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熊昆只在城门口出示了一下证件，就继续开入基地，然后往娄原居住的那片区开去，一路都是施龄溪感觉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越靠近那些熟悉感就越明显。 “我以前的家也在这附近……”施龄溪说的是他从小住到大的地方，他爷爷过世之后，房子直接转到了他的名下，可以说施龄溪在这一片也是有房产的。 不过那是末世前，现在末世了，应该也不能作数了。 在一个持枪武装部队把守的铁门前停下，熊昆出示证件，然后他再继续开到那片小区里，施龄溪的眼睛继续瞪圆，娄原好似就住在以前他家的附近了。 “我在这里的房子原先是我爷爷的，”娄原看出施龄溪眸中的诧异，他主动开口解释，他的手抬起落在施龄溪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我爷爷和施爷爷是战友，你周岁的时候我还来过呢。” 不过在那之后，娄原就进到部队里训练，偶尔回家一两次，也是匆匆离开，施龄溪的爷爷他是有再见过，施龄溪本人是没有，但他一直知道施龄溪。 第11章 “我的房间还在吗？” 施龄溪还未点头，一旁听着的熊昆就大大点了个头，他就觉得他们娄老大不是那种烂好人，原来他和施龄溪还是世交的关系，战友那可是堪比亲兄弟的关系啊。 估计娄老爷子过世前，还有关照过娄原照顾施龄溪，即便没有，以娄原的为人也会对施龄溪多加照顾。当年没把施龄溪带回来，娄原还愧疚了很久，这几年对施镜他们也多加照顾。 施龄溪偏头看娄原，眼睛眨了眨，“我记得娄爷爷，他经常让我和爷爷过去吃饭，娄爷爷煮的小鸡炖蘑菇最好吃了……” 施龄溪的声音渐渐有些低落，不过也还好，两个老人家年纪大怕也受不住末世的摧残，提前走了也好，施龄溪想着过去，恍然觉得那些事比什么虚无缥缈的上辈子还要遥远。 “我也会煮，以后也经常叫你过来吃饭，”娄原比施龄溪还要看得开些，两个老爷子都算是寿终正寝，只是施老爷子放不下施龄溪，他爷爷倒是挺放得下他的。 “好，”施龄溪轻轻地应了，他对娄原笑了笑，态度上比之前都要放开些，娄原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以后要跟随的老大，也还是邻居爷爷家的孙子和大哥哥。 他以前就从娄老爷子口中听过不少娄原的事情，大多都是糗事，而且娄老爷子基本不称呼娄原的名字，“坏小子”“熊小子”这样的称呼居多。 如此施龄溪根本无法把这个北城第一异能高手娄原，和娄爷爷告诉他的那个“坏小子”联系再一起。 车停下，熊昆就没跟过去，娄原和施龄溪熟门熟路地往过去的家走去，毫无疑问，施镜和胡宜君也住回到那里了。 时间很早，施镜和胡宜君如果昨天从研究中心回来，现在应该没那么快出门，小区门口有专车专人送他们到研究中心，车还没走，试镜和胡宜君也走不了。 娄原伸手想去按门铃，施龄溪却从背包里翻出一串钥匙，“不用按，我有钥匙。” 钥匙串上有一个蓝色的石头吊坠，娄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曾经带回去给娄老爷子的伴手礼，当时好似是他难得出国一趟，任务提前完成，他在一个街头手工匠人那里买的。 没想到他爷爷把它转送给施龄溪了，施龄溪还将它保存到了现在。大概他在军队里训练得热火朝天时，宽慰他爷爷晚年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儿了…… 施龄溪看着镇定，其实开门的手已经忍不住抖了抖，他终于回到他的家来了，也终于见到他唯剩的家人们了。 家里的锁没换，施龄溪打开，入眼是有些许荒芜的草坪和花园，草坪上还有他爷爷经常喝茶的石桌，以及一个秋千藤椅，这些都没怎么变。 施龄溪和娄原正要继续走入，房屋大厅的门突然打开，三个人影接连出现。 “老镜，你快一点，小杉要吃的三明治带上没？”一个挽着发髻的妇人回头往里催促一句，又轻轻拍着他身侧青年的手，一派亲昵和温柔。 “带上了，带上了，你那难吃的三明治，也就小杉肯吃，”中年高大男人从里面出来，披着衣服，手上提着一个食盒，脸上也带着些许笑意。 “爸，mama煮的三明治最好吃了，我最爱吃，你可不许和我抢，”青年扶着妇人，又搭住中年男人的肩膀，他那声爸妈再这样的场景里无任何的违和之处。 可对于数米之外的施龄溪来说，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效果，娄原偏头，他视线之内施龄溪的脸色迅速煞白下来，一时间他竟然也想不到什么能安慰施龄溪的话。 谭远杉掩藏了施龄溪还可能活着的真相，还抢走了娄原给会施龄溪的三年照顾，抢走了施龄溪的亲生父母，他们成为了最亲的亲人，这个家原本的主人倒显得格格不入起来了。 