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想到当初离别的那一幕，秦陌的心里有些烦乱，干脆把脸埋进枕头里，强迫自己尽快睡着。 一直到凌晨三点，秦陌才终于睡着了，然而，梦里又一次出现了当年的场景。 有他十五岁那年加入风色俱乐部被队长凌雪枫看中并收为徒弟的画面；有历经波折终于在颁奖典礼上拿下最佳新人奖的场景；有第一次见到金发黑眸的少年肖寒时惊艳于对方容貌的那一幕；也有跟随师父出征世界大赛，和各国高手激烈对局的镜头…… 到了梦境最后，却是当年的发布会现场。 年少的他带着沉重的心情朝记者们鞠躬致歉，哽咽着说：“很对不起喜欢我、支持我的朋友，让你们失望了。” 记者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提出各种尖锐的问题，摄影师对着他快速按下快门，不断地拍摄着他落魄的模样，秦陌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大猩猩。心里升起的彻骨寒意，让他的整个身体如同置身于冰窖，双腿麻木得几乎要失去知觉，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发布会现场的，却清楚记得肖寒突然拦住了他。 发布会后台，那个金发少年快步追上自己，朗声说道：“我会等你回来！等有一天我们再见的时候，你能亲手打败我！” 这句话如重锤一般砸在秦陌的心上，让秦陌瞬间从梦中惊醒。 天刚亮，秦陌随手披了件黑色的睡衣，起身来到窗边。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雨让这座城市显得格外的朦胧，就好像他当初离开风色俱乐部的那个雨夜，雨水模糊了视线，他仰起头，却看不清“风色”那两个潇洒飞扬的大字。 当初，不到十八岁的他独自离开风色俱乐部，当时的心酸和无助，根本没有人能够体会。 这几年，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总是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他知道自己放不下，所以他才给了自己一个全新的机会，希望能够从头来过。 独步江湖这款游戏秦陌很喜欢，能在这里重新开始，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一次机遇。 秦陌深吸口气，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彻底地清醒过来。 到厨房打开微波炉想热一杯牛奶，结果却发现微波炉没有反应，秦陌转身去开灯，灯也不亮，家里似乎是停电了。打电话到物业一问，果然，物业回复说：“小区要电路整改，每天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停电八个小时，从今天开始连续停电三天。” 电梯里之前就贴了通知，秦陌没留意，这下可好，家里没水又没电。无奈之下他只好带上钱包到楼下去吃早餐。 *** 下着细雨的清晨，加上今天正好是周末，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好在楼下的几家早餐店都已经营业了，秦陌撑起一把黑色大伞，来到街对面的豆浆店要了一碗豆浆和一个rou夹馍。 吃着吃着，他突然想起，当年有一次休假期，肖寒来找他玩，他带肖寒去吃早餐的时候也点了rou夹馍。 肖寒以前没吃过这种东西，拿着rou夹馍很疑惑地问：“明明是馍里面夹着rou，为什么不叫馍夹rou，而叫rou夹馍？” 秦陌解释说：“rou夹馍，就是rou夹在馍里的意思。” “哦。”肖寒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葱饼：“那这个叫葱夹馍吗？” “……”秦陌差点把豆浆给喷出来。 还有一次，秦陌带他去喝咖啡，无意中提到“伤口上撒盐”，肖寒问这是什么意思，秦陌便耐心地给他解释：“在伤口上洒盐是一种比喻，形容你提到让人伤心的话题，使人更加难过。就好像别人身上有一道伤口，本来就很疼，你还要在伤口上洒上一把盐，伤口就更疼了。” “哦。”肖寒似懂非懂，“为什么是撒盐？不能说撒糖吗？在伤口上放糖也会很疼。” “……”秦陌差点又把咖啡给喷出来。想了很久才想到合理的解释，“糖在中文里有甜蜜的意思，没法让人联想到疼痛，这跟语境有关系。” “哦，语境。”肖寒歪着脑袋琢磨片刻，然后说，“跟你一起喝咖啡，感觉很甜蜜。” “……”隔壁桌有人好奇地看过来，秦陌恨不得一头撞死。 肖寒学习中文的时候很爱举一反三，却总是说出一些奇怪的歪理。