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太后已经听闻琅王被禁的事,见琼娘行礼,便开口说道:“原是跟你没有关系,却也跟着担惊受怕了吧?快些过来,让哀家看看。” 摸了摸琼娘确定她没有清减,让琼娘坐在自己身旁,握着她的手道:“莫要担心,哀家会和圣上求情,从轻发落琅王,让你们小两口团聚。” 琼娘低声谢过太后,又陪着太后聊了一会闲话。一边聊,一边想着腹中的孩子。思索片刻,琼娘决定还是把自己怀了身孕的事告诉太后。 太后听后非常高兴,让琼娘起身,她前后看了两遍,说道:“哀家把这好消息告诉圣上,让他快些放出琅王,让你们早日团圆。” 又聊了一会,太监进来禀报太后腌rou开始了,皇后妃嫔和一众皇室的妻妾都在殿外等着太后。 太后拉着琼娘的手,一起行出寝殿。外面站着的皇室妻妾以皇后为首,齐向太后施礼。 太后当先而行,来到腌rou的大殿内,然后皇后以及各位妃嫔,按着自己各自的品级,顺序落座就位。 因为太后久不沾染人间烟火,像与rou沾边的事情,也是不会上手的。奈何这年rou又是犒赏诸位臣子的,少不得这些礼仪,这才露一露脸。 不过待会儿揉制的过程,她老人家是万万不会上手的,全由皇后代劳。 一旁的太监已经取出一大块已经化好的熊rou,放在金盘里,托在皇后面前。 太后从金盘一侧的瓷瓶里倒出上好的井盐,撒在那鲜嫩的大rou块上,而皇后则在宫女的服侍下,脱下了自己的镯子、戒指,还有护甲套子,用金盆淋水,表示洗手作羹汤,然后开始揉搓rou块,让井盐入味。 见皇后开始动手,其他的妃嫔们也是各自脱掉手镯戒指,选了rou块来腌制。 这盐搓甚是耗时,众人倒是可以一起消磨光景,闲聊着这几日的见闻。 只是在众位妃嫔里,那溪贵妃的心气最顺不过来,只看着太后身旁的琼娘,心里运着一口恶气。 第128章 其实说起来这溪贵妃心里面发堵也是有情可原。 她的儿子好好的, 只去了一次围场, 就被箭穿了脖子,若非儿子命大,岂不命丧当场? 原本这重伤皇子的事情,应该重重惩之。 可陛下却只将那楚邪关入了皇寺里,根本没有过府审问。 若是这么长久地关着, 那也算是为她的孩儿伸冤了。可就是在前几天, 眼看这十皇子见好,皇后便请了戏班给一直郁郁寡欢的皇帝看着解闷, 皇帝点了个“赵子龙单骑救主”。 但看到最后那刘备因为差点折损赵子龙这一员大将, 竟心疼得要摔死阿斗时,皇帝竟然手扶额头潸然泪下。 一起陪看的群臣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皇后惶恐去问, 可是这戏不好看, 叫万岁心烦了? 嘉康帝移开了手, 露出一对哭红的龙眼道:“那刘备贤德爱才, 尚且能摔子酬良将, 可是朕,却因为爱子的一点子皮rou伤,将一位对大沅功勋卓著的良将关在了皇寺内,朕一生最爱惜名声,一心效仿先贤, 做个有道明君, 可是现在却因为爱子心切, 做了件昏聩之事,再看这刘备贤举,真是自愧不如!” 皇帝伤心落泪,众位臣子们一时都坐不住了,一个个连声恭维皇帝向来贤德勤政,乃我朝之幸。再说那楚邪误伤皇子,被责罚也是应当应分的。怎么可以跟赵子龙那等贤将相比? 可是万岁之圣心已定,便是决定效仿刘皇叔,决不可重子而轻将,既然十皇子无事,眼看着就要到了年关,便准备放了那楚邪返家。 圣意已决,谁若是再进言,那便是胁迫万岁偏颇明君之道。 皇帝都哭红了龙目,谁还会顶着风头再言?只能是纷纷夸赞着圣上贤德,那楚邪摊上这么一位明君,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别人听了还好,不过是心内暗暗笑着皇上效仿圣贤有些走火入魔罢了。可是溪贵妃是当母亲的,只恨不得效仿了母老虎,谁敢碰了她的幼子就狠狠咬死对方。 可现在不但没咬着rou,还要眼睁睁看着楚邪回家过年喝酒吃rou,心里的憋闷便可想而知了。 是以现在看着琼娘垂手闲坐在那,立刻心气不顺,脸上强挂着笑意说道:“韶容公主怎么这般清闲,腌年rou乃是皇室酬谢百官之礼,韶容公主身为太后义女自然也当尽一份心力,怎么可清闲地坐在那里,只看大家在这揉制腌rou?” 满宫殿的女人,没有几个是傻子,自然知道溪贵妃找茬的原因,一个个只沉默不语,看着好戏。 不过太后倒是开口替琼娘缓解了尴尬,只捻着佛珠道:“韶容公主如今是双身子,那盐水冰凉,孕妇不宜上手,是哀家在来之前嘱咐着她不要碰的。” 此话一出,有几个跟溪贵妃不对盘的妃子,倒是笑吟吟地恭贺了一声韶容公主添喜。 可是溪贵妃听了,心内更是来气,只皮笑rou不笑道:“原来是琅王要添子了,那可真要道一声恭喜。