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历史小说 - 丹阳县主在线阅读 - 第97节

第97节

    朱槙却不在意地笑笑,继续说:“昨晚我说的那是胡话,其实我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并非别有目的。”朱槙昨天只是被气坏了。但后来一想,当时两人的很多细节根本无法作假,她故意接近自然也是无稽之谈。

    元瑾听后只是扯了扯嘴角:“难为殿下了。”

    昨天晚上他可差点掐死她,到现在她脖子还疼呢!

    朱槙也嘴角一勾,两人又不再说话了。

    这般吃完了饭。朱槙才招手叫丫头们把东西撤下去。道:“饭也吃了。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

    元瑾心中一跳,先礼后兵,果然来了。朱槙要问她的,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而她若不说,朱槙逼问的,自然也不是简单的手段!

    “第一件事。”朱槙看着她一笑道:“你究竟从我这儿弄走了多少东西?”

    想来,恐怕弩机和部署图的事都是她所为,却不知道她还做了什么事。

    谈判讲究的便是心理战,自然不能透底。

    元瑾道:“告诉殿下,不就没意思了么。殿下不妨自己猜猜?”

    她果然嘴硬。

    朱槙站了起来,轻柔地告诉她:“元瑾,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

    这元瑾自然是知道的。她还亲眼见到过那些人的惨状。

    “殿下要真的这么对我,我也不在乎。”元瑾淡淡道。既然走到这天,她就有这个准备。不过是皮rou之苦罢了!

    朱槙听了一笑: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俯身在她耳边说。“我怎么舍得对你施以皮rou之苦呢。”

    朱槙对外面招招手,紧接着元瑾看到紫苏和柳儿两人被押了进来,手被绑缚身后,看到她便焦急地喊:“二小姐!救救!求您救救我们……”二人倒也没什么伤,只是面容憔悴,蓬头垢面的。而且一看到朱槙身上的时候,即便他还笑着,她们的神情也明显地恐惧了起来。

    朱槙继续道:“你可想看看,你的贴身丫头,被做成人彘是什么样子?”

    元瑾面色一白。

    这个疯子,居然抓这两人来威胁自己!

    他不是说着玩玩的,而是真的做得出来,人彘对他来说算什么。且他策划的宫变被她搅黄,还发现了她的背叛,却没怎么伤害她,势必要发泄在别人身上!

    元瑾袖中的手捏紧。她无法做到,看到平日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变成人彘。她还没有心硬到这个地步。

    罢了,说了也无妨,反正朱槙恐怕也猜到了。

    她在朱槙的注视下,才开口说:“唯弩机和战略图两件事。弩机,是我改过后给闻玉的。战略图亦然,别的再也没有了。”元瑾隐瞒了她只给了闻玉半份战略图的事。

    朱槙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但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先让旁人将这两人带了下去。紧接着又问了她很多问题。元瑾都没有瞒他,一一作答。因昨晚歇息得不好,神经就渐渐放松了,尔后,突然听到朱槙开口问:“那么你弟弟,是什么人?”

    元瑾顿时神经一紧。

    朱槙怎么会问到闻玉!

    元瑾自然半点都不能显露。只是道:“弟弟自然就是弟弟,殿下这话,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朱槙哼笑了一声,然后他又问:“你难道,真的想看她们被做成人彘?”

    这次元瑾却是不肯再吐口,只是漠然地说:“您前脚做,我后脚杀了她们,免得她们活着痛苦。”

    她这表达的是一种态度,即便是威胁到如此地步,她也不愿意说。

    朱槙看着她,知道她不会再说了。其实就算元瑾真的告诉他,他还要担心个真假。他只是想看看元瑾的态度。而她的态度表明了,薛闻玉的身份十分机密,机密到就连两个日常最贴近她的丫头,她也能舍弃。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朱槙看着她说,“若你答得好,我们之前的恩怨也可以一笔勾销。我不再计较以前的事,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他甚至还做出了承诺,“并且那两个丫头,我都可以放她们回京城。”

    他这是在求和吧,不想两人继续僵持下去。

    元瑾点头示意他问。

    朱槙顿了顿,才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会背叛我?”

    元瑾本来还是警惕的,却没想到,朱槙问的最后一个问题竟然这般直白,她听得一愣。

    朱槙继续说:“纵然有你误会我害你的原因在里面,却也说不通你会做如此狠决的事。这其中,必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你能告诉我吗。”

    他的态度比刚才好多了,甚至也没有继续威胁她。

    元瑾却有些沉默了。她背叛朱槙?

    不,她从来没有背叛他。因为从嫁给他的那时候开始,她就是想为萧家报仇。

    他们之间萧家的恩怨跨得过去么?那些都是她的至亲之人,她永远无法忘怀。

    元瑾只是淡淡道:“既然已经发生了,殿下又何必执着于为什么。”

    朱槙的笑容一沉。

    他都这般放软了,却没想到她仍然不给面子。

    他伸手卡住了她的下巴,道:“薛元瑾,我虽是勉强消了怒气,却还没完全理解你的动机。你最好跟我说清楚。”

    “没有动机。”元瑾仍然道。“殿下不满意,尽可杀了我。”

    他自然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手渐渐用力,捏得元瑾下巴发白!

