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顾云深轻轻“啊”了一声。 尤小米踮起脚尖，拽着顾云深的袖子使劲儿摇了摇：“学长，你刚刚说那是你女朋友的衣服诶！” 听着尤小米声音里的喜悦，顾云深的嘴角慢慢勾起。他又及时将嘴角沉下来，诧异问：“咦，有吗？” “有的！你真说了！”尤小米跺了跺脚，急了。 “啊，随口说的。”顾云深挑起眼角，双手插进裤兜，悠闲地转身往楼上走。 尤小米狠狠瞪了一眼顾云深的背影，并且扯着嘴角扮了个鬼脸。 · 晚上，顾云深在画图纸。尤小米在一旁看书。书册摊开在桌子上，尤小米一边走一边看。走得累了，就盘腿坐在书册中央，视线跟着书上的汉字走，小脑袋瓜跟着视线走。如今她变小，这书上的字变大了，一行的字那么长，看起来好费劲。没多久，尤小米就歪着脑袋瓜揉脖子。 顾云深握着铅笔很久没动，他侧着头看了尤小米许久，最后把铅笔放下，去了三楼的储藏室。三楼的一间储藏室装了很多他小时候的玩具。他在一个个箱子里翻了又翻，终于翻出放大镜和缩小镜。 “给你这个。”顾云深将缩小镜递给尤小米。 “哇——”尤小米抱住缩小镜试了试，书页两头的字有些变形，不过好在再也不用像观看乒乓球比赛那样看书了！ 尤小米兴奋地仰起头，望向顾云深：“学长你好棒哦！” 顾云深听着尤小米兴奋的声音，忽然想起网页上经常弹出来的小广告：啊啊啊啊——老公你好棒啊—— 顾云深忽然拉开椅子坐下，板起脸，拿起铅笔继续画图。 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龌龊，真他妈龌龊。 ·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很快到了晚上11点。尤小米伸了个懒腰，哈欠连连。她扭头看向顾云深，顾云深戴着无框眼镜，画图的模样特别专注。 尤小米悄悄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顾云深。她想了想，举起手里的缩小镜隔在自己和顾云深之间。 这样，她就和她的学长一样大了诶！ 顾云深画起古代园林建筑图时常忘记时间，他后知后觉发现尤小米拿着个缩小镜看他。他冲她笑了一下，用铅笔轻轻敲了下尤小米的头：“胡闹。” 尤小米站起来，小跑到顾云深的图纸上，一屁股坐在顾云深面前，用缩小镜望着顾云深：“学长，现在我眼里的你也是小人儿了耶！” 顾云深瞥了她一眼，轻易将她手里的缩小镜拿走。 “学长——” 顾云深拿起同时找来的放大镜，放在尤小米前面。 别说，顾云深还从来没有这样清楚地打量过尤小米。他可以看见她软嫩的娃娃脸上细小的茸毛，她笑起来的时候明澈眼眸若井中那一捧满月。两片锁骨遇见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尤小米愣了一下，转瞬灿烂笑出来。她透过放大镜朝顾云深摇了摇手：“学长，我现在是不是变大啦？” 通过放大镜，尤小米脸上的灿烂笑容被成千上万倍的放大。 顾云深轻咳了一声，把放大镜放下。他随手解开衬衫第二颗扣子，一本正经地说：“很晚了，该睡觉了。” “学长！学长！”尤小米急忙爬起来，小跑到顾云深面前，晃了晃他的小手指，愁眉苦脸地说：“我想洗澡……” 顾云深把洗手池装满热水，取来香皂盒的盖子放在一旁，然后把沐浴液和洗发露挤出来一滴，滴在香皂盒的盖子上。剪成小块的毛巾叠好，放在香皂盒旁边。 顾云深颇无奈地看了尤小米一眼，心想这真是捡回来一只小祖宗。 “谢谢学长！” 心里那一丁点不耐烦霎时烟消云散。顾云深丢下一句“有事喊我”，便走出了卫生间。 尤小米脱掉身上的衣服，抓着水龙头小心翼翼地进到水里。身子浸在温热的水中，舒服的感觉连脚趾盖儿都感觉到了！ “明明想要个浴缸，没想到有这么个游泳池！”