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不光别人信不信?曾经的燕王,如今的天子是信了。 翻过了宏武二十五年,迎来了新的一年,永和元年。 永和帝是一位勤奋的帝王,这一特性是从宏武帝这位皇父的身上学来的。当然,永和帝的性子,跟其皇父也是相似乎的。都是有些刚烈的。 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永和帝才会欣赏了他的次子朱高晸。 毕竟,长子的性子在永和帝的眼中,有些软弱了。当然,这也是朱高晸这位嫡次子起了野心的一个借口。 朱高晸觉得,他父皇欣赏他,他凭什么就甘心让了大哥当太子?将来再当了皇帝? 都是皇父的儿子,争一争龙椅又如何? 春。 纪义迎着祖父,早早的来了燕京。 至于大哥一家人,则是留在了南边的陪都。 纪义已经瞧出来了,大哥这是避嫌啊。当然,对此纪义是心头感激的。 纪家奶奶为何乐意随小孙儿来了燕京?那是因为纪家奶奶想来寻了张家人,都是旧识,纪家奶奶想用她这一把老脸,给纪家求得一些方便。 哪怕被人骂了攀附富贵又如何? 纪家奶奶认为她这等老婆子活得够久了,脸面亦不算什么。 春,二月。 各地的藩王已经陆续的来了燕京。 朱瞻元在这等时候,出了燕京,去了燕京外的一座庙中。这里有他曾经的师傅道衍和尚。道衍和尚归隐之地,便是这一座庙中。 “皇孙不必再来贫僧这等世外之地了。” 道衍和尚的语气是淡然的。 朱瞻元却是笑了,说道:“我与师傅一场师徒,如何不能述旧?莫不成在师傅眼中,我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吗?” 道衍和尚听得这话后,脸上有些笑意了。 “皇孙如何?贫僧不敢评价。”道衍和尚非常认真的回道:“千百年后,自有后人为皇孙作了青史之评。” 道衍和尚这话里透露的信息,朱瞻元听出来了一些。 朱瞻元琢磨着,这位说是世外的修道之人的和尚师傅,看来,也不是心头那般平静啊。他如今看出来了,道衍和尚的隐退是皇祖父的意思喽。 果然不出所料啊,朱瞻元不得不佩服了皇祖父。这么一个称手的祭酒军师,应该用时就用,应该舍时就利落的舍掉了。 为何不用了道衍和尚? 朱瞻元很清楚。 皇祖父是不想将道衍和尚纳入了朝廷之中。 因为,这些修道之人若真得帝王许可,纳进了龙气的纲常之内,那是会窃了大周朝的皇家气运的。 曾经是需要一下,皇祖父还能容忍。 如今,自然是过河就拆桥了。 “师傅,你这扶龙庭,本皇孙瞧来,却是收获颇少。可曾悔了?” 朱瞻元开门见山的问了一话道。 说这话时,他不是平日里小大人的模样,而是一个少年孩童心性显露,那瞧着真叫一个率真直爽。 只是,打人不打脸。 道衍和尚只觉得脸被人煽得啪啪响。 当然,这是道衍和尚的心里想法。面上,道衍和尚还是端了高人风范。道衍和尚说道:“天子皆有天子的考量,帝王之爱,大爱无疆。贫僧世外之人,唯有敬服,岂敢私怨?” “啪啪啪。”朱瞻元拍了掌,拍得响亮。 “师傅这话讲得真好。” 朱瞻元一脸的认真,似乎他说得话,就是心底的真话。那叫一个真,比真金还真。 可道衍和尚就有一种直觉,这个皇孙徒弟是在嘲笑他这个世外高人啊。 “皇孙,过奖了。” 道衍和尚说了这一话。 一时间,二人又是沉默了。 良久后,朱瞻元说话了,他问道:“师傅,你是修道之人,是世外高人。可知道,中原之外,天地有多辽阔?” 为这般想,完全是因为前一世,他娘给他讲过了,中原之外,还有许多的国家。 人的一生,能瞧的,不过是自己眼中的世界。 中原之外,除了蛮荒,还有文明吗? 前一世,朱瞻元没那个福气去探索了那世外的国家与文明。前一世,他少年之时,在二叔的一些打压下,汲汲谋生。青年之时,他查到了父亲的死因,他不甘心。所以,他要夺嫡。 尔后,母亲死了。死在了一场对他的阴谋之中。 前一世,除了夺嫡外,朱瞻元就是忙于对皇位的谋划。 及至登基后,也是朝廷之中,盘根错结的各系明争暗斗,他这位帝王若要帝王的实权,自然也是要一翻的龙争虎斗。 守业,守祖宗基业,想当一个明君,并不是那般容易的。 前一世,朱瞻元有能力,有威望,去组建了海外的探索,为中原大地上,为皇家统治下的百姓,用手中的剑夺得更多适合耕种的土地时…… 他这位被世人喻为明君的帝王,却是因为早年的宫廷夺嫡伤了底子,身体变得赢弱了。