    她疼得皱眉,强忍着没有痛吟出声。

    极刚易折,元瑾这性子分明就是你硬她更硬,你强她更强。她知道自己不会杀他,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他很生气。他都已经摆出了好的态度,分明只要她好生解释了便可过去的事,她为何不说?

    朱槙冰冷地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松开了手,淡淡地道:“罢了,你休息吧。今天住这儿,下一场路程很长。”他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元瑾却在屋中坐了很久。

    她也想了很久。

    虽然有些事不能跟他说,但其实还有些事,是可以告诉他的。

    其实这些话本身她也是想说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罢了。如今,就当做是最后的告别吧。

    元瑾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对她们说:“我要见靖王。”

    其中一个丫头应喏过去通传,但是又很快回来,跟她说:“殿下那边回话说现在没空,娘娘怕是要稍等。”

    他应该还是在生气吧?他毕竟是靖王,哪里这么容易低头。

    元瑾也没说什么,坐下来想了会儿,又问丫头:“驿站里有酒吗?”

    直到晚上,朱槙才有空见她。

    他的房间就在旁不远,点着烛火,几个幕僚正从他屋中退出来,对元瑾拱了拱手,元瑾只是微微颔首回应。

    元瑾走进去,在他的对面坐下,她身后的丫头将一壶酒放在了他们面前。

    朱槙抬起头看她,眼眸中透出一股浓重的打量,但是他没有说话。

    元瑾端起了酒壶,给朱槙倒酒。这是驿站里最普通的烧刀子,非常浓烈的酒。

    她给朱槙倒了酒之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只是轻轻一抿,便有一股浓烈的辣从口一直到喉咙。这酒的确太烈了。

    见朱槙仍然不喝酒,元瑾垂下了眼睫,握着酒杯说:“其实我知道,纵然有误会在里面,我也对不住你。”

    朱槙看她一眼,嘴角一扯。

    “当初同你成亲的日子,是很快乐的。”元瑾继续说,“包括在山西认识你之后,那时我要同一群人竞争,帮助弟弟争夺世子之位。若没有你的帮助,恐怕也无法做到。我是非常感激你的……”

    可他偏偏却是靖王。

    朱槙端起酒饮尽,知道她是来讲和的。态度略松和了些,缓缓地张开了手,突然说:“元瑾,你知道宫变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吗?”

    元瑾才发现他的手上,竟然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这是怎么弄的?

    她想起他来定国公府带走她的时候,满身是血,那是从战场厮杀下来的血。其实她知道,朱楠不是个东西,阴狠无情,而淑太后却又一昧的向着他。朱槙在宫变的时候,肯定是受到了淑太后很大的刺激。

    元瑾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伤口似乎已经结痂了,摸上去很粗糙。她问:“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朱槙一笑,他是个铁血的男人,其实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情绪。

    朱槙又倒了一杯酒饮尽,烧刀子太浓,熏得他眼底微红。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元瑾的手,直逼她的眼睛注视自己问:“你以后还会不会背叛我?”

    他这时候的表情严肃而阴冷,捏着她的手也隐隐作痛!

    元瑾一时没有回答。

    他又提高了声音:“回答我!”

    元瑾才轻轻道:“不会。”

    朱槙听了忽地一笑,眼底染上几分暖意,说:“好,那我也利用过你,就勉强算扯平了吧!”

    元瑾才问他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手为何会是这样。朱槙却不愿意再讲。他不讲就算了,元瑾只是一杯杯地给他倒酒,他接了就喝,说一些宫中时的事。说之前他还利用过元瑾做过什么小事,而元瑾也说她什么时候还谋划过害他,两人的气氛一时一触即发,一时会怒目相瞪。但到最后却奇异地温和了起来。

    反正都半斤八两。

    烧刀子太烈,元瑾有些头晕,就将头靠在了朱槙肩上。

    而他也将她搂住,静静地摸着她的头发。听到她轻声问:“疼么?”

    她的手指放在他的腰际摸索,他说在杀出重围的时候,那里的伤口裂开了。

    “疼啊。”朱槙低声说,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我若不计前嫌,元瑾,一直留在我身边如何?”

    纵然强大如靖王,却也无亲人可依。从这方面来说她何其幸运,太后、父亲都将她视作唯一最疼爱之人,家里的几个叔叔也无不宠她,前半辈子就是泡在蜜罐里养大的。

    若没有这些,她必定会留在他身边。

    她却没有答应,而是轻轻地唤他的名字,“陈慎……”

    他嗯了一声,又看她一眼。

    她是不是又不胜酒力了,上次就是如此,喝了酒之后把他当做陈慎。

    她说:“其实当初我是喜欢你的……”

    “我知道。”朱槙亲了她的嘴角。

    他的心里溢满了柔情。

    罢了,本来就曾相互算计,他也不计较轻重了。

    就这样吧,既然她是喜欢他的,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他需要她也爱他,需要她的相伴。虽然他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但又的确是这么想的。

    二人既结为夫妻,那就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