施龄溪本来已经到嘴边的“爸爸mama”，一句都叫不出来了，他的手下意识握住了娄原的手，想从他那里汲取一点力量。娄原低眸，随后回握住。 “小娄？你出任务回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胡宜君偏头，却先认出了娄原来了，两家住得近，他们遇上也会聊几句，她喊娄原是直接喊小娄这样的称呼的，这在北城基地市里几乎是独一份的称呼。 “娄大哥……”谭远杉也唤了人，可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娄原一侧施龄溪的身上，他神色里浮现极其明显的震惊和失措，他如何也想不到施龄溪会凭借自己的力量，从两千里之外的厦城回到了北城。 “胡教授，施教授，我送小溪回来，”娄原没和他们寒暄什么，而是直接把话题落到施龄溪身上，他心中对胡宜君和施镜对施龄溪的无视感觉到些许不满。 然而他话落，施龄溪落后一步，躲到他的身后去了，这应该是一种受伤时真实又下意识的反应。 “什么……小溪！”胡宜君脚步踉跄一下，有些不能相信，当方才目光扫过她的确觉得娄原身侧的少年有些眼熟，再一细想，可不就是她亲儿子施龄溪嘛。 她一下没认出来，是因为这三年她已经渐渐接受施龄溪死去的事实了，根本没想到人会死而复生，回到北城，回到她跟前来。 “小溪，你没死，你没死……” 胡宜君不能相信，她上前几步，施镜也跟了过来，谭远杉有些犹豫，依旧扶住胡宜君的手过来了，只是他的神色不自觉就戒备了。 娄原站着没动，施龄溪也没再继续躲，他跨出一步，眸光低了低，轻声道，“嗯，我没死，我回家来了……”但好似他的家已经被人霸占了，甚至包括本该属于他的那些爱。 胡宜君对于儿子的死而复生，自然是高兴无比，她激动地抱住施龄溪，眼泪就掉下来了，施龄溪的反应有些木愣愣的，不过以前他也是这样，胡宜君倒没觉得怎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施镜也不断重复着这话，末世来了，让人感觉到世事无常，也让他和胡宜君恍然亲情和家人的重要。 “表哥，你回来真是太好了，爸爸和mama……不，不对，是舅舅和舅妈……” “傻孩子喊什么呢，小溪回来，你还是我和老镜的孩子，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一起走过末世三年，胡宜君对待谭远杉的感情自然不同，之前带来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就安抚了谭远杉一句，她的话应该是出自真心，可也完全抹灭了施龄溪心中最后那点希冀。 “你mama把你交给我们，以后就都一样的，”施镜也拍了拍谭远杉的肩膀，这三年他不仅是将谭远杉看成儿子，更是把他当成衣钵的传承者。 虽然谭远杉天分不是太够，但施镜一直都教导得很用心，谭远杉在昨日已经提升为a级研究员了，再进一步就到他和胡宜君的级别了。 娄原眉头皱着，他这个外人看着都要为施龄溪憋屈吐血了，更何况施龄溪本人了， 施龄溪已经从胡宜君怀里出来，面色沉沉的，丝毫没有之前在车上的高兴，但他一样没有把愤怒和不满表达出来。 他低着头，轻声问一句，“我的房间还在吗？” 在推门进来之前，他还希望他的房间能被完好保留，毕竟那里面点点滴滴都是他从小到大的回忆，这个房子一直是他心灵深处最强大的寄托。 可现在，他希望它不在了，这样，他就有彻底放下的理由了。 “这……我在用着，这样吧，我搬到客厅里……” “不用了，”谭远杉的话没说完，施龄溪就打断了，他看过来的目光，让谭远杉下意识就噤声了，那眸中清澈锋利，好似施龄溪已经洞悉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了。 话落，施龄溪偏头看一眼娄原，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他语气和缓一些，“你来帮我。” “好，”娄原轻轻应了一句，他顺从地让施龄溪拉到进到屋子，再进到房间，查看一边之后，施龄溪出来，没碰任何东西，他熟门熟路找到了地下仓库，在那里找到一个被杂物堆积起来的大箱子。 这是他爷爷去世前留给他的，其他的施龄溪都不要，这个箱子他一定要带走。 “这个，还有其他吗？” 娄原轻轻问一句，语气和神色都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而他也终于恍然明白，他爷爷去世前为何要叮嘱他照顾有父有母的施龄溪，实在是施镜和胡宜君对待施龄溪不是一点半点的失职。 施龄溪摇摇头，“没，只有它。” 施龄溪话落，娄原就把这个有些重的金属疙瘩抬起来了。 他们出来，施镜和胡宜君却都不明白施龄溪是什么打算，家里的房间挺多，但很多都用来放重要资料了，能睡的房间两个，但也不是不能再整理出一个来。 “你们兄弟俩凑合一下，mama明天就给你收拾出一间来……”她怎么觉得施龄溪看样子是不住在家里了呢，可他们一家人才团聚半个小时都不到啊。 然而施龄溪依旧摇了摇头，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并不和胡宜君他们多对视，直到他和娄原走出客厅，他才开口道，“我是异能者，已经决定跟着娄原了，我住军队里比较方便。” 话落，施龄溪抬眸看娄原，他希望娄原帮他糊弄过去，之后他再自己找住处。他有异能也懂医术，在北城不会混到没地方住的。 “的确是这样，小溪和我住，施教授胡教授留步，我带小溪过去安顿。” 这话说得，好似他们一早就决定了施龄溪不回来住一般，胡宜君有些无措，总觉得施龄溪这一走，她就真的把什么都错过了一般。 可让她说医学理论，她能说一堆，此时却只能看着施龄溪跟在娄原身后离开了。 “这孩子，这孩子是什么意思啊……”胡宜君抓住施镜和谭远杉的手，只能求助他们了，施镜在这方面的脑筋没比她清楚多少。 这时谭远杉自告奋勇道，“mama，你别急，我去问一下表哥和娄大哥。” 话落，他就追出门去了，施龄溪死而复生，还从普通人变成了异能者，这绝对是他重生以来遭遇的最大变数，他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请你以后不要叫我表哥，我……不是你什么表哥！” “表哥……” 施龄溪正要开放开娄原的手，听到身后的声音，他下意识又抓紧了。 他停住脚步，侧过身来，娄原也是如此，他们看着谭远杉走近，一口一个表哥唤着，可他叫施镜和胡宜君却是亲昵的爸爸mama，怕是施龄溪都没能用那种语气唤过。 乍一听，谭远杉和施镜他们才是父子母子，施龄溪这个正牌儿子全然像个外人了。 施龄溪抬眸看着谭远杉，他不知道这个抢走他那么多东西的人，还有什么话和脸面和他说话。 “表哥回来了自然住家里，怎么过去麻烦娄大哥呢？爸爸mama和我都希望你回来住……” 谭远杉说话很有技巧，娄原出任务三天，他和施龄溪最多也就相处三天，不会更久，之前他也听胡宜君他们说过，娄原和施龄溪末世前并未怎么相处过。 而且按照他知道的施龄溪，并非那种肯麻烦他人的人。 可施龄溪即便认同他这个说法，也不打算接他这个话茬，他上前一步，带着些许冷锐的眸光挺让谭远杉意外的，他说的话更让谭远杉意外。 “谢谢你照顾我爸妈三年，他们很开心我看得出来，也请你以后继续这样做，并且做得更好些。”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怒吼谩骂，施龄溪竟然还在和他道谢，谭远杉心中的危机感，前所未有地强烈，躲在门口的胡宜君和施镜都湿了眼眶，隐约他们察觉方才情景的不对了。 “毕竟这些我都做不好……还有，三年前我肯让出位置，并非是因为你，而是因为爸爸的电话，请你以后不要叫我表哥，我……不是你什么表哥！” 和三年前活命的机会相比，这个房子他的房间，显然都算不得什么，谭远杉欠他的可不仅仅是这点，他对施镜和胡宜君好，是必须应该的！ 有些话对着他爸妈说不出来，对着谭远杉却没什么顾忌，他说的只是真相而已。 话落，施龄溪退回一步，他不想和谭远杉多待多聊些什么，他不想让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在这种时刻爆发，那不会是他爷爷愿意看到的。 而这一步退后，叫以退为进，来日方长，他和谭远杉之间的账可以好好算。至于施镜和胡宜君他还没想要怎么应对，但暂时，他也不想和他们多相处。 施龄溪目光扫去，已经看到施镜和胡宜君的半个身影，他们露出的脸上都有些震惊之色，但震惊里依旧有些迟疑，他们并未立刻相信施龄溪的话，又或者说，他心中情感的天平无法立刻为这些真相倾斜。 一直以来情感淡漠的儿子和三年来共患难共生死的外甥……施龄溪眸光收回，或许是已经失望过了，所以此刻他心中的感受反而冷淡许多，这样也好…… 娄原的眸光落到施龄溪头顶，被轻轻拉了一下，他看一眼依旧迟疑的施氏夫妇，转身拉过施龄溪往他家走去。 谭远杉跟上前一步，却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三年前的计划进行到现在，他最不可能放弃攻略是施镜和胡宜君。 施镜是前世研制出异能激发药剂的人，胡宜君更是北城第一外科医生，这俩人都是普通人，但身上聚集的能量要超过一些异能者势力。 前世被他们拂照的施龄溪，成为了北城最年轻的s级研究员，并且成为第一批服用药剂的人，而他一直混迹在异能者登记单位，当一个小小的记录员，虽然没有危险，可卑微渺小平庸，和基地后期核心人物的施龄溪有天地云泥之别。 凉薄的施镜和胡宜君根本就没想起他，甚至他去求了，只给了他一支药剂，服用失败，他再求，怎么都不肯给了，施龄溪成为异能者，他依旧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