既然他将为人父,可是要多对幼子增添些慈爱之心,可别生生的一箭,便往人rou上扎!” 溪贵妃说得甚是尖刻,若换了人,恐怕是被挤兑得尴尬。 可是琼娘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因为琅王自是被人陷害,那一箭原本是穿不到十皇子的身上的,另外她也是竭尽所能,做了最大的挽回,若不是她让神医前往,那十皇子现在恐怕早就失声变成了哑巴,留下终生残疾。 但是她自己也即将成为母亲,自然也能体会到溪贵妃的心情,便是也不与她做口舌之争,只柔柔一笑道:“溪贵妃所言甚是,王爷这几日在皇寺里也是深深自省,后悔着误伤了十皇子的事情。” 既然琼娘这般说了,溪贵妃也是不好再出言,毕竟太后高居在上,众位妃嫔也俱在,自己言语太过刻薄,岂不是有违嘉康帝摔孩子重臣之道? 皇后一边揉捏着rou块,一边做壁上观。 其实这殿里,对琅王夫妻怨气最大的,要数得上是皇后了。 好好的一国储君,最后却闹得禅让了位置,这内里的委屈与酸楚也只有皇后与魏家人才知。 是以看见溪贵妃去怂着琼娘,她便不做声地看便好。可没想到那个崔琼娘的脸皮可真厚,被溪贵妃这般嘲讽,却是脸上一副娇弱的微笑,加之怀着身孕,倒叫人不能往深地责备了。 一对能装的jian诈!皇后心内暗骂道。 可是却也无可奈何。这几日,皇后一直在琢磨着一件事。那就是皇帝为何如此厚待琅王。 其实那琅王小时,被皇帝隔三差五接入宫中,倒是无可厚非。一朝皇族有一朝皇族的家风。 沅朝刘家的家风便是喜欢把远方亲戚的孩子接到宫里养。当初皇帝的表姐晴柔是被太后接入宫里的,所以楚邪失去父母后,皇帝也总喜欢将他往皇宫里带。 可是那是楚邪尚小的时候,因为皇帝曾恋慕着那表姐的情分上,偏爱些也无可厚非。可是现在都是什么光景了?那楚邪便是一朝军权在手的藩王,可皇帝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娇惯着他。 更重要的是,这次十皇子被刺的事件,更是谁亲谁厚,让人一目了然。就算是平时深得皇上宠爱的十皇子也没有楚邪来得重要。 就算是皇帝爱屋及乌,也不至于偏心如此,宠溺着那老琅王楚归农的儿子超过自己的亲儿吧? 总之皇后越想越不是滋味,心内有了淡淡的疑窦。 不过毕竟年关将至,大家闲谈的都还是喜庆的事情,其中一桩,便是雍阳公主的婚事,皇帝为她拣选了几家可心意的人家,便只等这最后敲定了。 琼娘在一旁听着,发现雍阳公主前世里嫁的那个短命的驸马爷也在其列。当时便存了心思,一定要告诉公主千万莫选了这位夫君,重蹈前世的悲剧。 于是问着挨着她的公主问:“公主可是相中了哪家?”那公主脸上毫无羞涩之意,只眉眼微动道:“还用问吗?这位几家公子我都看了,申家的公子最俊帅,那皮肤竟是比你都白呢!” 琼娘身子微微往后一倾:得,申家的那位公子的确是美若潘安,可是他正是公主前世嫁的短命鬼啊! 看来她又是误会先帝了,只以为这女儿是遭了他的厌弃,才嫁给个短命的病痨鬼。 看来是雍阳公主只看人脸的毛病误终生啊! 那rou块揉搓了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诸位贵人们平时拈花摇扇的手也全酸麻了。 太监们纷纷上了温水盆子,还有浸了玫瑰油的胰皂子给贵人们净手去腥气。然后递上来烫热的卵石,由宫女服侍着给诸位贵人们按摩手腕。 贵人们也都是乏累了,只一个个地靠坐在软椅上,用竹帘格挡。有的被按舒服了,竟然酣畅地打起呼噜来。 往年也是如此,反正此间没有礼官,说白了都是皇家的儿媳妇们,便是自在些休息,不然稍后还有将腌rou上挂的工序,也是很烦累人的。 琼娘怕气血涌动太快,伤了腹内的胎儿,自然也是谢绝了按摩。殿内都是玫瑰油子的浊气,她被勾得反胃,有些隐隐作呕之感,便跟太后言语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宫殿,偷偷去一旁的园子里透透气。 此时旧年透着新春,虽然年还未过,天气却也渐渐转暖。她又怕吹了邪风,便选了个靠拐角的长廊坐着。 翠玉随身带着一盒子干果,琼娘拣选了裹蜜的核桃仁吃,终于把胸口的那股子恶心劲压了回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长廊下的假山后头有人说话,那说话声稚嫩里透着嘶哑:“你说带我见母后,怎的引我来了这里?” 那人也不说话,突然只凭扑通一声,竟然是有人跌入水中的声音。 那喜鹊腿脚快,噌的一下跳出了长廊一看,大声道:“不好!有孩子落水了!”然后便是高声喊人。 