由于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回国后对国内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加上中文水平太差，经常说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每次带他出门都觉得很丢脸，因为他总是问很多奇怪的问题，语法知识烂得让人无法评价。 可其实，秦陌嘴上嫌弃着肖寒，心里却很愿意带上他，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充满了乐趣。 ——那是年少时严格的训练和残酷的比赛中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暖。 当时他们都没有成年，想法也非常单纯，只知道按师父的指导认真训练、打好比赛。他们年纪相仿，经常聚在一起，平时开小号在网上切磋，放假了就结伴到处旅游，虽然在不同的战队，关系却比同队的队友还要好。 肖寒多次公开表示秦陌是他最好的朋友，秦陌虽然没说过这句话，心里却早已将对方视为最珍贵的知己。 想起年少时跟肖寒在一起的那些趣事，秦陌一向冷淡的脸上，神色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 秦陌吃完rou夹馍，拿过纸巾仔细擦干净手指，这才撑着伞走到了街上。 早晨七点半，很多商铺都没有开门，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 小区停电停水，他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抬头一看，正好看见街道尽头的二楼有一个很大的招牌，招牌上画了一排可爱的q版小鱼，中间写着“小鱼网咖”四个卡通风格的蓝色大字。 秦陌想了想，便转身朝那家网吧走去。 第10章 小鱼网吧 秦陌走进网吧，就被这里的特色给吓了一跳——海蓝色的墙纸上，立体粘贴着许多活灵活现的鱼类，再加上屋顶柔和的灯光渲染，这里一点都不像是网吧，反倒像一家海洋馆，装修风格如此另类，可见这家网吧的主人非常个性。 进门的吧台处有一片零食区，旁边还有几组柔软的沙发和茶几供人休息，再往里走才是上网区，一排排电脑摆放得井然有序，不少青年男女正坐在电脑前上网。 秦陌收回视线，款步走到吧台前，道：“你好，请问有没有包间？” 听到声音，坐在吧台的女生立刻抬起头来。 在灯光的照射下，面前的青年皮肤白皙，眉眼俊逸，一双乌黑的眸子清亮逼人，搭在吧台的那双手尤其漂亮，十指修长，指尖圆润，几乎可以做手模广告了。只是，他身上带着一丝生人勿进的冷淡气息，完全就是电视剧里高冷男神的模板。 女生在网吧待了这么多天，这个青年是她见过的最帅的一个。 秦陌低头一看，发现这女生一张瓜子脸小巧可爱，眼睛又大又亮，正呆呆地盯着自己。 秦陌疑惑道：“怎么了？” 女生回过神来：“啊，没、没什么。你要包间是吗？我查一下……只剩下双人间了，你可以一个人包下来，行吗？” “可以。” “多长时间？” “到晚上六点。” “好的，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 秦陌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她，女生接过身份证便手脚麻利地开好机子，然后亲自带着秦陌来到角落里的vip包间。 包间非常宽敞，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清楚看见外面的景色，窗边还有一对用来休息的沙发和一个小茶几。屋子中间摆着很大的电脑桌，上面并排摆放着两台配置高端的台式电脑，大尺寸的显示器能让电脑画面更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整个屋子的环境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干净又舒适。 秦陌对这里很满意，在女生的帮助下刷卡开启了电脑。 桌面上有独步江湖的游戏图标，秦陌见那女生站在身后没走，便问道：“有没有光屏触控板？” “啊？什么板？”女生愣了愣。 “我需要独步江湖配套的光屏触控板，你这里有吗？”秦陌耐着性子重复道。 “哦！有的，我这就去给你拿！”女生立刻积极地转身去拿。心里却在疑惑，这款游戏用键盘比光屏方便很多，vr游戏需要盲打，键盘cao作只要记住1234qwer和空格键就够了，但光屏触控需要手指在液晶平板上快速滑动，对手指的灵活度要求更高，不小心就会按错位置，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固执地使用光屏呢？ 不过，客人有需要，她还是很负责地从储藏室拿来了一个崭新的cao控板。 秦陌接过液晶面板，用usb端口连上电脑，接着便戴上特制的vr眼镜，登录了独步江湖游戏。 