慕容叡一道去平城。 走了几天,到了刺史府。明姝直接下车,眼皮子抬都没抬,直接进门了。慕容允在一旁看了半天,他拉了拉慕容叡的衣摆,“阿兄,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慕容叡没好气,“没有。” 明姝回来,换了衣服就去刘氏那儿。刘氏精神尚可,没了一个儿子,但还有另外一个,家里的衣钵也有人继承,还没到天塌下来的时候。 刘氏问了几句在武周县的话,明姝一一答了,“只是有几个人,手脚有些不干净,被小叔叫人杖毙了。” 刘氏眉梢一动,“既然这样,叫他杖毙也就杖毙了。” 她说着,就着明姝的手喝了一口药,“二郎和他十六叔怎么样?” “小叔和十六叔关系不错。” “关系不错……”刘氏念叨着这四个字,颇有些头疼。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怕从自己肚子里头出来的,多多少少隔着几层。 刘氏看了一眼面前的新妇,人瞧的出来有几分憔悴。恐怕是一路舟车劳顿给累的。 “五娘下去休息吧。” 明姝这一路走来,虽然人在车里,却一把骨头都要散了。听到这话,心头一松。从刘氏那儿出来,刚下台阶,就迎面遇上慕容叡。 慕容叡面色如霜,目不斜视,见着她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到了门内。 如此目中无人,换了个阿嫂,恐怕会气的直哭。可是明姝却是心头乱跳,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 她喜滋滋的回到院子里,跟在后头的银杏,见她满脸喜气,颇为摸不着头脑。 二郎君那样,显然上一次是得罪狠了。怎么五娘子不但不怕,反而还很高兴? 对着银杏的不解,明姝喜不自胜,“傻丫头,这你还看不明白。他生气了,就不会缠着我了。” 既然不缠着,那么两人想有什么牵扯也无从谈起。到时候回翼州,也就没有太大的悬念了。 第20章 受伤 于氏回到了平城,和死狗一样。 她平日仗着自己是刘氏身边的老人,没少作威作福,哪怕是在明姝面前,也没见收敛多少。被慕容叡吊起来,抽了二十鞭子,差点没去掉一条老命。等到回到平城养了好几天,才把一口气给养回来。 好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主母那儿伺候。 这一日她给刘氏梳发之后,刘氏又感叹,“五娘是个好新妇,嫁过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到她抱怨甚么,换了别的鲜卑家姑娘,早就闹腾不休了。以前听说汉人姑娘性情温和,我还不相信,现在终于不得不信了。要是阿六敦没有走的话,也是一对人人称道的夫妻。” 说到这里,刘氏免不了掉泪。 孩子一多,母亲难免有偏心,哪怕另外一个亲生的已经回来了,可还是抵不上自己偏爱的孩子。 于氏陪着刘氏掉了几滴泪,无意道,“可惜娘子也福薄,在武周县的时候,险些被人掳去,要不是二郎君出去追了两天一夜,恐怕这会人已经没了。” 她话语说的无意,但刘氏却是一震,“甚么?” 天寒地冻的,消息不畅通,她也不知道武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于氏正等着呢,赶紧一五一十的全说给刘氏听。尤其把慕容叡故意引着嫂嫂往外头大街上走,导致人被外头的胡人掳走,差点回不来这事,说的格外清楚。 刘氏当即就冷下来一张脸,“竟然还有这种事?” “奴婢不敢隐瞒夫人,当时奴婢亲眼看着娘子身边的小婢去禀告的。” “五娘怎么没和我提过。”刘氏奇怪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该告诉她这个婆母。新妇回来之后,对此事只字不提。要不是于氏告诉她,她还真的半点都不知道。 “娘子到底是年轻的新妇,又是汉家姑娘,脸皮薄呢,怎么好意思说,再说了,又是二郎君把她给救回来的,二郎君就算是功过相抵了,怎么好意思说小叔的不是呢。” 于氏唯恐还不够,又加了句,“武周县那么冷,要不是二郎君,恐怕娘子能不能回来,都难说。” 代郡的冬天不比其他地方,入夜之后,寒风呼啸,弱质女流在野外,一个人是活不下来的。 不过这两个人嘛,是怎么度过寒夜的,就颇耐人寻味了。 刘氏想到这里,眉头就皱成了个疙瘩。 “去,把二郎给我叫来!” 不多时,慕容叡来了。慕容叡先跪下来给母亲请安,而后问,“阿娘叫儿来,所为何事?” “我听说你长嫂因为你几句话被人掳去了是吗?” 慕容叡听到这话,微微抬首,目光瞥了一眼在刘氏身边的于氏,目光触及于氏,于氏忍不住颤了一下,好像那日的鞭子又打在了她的身上。 “是。” 刘氏原本以为慕容叡会百般狡辩,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应下如此干净利落。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反应过来之后,旋即大怒,“这事你也做的出来?!你长嫂新寡,你就撺掇着把她往外走。她年岁比你还要小,她年纪小玩心重,难道你也分不清轻重?” “孤男寡女在外头过了一夜,要是传开了,你叫别人怎么说你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