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赵元清硬着头干笑着回答：“哪里哪里，我胡说的，你是院试第一名，不用听我的，不用。”心里都快哭了，这是什么狗屎运气，他明明不过是想在周颐面前炫耀炫耀，谁想到转眼间情形就反转了，他一个院试第四十八名以吊车尾的成绩过了秀才的人有什么资格说院试第一名哦，这不是找不自在吗？还记得开始他对周颐说的那句话：“要是看着别人都中了而你自己榜上无名，扎心不？”扎心不，扎啊！扎死他了。 赵元清之前中了秀才的那得瑟样在客栈里的人都清清楚楚，他一个院试第四十八名还去嘲笑周小老爷这个第一名，简直没眼看了。于是人群里就传出窸窸窣窣的轻笑声，有些人还对着赵元清指指点点。 “周兄，我先告辞了。”赵元清受不住众人异样的眼光，落荒而逃了。 周颐耸耸肩，回到周老二身边接受众人的恭贺。 热闹了好久，人才散了，这时客栈掌柜笑容可掬的走上前：“周小老爷，您可否在小店留下墨宝？” “墨宝，写什么啊？”周颐问。 掌柜的一看有戏，忙将纸摊开在桌子上：“随便写点儿什么都成，让小店跟着沾沾喜气。” 周颐点点头，略一想，拿起笔一挥而就：“高中。”他的字早已入门并带了自己的风骨，这么两个字又是在他心情舒畅下写下的，看着倒也真有肆意飞扬之感。 “好字，好字啊！！！没想到周小老爷不仅书念的好，这书法也成了大家啊！”这就是拍马屁了，周颐的字虽然已谙三味，但离大家还差得远呢。 掌柜的得了周颐的墨宝，立刻欢天喜地的将其挂在了大堂之上。并大方承诺周老二和周颐父子俩这些天的吃住费用他全都包了，而且当晚就将他们换到了一间上房。 周颐也受了，这也是你好我好的事情，要是他不接受，那掌柜的反而要多想了。 同副客栈的掌柜不愧是生意人，要是想讨好起人来，简直是面面俱到，在他们要吃晚饭的时候，就吩咐小儿适时的送上了一桌上好的酒菜。 周颐吃的很满足，反倒是周老二一直处于极度兴奋中，神神叨叨的，连菜也只象征性的吃了些。 “六郎，你中了秀才啦！！！” “是”周颐无奈的应道，这已经是今天晚上周老二第一百多遍这样说了。 “我儿子中了秀才了，还是第一名，呵呵呵呵……”周老二说着说着又开始乐了。周颐担心的摸摸周老二的额头，完了，别是范进中举，他没疯，倒把老爹高兴疯了吧？ “干啥？”周老二问。 对外界还有反应，没疯，周颐坚定完毕，松了口气：“爹，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省省口水吧。” “你都中了秀才了还不兴我说说？我是秀才老爷的爹了！！！哈哈哈哈哈……”完了，又开始了，周颐无奈扶额。 一直到深夜，周颐才在周老二的念叨中睡下。 一觉到清晨，周颐刚醒，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到周老二的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六郎，我下去端早饭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昨天累着了。” 看样子老爹已经恢复正常了，周颐心里庆幸，刚要起床，便听到走到门边的周老二用特满足的声音说道：“我儿子是秀才老爷了……” 天啊，来到雷劈死他吧。 一直到早饭后，周老二才从这种梦幻的兴奋中稍微清醒一点儿。 “爹，我等会儿要去老师的家里，你就在客栈吗？”周颐喝完了一碗粥，问周老二。 周老二摇摇头：“我之前不是买了你高中三十两银子吗，今天就要去兑换出来，晚了就不行了。”由于当时并没有人看好周颐，□□坊当时给出的比例非常高，这也让周老二的三十两银子转眼就可以变成三百两。 古代的□□是较大的赌坊在经营。不管怎样，赌坊都是鱼龙混杂之地，周老二一个人去周颐有些不放心：“爹，要不你等我回来再一起去吧？” “行了，你去见韩夫子，我去换点儿银子还能办不好吗？” 周颐觉得周老二也是一个大男人，他一个儿子也不好太做老子的主，不然该伤周老二的自尊了，再一想，能在南苑府城全城都开□□的赌坊肯定规模不小，这么大的赌场还是要口碑的，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为难周老二。 便点点头：“那好吧 ，爹你自己小心点。” “嗯，我会的。”父子俩吃完了早饭，便各忙各的。昨天周颐高中秀才的模样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一路走来许多人都笑容满面的和他打招呼：“小秀才老爷，出来逛街啊” 小秀才老爷？这又是什么称呼，怎么他的称呼一会儿变一个样？ “是啊，是啊……”周颐拱拱手，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人家对他打招呼了，他必点头回应。 “天啊，这么小就成了秀才老爷，以后还得了！”有人感叹。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了。”这还是正常的讨论范围，有些脑洞更大的直接说道：“不能有这样的儿子，但可以这样的女婿啊。” 是啊，可以有这样的女婿啊，现在都流行榜下捉婿，指的是一些人会专门等在发榜的地方，见谁中了，就手段尽出拖回家做自家的女婿，即便是老翁也无所谓，当然这仅限于秀才及以上的，毕竟这样的人扒上了就可以改换门庭。 这大胆的言辞和周围人亮晶晶看着他像看猪rou的眼神，让周颐冷汗直冒，最后索性跑了起来，到了韩府的大门外，周颐累的只喘气，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的想，还好他跑的快，否则说不定真的被人套了麻袋成了便宜新郎。 ”周少爷？你这是怎么了？”韩府的下人开门就见周颐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周颐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快进来，周少爷，还没恭喜你得了院试第一名呢，昨天老爷可高兴了，一个人大笑了好久呢！” “是吗？”周颐眼睛一亮，让这个傲娇的老头说好话可不容易。周颐见到韩相如的时候，他正躺在竹椅上假寐。 “老师。”周颐喊了一声韩相如。 “嗯。”韩相如从鼻孔里哼一声，眼睛都没睁开，周颐也不理他，看到一边小桌的凉茶，直接把茶壶端起来就灌。 一口气喝了大半壶才解了渴，“爽！”畅快的喊一声。 “粗鄙，你的仪态呢，嗯？”韩相如睁开眼睛一脸嫌弃的看着周颐。 周颐已经摸透了他嘴硬心软的脾性，当即笑嘻嘻的说道：“吃了，老师，你可是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有都多人都说要把我捉去当小女婿呢！吓得我一路跑到你家了，还好隔得不远，要不然你才收的乖巧的小徒弟就要累死了！！！” “不好说这些不详的话。”韩相如即便是当世大儒，但也有一个封建社会都有的习性，那就是迷信，听周颐说死字本能的反感。 周颐吐吐舌头：“是，不说了。” “调皮，你现在是可是秀才老爷了，这么轻佻的样子可不好。”韩相如眼里带了点儿笑意。 “老师，您老还是状元呢，我这个小秀才才哪到哪儿呢！”周颐冲韩相如讨好的笑笑，：“喝茶，喝茶。”直接将茶壶递给韩相如。 韩相如用扇子指指一边的杯子，周颐一顿，这才注意到竟然直接将茶壶递给韩相如了，忙哦一声，就要向茶杯里倒茶。 “韩冲，再冲一壶茶来，老夫可不想喝别人的口水。”哪想韩相如却冲着立在一边的韩管家说道。 “是，老爷。”韩管家笑着应了，自从周少爷来了之后，老爷的心情好了很多呢！ 周颐撇撇嘴，我都不嫌弃你一张老褶子嘴，你还嫌弃我啦！ “你在想什么？”韩相如却是火眼金睛，一看周颐的样子马上问道。 “没……没什么，我在想我何德何能能拜您为师啊！”周颐忙找了个借口。 “这倒是不错，你还算有自知之明。”韩相如矜持的点点头，认同了周颐的想法。 “老师，我听说你知道我中秀才后笑了好久呢！”周颐眼睛一转说道。 韩相如身子一僵，面上却还是一片仙风道骨：“胡说，老夫状元及第，怎会因你一个秀才就失了仪态？” “哦。”周颐心里忍着笑，脸上却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老师你都不为我高兴的么，我一大早跑来，就是想和您分享喜悦呢！” “咳，也……也不是不高兴，你做的还算不错。”见打击到小弟子了，韩相如别扭的说了一句。 “我就知道老师肯定为弟子骄傲，您老想笑就笑呗，在我面前还端着干什么？我不会笑话您的,嘻嘻嘻嘻嘻……” “小东西……”最后韩相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准备什么时候回广安？”两人聊了一会儿后，韩相如问周颐。 “后天领了秀才文书在府里备了案，就准备回去了，家里事多，离不得父亲。”周颐也收了笑意，一本正经的回答。 “好，到时我和你们一起回去。”韩相如点点头。 “老师，你也要会广安县？”周颐吃惊的问。 韩相如撇他一眼：“不然呢，难道你会呆在府城？” 周颐沉默了，这确实是个问题，要他离开家，到府城来求学，他肯定是办不到的。可是让韩相如这么大的年纪跟着他回到广安县，他也于心不忍。 “行啦，我去广安县又不是为了你，老夫一人，随便去哪里有什么关系，广安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去养老也不错。” 韩相如的夫人在几年前就去世了，有一个儿子对读书却没兴趣，现在在帮忙管着白鹿书院。 