尤小米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闭上眼睛，享受着泡热水澡的满满幸福感。 尤小米洗澡洗到一半，一毛和二毛又在外面打架。起先还是在后院的花园里，你一爪子我一嘴，铿铿锵锵，一路从后院的花园打到客厅，再从客厅打上二楼，在二楼的走廊里激战三百回合。最后一路战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门口。 尤小米望着卫生间磨砂玻璃门外一猫一狗打斗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一个地儿混的，怎么就不知道和平共处呢？ 不过可惜尤小米虽然变小了，终究还是个人类，听不懂猫猫狗狗的语言，更不会说。想劝它们也劝不了呀！ 她抓着水龙头，从洗手池里出来，拿起毛巾擦身上的水渍。 一毛朝着二毛的脸一口咬下去，扯痛了二毛的胡子。二毛身上的毛全部炸了起来。它凄厉地喊叫了一声，一爪子划过一毛的狗脸，一毛的脸上立刻红了一片。二毛再一爪子袭过来的时候，一毛狗心畏惧，哈了一声，猛地向后退。然而它后面是卫生间关着的门。这一撞，虽然将卫生间的门撞开了，一毛却撞疼了自己的狗头。狗眼昏花地跌进了卫生间里，它趴在地上，冲着二毛伸出大舌头，哈哈哈。 尤小米看它们两个的激战，看呆了。她回过神来，走到洗手池的边儿，低头看向它们两个，也不管它们能不能听懂了，苦口婆心地劝：“生不容易活不容易，生活更不容易。既然赶巧不巧凑到一块生活了，那就应该——啊——” 她忘了自己身上的水渍没有擦干，尤其是脚底。大理石的洗手台那么滑，她一个不小心就从洗手台上脚底打滑摔了下来。 完了完了完了…… 迎接尤小米的并不是冰冷的瓷砖地面，而是浓墨的长毛。尤小米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正好掉到一毛的背上了。 一毛也吓了一跳。前有二毛喵视眈眈，后面怎么还有忽然袭击？它跳起来，撒开狗蹄子就跑。 “啊——”尤小米惊呼一声，双手用力握住一毛的毛发。 一毛跑得太快太快了，尤小米双手紧紧抓着一毛的毛发，整个身子向后飘起来，身上裹着的白毛巾也飘落了下去。 二毛歪着头，碧绿的猫眼中浮现出一抹疑惑。眼瞅着一毛带着尤小米一股气冲下二楼，看不见了。二毛伸出猫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懒洋洋地躺下来打滚，软软的肚皮朝上。 第12章 尤小米望着前面陡峭的楼梯，脑海中闪过各种金毛、二哈、泰迪下楼梯的视频。以挪动姿势下楼梯挺好，可以让她从一毛的背上安全下去！可千万别滚着下楼梯啊！ 可是她显然低估了一毛的威风凛凛。一毛轰轰烈烈往楼下冲，如履平地。不，比在平地上跑得更快。背上的尤小米震得过山车一样。 “啊啊啊啊——学长——救命啊——” 油锅噼里啪啦的声音遮了尤小米的呼喊，顾云深将一盘小鱼儿扔进油锅里。油锅里的响声稍微小了些，顾云深这才隐约听见尤小米的声音。他惊讶地侧耳听了一瞬，放下锅铲，刚走出厨房，一毛迎头撞在他的腿上。 一毛向后退了两步，晃了晃撞疼的狗头。 “一毛，你又……”顾云深的话猛地顿住，惊愕地看着一毛背上“黑白相间”的小人儿。 尤小米“唔”了一声，匆匆忙忙坐起来，抓了一把一毛柔软的长毛挡在身前，气喘呼呼地说：“学、学长，非礼勿视！” 她长至膝窝的黑发凌乱地披在身上，将红扑扑的小脸儿遮了大半。 顾云深轻咳了一声，随手扯了一块门口架子上的黑色垃圾袋递向尤小米。 刚被撞得狗头生疼的一毛以为顾云深要打它，吓得转身就跑。尤小米“啊——”了一声，重新伏在它的背上，使劲儿攥着长毛，匆忙间，扯断了好几根一毛的毛发。 “一毛！” 