大志未随愿,何尝不是抱憾辞世呢? 第177章 道衍和尚以为朱瞻元这位皇孙的问话, 只是一个话引子。所以, 他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在继续的聆听。 但是,朱瞻元没有再多语,而是目光认真的望着道衍和尚。朱瞻元用态度表明了,他在等待着这位曾经教导过他的师傅给予了属于他自己的答案。 道衍和尚思考一下后,回道:“世间辽阔, 苍海一粟。贫僧也不过一个修行的方外之人。中原之外,也许蛮荒,也许文明,贫僧不敢多谈也。” 知, 是知。不知,是不知。 道衍和尚也不虚谈。 说到底,佛门与道门, 道门是东土大陆的本地道教衍生。而佛门则是由天竺外传,在本土扎根罢了。 佛门外来,那必然是中原之门, 再有文明的。 “师傅,果然信人也。” 朱瞻元先是笑了,尔后, 又是感叹道:“可惜, 千百年来,中原大地上杀戮颇多,皇朝轮换, 起因皆是百姓无食,每每皇朝末年时,豪门世族把持了全天下的土地,让百姓连立锥之地都无。” “造反是死,饿死也是死。无食的百姓,肯定是要造反的,没人愿意去白白的死,也没人愿意亲人白白的死。”朱瞻元说这话时,有着一种语气上的平静。 他这一翻话,除了前一世,少年之时,他娘与他讲过外。更多的,还是他当了帝王的体悟。 帝王难当。 就像唐太宗所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师傅,为何修行之人,从未曾想跳出了中原这一片土地,去寻得更辽阔的天地?而是归缩于斯,固步自封?” 朱瞻元一直不解的便是这些。 这些求道成仙的,又或是修佛问心的方外之人,为何就是专门当了蛀虫,而不是为天下人尽一些力量呢? “皇孙此话如何讲?” 道衍和尚谈然的问道。问这话时,道衍和尚心头还是起了波澜的。 “我查过一些记录,东海之上有一国,名日出之国。那国里有神道与佛道并尊。这国位于我朝的东面。” “南方,密林之间,更有安南等小国犬牙交错。那些小国有当地的巫术蛊师横行于世。” “西南昆仑雪山上,密传佛教统治那片雪原高域。” “北方更是胡人的萨满教泛滥。” “四方之间,能让我朝真正归附的,不过是一个区区高丽小国,这还是儒家这等显学教化的结果。”朱瞻元说这话时,望着道衍和尚的眼神里,透出了一种疑惑。 这真是朱瞻元的疑惑。 “儒家为显学,是帝王的需要。”道衍和尚当道士前,曾经是儒教的门生。当然,他先入道门,更破门而去,再转修佛法。所以,道衍和尚本身对儒家的好感,还是非常浓厚的。他道:“治世当需儒家。” “是啊,皇家治理天下,需要儒家。” “如果道门佛门能够像儒家一样,展现自己的本事,又岂会在朝堂之上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朱瞻元前一世当过帝王。他很清楚,对于帝王而言,什么名头不重要,重要的是统治社稷江山时需要它。 道门、佛教,却没显出什么作用来啊。 朱瞻元不满的地方,就在这里。 道门清修也罢。 偏偏佛教在历史之上,却是贪婪的。寺庙这等明里给人拜佛的清净之地,实际上呢?哪朝哪代里,那些寺庙暗中是聚了多少土地,偏偏这些寺庙还是不纳税赋的。 这才是招了皇家恨的根由所在。 若不是因为佛家好歹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而且,在中原扎根千年,也是懂得改了初传入中原时的一些不好西胡风气。哼,大周朝的宏武爷对佛门的动作会更狠。 道衍和尚为何入燕藩,为何辅佐了永和帝? 朱瞻元看得明白的。 归根结底,还是当初宏武年间时,他的皇曾祖父可是利害的开国帝王。再加上,这位开国大帝是在寺里被欺压过的那一类和尚。于是,大周立国后,佛门也是被狠狠的大扫聊了好几次,在根本上,皇家对佛门是警惕的。 “儒家不会给道门、佛门这等机会。” “孝武之时,罢百家,儒家独尊。这千年来的优势,岂是能简单道明的?”道衍和尚苦笑说道。 “中原大地不可为?” “若是海外呢?” 朱瞻元这般说道:“人挪活,树挪死。佛门本身的起源也非中原之地。再是传播它处又何妨?更何况,我个人浅见,佛本是道,这千年之间,佛门、道门都是吸纳了不少对方的高见。两相合作,携手前进,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