琼娘这时也起身去看,眼尖地看到似乎有个“猴子”朝着假山后快速地跑着,一眨眼,便是没影儿了。 只是琼娘他们在长廊上,一时下不去,可是喜鹊那乡间练出的嗓门奇大,一下子便引了人过来,此处水榭奇多,要不是喜鹊在高处指点,来得宫人就算及时赶到,都不一定发现那孩子掉进了哪个假山后的水池子里。 可是这等隆冬时节,就算那孩子只沾了水,可被惊吓了一下,也是不轻,只吐着水,两眼发直。 琼娘这时才看清那孩子——竟然又是倒霉的十皇子。 他脖子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如今都被水池里刚刚解冻的墨绿色的池水浸染了。 琼娘暗叫一声不好,这伤口浸染了脏水,岂不是要感染恶化了? 十皇子落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殿上。这下子连太后带皇后,乌泱泱的一群妃嫔全都赶到了出事的地点。 那溪贵妃看着儿子落水的凄惨样子,心都要碎裂了,只抱着儿子唤着太医来看,再看琼娘也在,顿时一股恶气袭来:“怎么我儿出事时,总有你们夫妻在身边,难道是要轮番作践?莫不是你将我儿子推入水中?来人,给我将这恶妇拿下,再细细审问!” 第129章 她说完, 身后的两个嬷嬷便凶巴巴直冲过来要扭琼娘。 琼娘是双身子, 哪堪那粗壮的嬷嬷抓弄? 溪贵妃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泼辣,现在她的爱子差点被溺死,若是现在被那两个婆子摁住,少不得一时避不开她的搓弄,那太后和皇后若是碍着她护子心切, 而一时不出言相护, 那她腹内的孩子岂不是危矣? 她便是看准了地势,朝着身后的台阶后退, 借着地势朝着那冲过来的嬷嬷便是跳起狠狠的一巴掌, 然后高声道:“我乃御赐亲封的堂堂公主,琅王王妃,你溪贵妃还不配来审我, 是当太后皇后二位不存在吗?” 在场的没入宫前, 都是养在府里的娇娇女, 虽然入了宫, 隔三差五地给下面的人打板子立威, 可是这等贵女亲自下场,蹦起来打人的架势,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婆婆粗壮的身子板竟然是被打得连连后退,咕咚一声坐在地上,疼得哎呦直叫。 那个琅王妃, 简直跟她夫君一个德行, 竟然满身的跋扈, 一言不合便上手打人啊!现在那直瞪着溪贵妃的气势,也是满满的煞气。 太后一看那溪贵妃也要撸起袖子亲自下场的架势,这场面当真是要失了体统,丢尽了皇家脸面,便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她身后的田嬷嬷便站出来道:“溪贵妃,这里不是你的相庆宫,韶容公主也不是你宫里的侍女,就算你爱儿心切,也不能如此造次啊!” 溪贵妃跪在地上冲着太后哭泣道:“太后,别人都在殿里,只有她走了出来。我的放儿本来好好的在宫里,怎么会无故跑到这来? 琼娘这时开口道:“十皇子在假山后落水,而我与两位丫鬟皆在假山的长廊上,若是我们所为,难不成我们主仆都会飞檐走壁不成?” 琼娘说得在理,况且将十皇子救出的宫人也作证是琼娘发现了,她的丫鬟及时呼喊,才将十皇子救出的。 溪贵妃被呛得一时开不了口,只抱着湿漉漉的十皇子哭。 琼娘心知十皇子的安危可干系到她家王爷的前程,竟是顾不得许多,沉声道:“还不赶快去找人来给十皇子换药,那伤口被冰封了一冬的池水浸泡,怕不是要感染?” 经她这么一提醒,溪贵妃的嬷嬷连忙给十皇子解开了伤口。用干净的巾帕暂且包裹住。 十皇子这时也醒了,溪贵妃问他是何人将他推下水的,十皇子直着眼讷讷地说:“是……是齐天大圣……” 溪贵妃见一时拿不住琅王妃,先是一愣,然后哇地大哭了出来:“我可怜的放儿,这就是被琅王那一箭射的,竟然是魇住了!竟是满嘴的胡言,可怜我原来聪明伶俐的放儿……” 琼娘没有做声,她想起了之前匆匆一瞥的那只“猴子”。这证明十皇子的话并非虚言,的确是有人做了猴子的扮相逗引着十皇子过来。 可是偌大的皇宫里会出孙猴子,这本来就是荒诞不经之谈,她若此时开口,反而更会惹来溪贵妃的谩骂。 可就在这时,几个侍卫押着一个太监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侍卫,还拿着一件带着皮毛的戏服。 那领头的侍卫向太后一行人施礼道:“启禀太后,这贼人行踪诡异,卑职在相庆宫外将他拿下,还搜到了他预备埋在树下这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