心惊胆战的尤小米这次终于听出来顾云深喊一毛的语气有了波动。 正当尤小米担心一毛要带着光溜溜的她要冲到大街上的时候，一毛突然停下狗蹄子，一个紧急刹车，转身往回跑。 尤小米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一道黑色的阴影在她头顶划过，一毛一跃而起张嘴接住，然后温顺地趴了下来。 原来是块大骨头。 尤小米松了口气。 又是一块黑色的阴影罩下来，盖在尤小米的身上，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双手胡乱抓了抓，探头从黑色塑料袋里出来，扭过头望向厨房的方向，只来得及看见顾云深转身走进厨房的背影。 尤小米匆忙将黑色塑料袋折叠了又折叠，围在身上，系好。 一毛啃骨头啃得正香，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唔噜唔噜的声音。尤小米在它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原来是条傻狗！” 尤小米抓着一毛身上的长毛，从它背上下去，走向厨房。 “学长，你看了不该看的，得对我负责！”尤小米跳上顾云深的拖鞋，扯了扯他的裤腿儿。 顾云深低头，看着踩在他鞋上的小东西，诧异问：“尤小米，当初那个一见了我就脸红，说话结结巴巴的小学妹哪儿去了？人变小了，胆子倒是变大了。嗯？” 尤小米想了想，特别认真地反驳：“可是生人勿扰的扑克脸学长也变了呀！” 尤小米扒拉着手指头数起来：“给我弄吃的，给我弄穿的，还给我地方住，想去哪儿你的手你的衣兜都是小车子……” “是啊，衣食住行都包了，还不够负责？”顾云深挑眉，眼底有浸在银河里的三千星辰。 尤小米眨了下眼睛，仰着头望着他，脱口而出：“学长，你眼睛真好看！” 顾云深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厨台，若无其事地掀开锅盖，搅动着里面的大骨汤。 “学长？”尤小米抓着顾云深的裤子往上爬。 顾云深低头瞥了一眼“攀岩”的尤小米，无奈地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放在厨台上。他掀开锅盖，一边往里面扔调料，一边说：“靠远点，别溅到汤。” “嗯嗯！”尤小米退到厨台角落，从一个盘子里抱起一粒花生，啃了一口。有点咸，而且好硬，她摇摇头，将啃了一小口的花生扔了，沿着厨台的外圈，往洗手池走。 顾云深低头看着她。 尤小米走到洗手池边儿，把光洁的水龙头当成镜子，照着整理围在身上的塑料袋，她将胸口的一圈塑料袋翻出来，又在左侧胸口系了个蝴蝶结，她转了个圈，问：“学长，我的小黑裙好不好看？像不像晚礼裙？” 顾云深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几层塑料袋，随口说：“a。” “嗯？什么？”尤小米歪着头。 “诶！真像！”顾云深别开脸。 尤小米笑起来，又转了一圈儿。 顾云深侧过脸看向她，有些惊讶一个人居然能一直这么乐观，就算走进困境遇见挫折也能笑得如此明媚。好像她的世界里永远都是晴天。 顾云深嘴角的笑慢慢收起来，伸手理了理尤小米的长发。 “唔？”尤小米疑惑地望着他。 “小毛孩。”顾云深捏着她的腰，把她放在水龙头上，“转过去。” 然后将她乱七八糟的长发，一点一点理顺。 尤小米挠了挠头：“学长，我想要小梳子。” “嗯，知道了。” “学长，我还想要牙刷。” “知道了。” 尤小米垂在身侧的一双小手翘了翘，又捻着塑料小裙子的裙角，声音略小了一度：“学长，我还想要做你女朋友……” 没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