只见科技感十足的液晶屏幕边缘立刻亮起了水波纹一样的蓝光，屏幕左侧的方形区域被蓝色细线划分成4x4的十六个小方格，而右侧的滑动区也有了一些相应的改动。液晶面板的左上方出现三个图标，分别是仗剑天涯、剑雨残阳和轻功技能翩若惊鸿，右下角出现的是秘籍技能剑雨飘香——显然，秦陌之前在游戏里的设置，已经自动保存在了服务器，并同步到了新的cao控面板上。 女生愣愣地看着他动作飞快地做好设置，余光一瞄，发现电脑屏幕的左上角赫然写着他的游戏id：墨痕。 ——这不是昨天升级队里那个特别厉害的剑客吗？ 女生刚要开口询问，却听面前的青年淡淡地道：“你是小药仙吧？” “啊？”反被认出来的女生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声音很像。”秦陌早就觉得这女生声音非常熟悉，很像昨天一直跟他升级的那个新手治疗。后来仔细一想，刚才在吧台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瞄到她旁边的电脑正开着独步江湖的游戏，里面是个芳草堂药师的角色，而自己登陆后小药仙的id也确实在线。 秦陌向来细心，对声音、图像之类的细节尤其敏感，根据这些线索，他立刻推断出，这个女生就是固定升级队里的小药仙。 既然对方也看到了自己的id，秦陌便不再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没错！真是太巧了！”被认出声音的女生很激动地说道，“我真名叫沈柒，你叫我小七就行！这家网吧是我表哥开的，我放假了闲着无聊就来这边帮忙。你住附近是吗？以后有空可以常来，我给你一张vip上网卡，就不用再交网费了。还有，零食区那边有很多好吃的，你想吃点什么吗？” “我吃过早餐了，谢谢。”妹子很热情，秦陌倒是一副客气又冷淡的模样。 “那我去给你拿盘水果。”女生高兴地跑去端了一大盘水果过来，有切好的苹果、梨、菠萝、猕猴桃、火龙果、西瓜……五颜六色的非常丰盛。她将果盘直接放在桌上，又转身去拿来两瓶饮料，笑着说，“能在这里遇见网友真是太难得了。我请你啊，别客气！” 既然她已经拿来了，秦陌只好不再推辞，接过饮料道：“谢谢。” 女生并没有离开，好奇地看着秦陌的液晶平板。 秦陌道：“怎么了？” 沈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道：“你是网吧第一个要求用独步江湖液晶屏的客人。我表哥说，到了竞技场，键盘cao控会比光屏更加容易，因为机械键盘可以保证快速无冲突的按键，但光屏如果连续滑动就容易出错，所以他不肯多进货，网吧目前只有不到十块液晶板……你这块还是没拆封的。” 秦陌回头问道：“你表哥很懂游戏吧？” 沈柒笑着说：“嗯。他以前还当过职业选手，后来不打比赛了，就开了这家网吧。” “职业选手？”秦陌好奇起来，“他的id叫什么？” “鱼儿水中游。”沈柒说道。 这个id秦陌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才记起来，这人曾经是龙吟战队的主力治疗。秦陌和肖寒当年比赛的项目是“神迹”，除了神迹之外国内还有好多设立了职业联盟的大型游戏，不同项目的选手间基本上不会有交流，这位“鱼儿水中游”就是其他项目的选手，正好服役于龙吟俱乐部，秦陌从没有见过他，只是听肖寒提起过，对这个id有些印象罢了。 今天家里停电来到街对面的网吧，结果非常巧合地走进了一家电竞选手开的网吧，这家网吧又恰好跟肖寒所在的龙吟俱乐部有关……秦陌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次网吧之行，或许会打乱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就在这时，沈柒口袋里的传呼机突然响了，沈柒忙说：“可能有顾客叫吃的，我先去前台看看，你有事直接内线叫我啊。” 秦陌点头：“好，你去忙吧。” *** 其他几个队友还没上线，秦陌便cao作着自己的剑客点开技能树把30级的技能学了。 寒华剑派30级的技能叫“剑意无双”，是个独立技，不能跟其他技能触发连击效果，但它的优势是锁定目标发动攻击，不可被闪避，并能打出较高的单人伤害，可以在关键时刻击杀残血目标。 秦陌正在研究新学的技能，右下角的私聊窗口突然出现一条信息，简单的一个字：“早。” 发送者：千里冰封。正是昨天的那位刺客高手。 秦陌有种很奇怪的直觉，总觉得这个人的打法像肖寒，但他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确认。回头一看，凑巧看见他站在自己的旁边，显然，他也到了30级，刚刚交完任务，正好来到这位npc的面前。 秦陌回了一个字：“早。” 千里冰封：“一起升级吗？” 墨痕：“不，我等队友。” 千里冰封：“好吧，那我也等队友。” 然后，他就很自然地在墨痕的旁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