虽然是这么说，但周颐知道，韩相如去广安县肯定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遇到了许多人，有像周老爷子这样打着血亲却干着龌龊事的下贱人，也有真心为他的父母，现在又遇到一个真心待他的老师。 周颐站起来，郑重的对韩相如行礼：“学生受了。” 韩相如点点头，这孩子，可能是上天看他晚年寂寞，特意送来的吧。看着周颐的目光，满是柔和。 “周少爷，不好了，外面有人说周老爷被人打了。”这时韩府下人突然来报。 “什么！！！”周颐腾的一下站起来，满脸焦急的就要往外冲。 “周颐，冷静。”韩相如叫住了周颐：“弄清楚事情原委，若是受了委屈，直接来找我。” “是，老师。”周颐冷着脸应了，这才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韩冲，拿我的帖子给知府。”敢欺负他韩相如唯一的弟子，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是。”韩相如帖子的分量在整个大越朝都是极重的，他是当世有名的大儒，又是白鹭书院的院长，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在仕林读书人中极有名望，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就算是知府，对韩相如的帖子也要郑重以待。 周颐焦急的跟着韩府下人到了周老二挨打的地方，只见周老二嘴角挂着血，正站着愤怒的看着围着他的几人，他的脚边还滚落着银子。 “我都说了这是我从赌坊里换出来的，你们为啥说是我偷的你们的？”周老二用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嘶哑着声音说道。 “你从赌坊里换出来的，你拿什么换的？”围着周老二的几人一看现在聚集了这么多人，也不好再采用暴力了，为首的人问周老二。 “我买的我儿子高中秀才，买赢了自然就换了。” “哈哈哈哈哈，你儿子中了秀才？也不看看你什么样，一个瘸子，乡巴佬，要是你儿子能中秀才，那我儿子就能中状元了！” 那几人听了哈哈大笑：“乡亲们，你们可不要以为我们欺负人，这是我们哥几个刚刚领的辛苦钱，转眼就被这家伙偷了，我们找回自己的银子而已……” “爹……”周颐这时赶了来，扒开人群站到周老二的身边：“我就是他的儿子，也是今科的院试第一名，怎么，你们有意见？”周颐的眼睛里不带一点儿温度，冷冷的说道。 “你就是今年的院试第一名？哈哈哈哈哈，当我们白痴呢，小娃娃，等毛长齐了再来吹牛吧。”那几人并不信。虽然院试炒的很热，但对这些下九流的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关注这方面的事，谁当秀才什么的离他们太远了。 “呀，真的是小秀才啊！”这时忽然有围观的人认出了周颐，毕竟他以是对稚龄拿到院试第一还是很有辨识度的：“我想起来了，他旁边的就是秀才老爷的爹啊！” 这话立刻引起了围观群众的轰动，要是真的把秀才老爷的爹打了，这事可就闹大了，其实人们都不傻，一看周老二就是老实本分的人，说他偷了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地痞们的银子，心里都不大相信。 而现在周老二真的成了秀才老爷的爹，那偷银子更是无稽之谈了，秀才家啊，怎么会偷别人的银子。 “大哥，咋办，这小孩儿好像真的是秀才……”一个小弟都快哭了，这真是流年不利，没想到盯上的肥羊转头就成了刺猬，这是什么狗屁运气。 “你问我，我咋知道？”老大吞了吞口水，秀才虽然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不值一提，但对他们这些街头混混来说，那已经是顶了天的人物了，其实他们该庆幸他们打的是周老二，而不是周颐，不然那罪可就重了，白丁敢对秀才出手，等着被虐死吧！ “呵呵呵，似乎有些误会，这银子我们不要了，秀才老爷，我们认错人了。”为首的人说罢转身就要走。 “站住。”周颐出声冷喝：“这银子本就是我们的，什么叫你们不要了，还有打了人一句抱歉就算了，那还要官府做什么？” “是啊，打人了就想这么白走……”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活该被捉到衙门打板子……” “秀才老爷。我们真的是认错人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追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