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林画师，苏叶坐太久了，已全身酸痛，可否休息下？”苏叶右手手轻捶左肩膀，开始觉得全身酸痛。 碧水碧月见状，赶忙上前，一人帮她捶背，一人帮她捏小脚。 此情此情，尽管很不情愿中断，林衡也只好放下画笔，道：“那我们就休息片刻再继续作画。” 休息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林衡问：“苏姑娘，我们可以继续作画了吗？” “林画师，苏叶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此刻真的是困到不行，可否回房休息半个时辰再来？”苏叶看了眼当空的太阳，火辣辣的，这衣服又是长袖，热的汗流浃背。 林衡嘴角抽搐了两下，心中十分不悦。觉得苏叶事仗着皇上宠爱才如此放肆。不禁摇摇头，心里暗暗纳闷皇上为什么选中此人。 “苏姑娘再坚持一会不可以吗？”林衡虽有不满，但还是很温柔询问。 “不可以。”苏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林衡听来觉得苏叶甚是蛮不讲理，说话的语气不觉也变得冷冽。 “林某今日事奉旨前来作画，望姑娘配合。” 察觉到了这位温润如玉男子的不悦，苏叶略微收起玩性，道：“中午的太阳有点猛，这画下来苏叶真心吃不消。画了这么久，林画师应该也累了，王府有客房，林画师可稍作休息，下午苏叶一定好好配合。” 苏叶如此态度，看来今天想完成作画有难度了，林衡心里嘀咕。 碧水碧月觉得苏叶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才精神不振想休息，便帮着言语讨好林衡。 吃了点东西，苏叶确实觉得有点困，便直接上床休憩。 苏叶原本是真心打算休息醒来就一鼓作气配合林衡画完，但睡梦中被碧月摇醒，告知白敛来了，便赖着不肯起。任凭她们怎么叫，苏叶就是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姑娘，快起床换衣服吧，林画师已在门外候着了。”碧水多快哭了，得罪了画师，万一把姑娘画成丑八怪可怎么办。 “碧水，我昨夜一宿没睡，真的很累，头昏脑涨的，身体很不舒服。”苏叶可怜兮兮说道，她不想见到白敛。 “那……那怎么办？”碧水无助地看向碧月。 碧月见苏叶是铁了心不想起，咬咬牙道：“只能去跟林画师道个歉，告诉他姑娘今日不舒服，不能继续作画了。” 待碧月出去，苏叶颇有jian计得逞的快感，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对话。 “既然苏姑娘不舒服，那林某便先行告退，明日一早再来作画。” 明日一早……明日再说吧。 ***** 翌日一早，苏叶还在睡梦中，碧水便跑来叫醒她。 “姑娘，林画师和白大人来了，就在门外。” “怎么这么早？我天亮才眯眼，实在起不来，让他在那等着吧。”苏叶昨夜根本没睡，闭上眼，脑海就浮现白敛那没一丝温度的眼神，就想起那日因她而死的那群人。 碧月靠近了点，小声说道：“可是白大人……” 碧月害怕，肯定是昨日苏姑娘不合作画画，今日亲自来监督。 碧月继续劝道：“白大人可是皇上的人，姑娘还是赶紧起身梳洗吧，万一传到皇上跟太后那就不好了。” 昨天就是因为白敛所以不想出去，今天他还来做什么，添乱。 “他来做什么？我不想见到白大人。”苏叶干脆用被子蒙住头。 这下可把碧月急的，眼泪直在眼眶打转。害怕的脑袋嗡嗡作响，感觉整个人都飘离出这个世界。 “白大人肯定是受皇上嘱托过来的。”碧月说话都带饮泣。 见碧月慌张成这样子，苏叶即便满心不悦，还是撅着嘴爬起来。她可不想没让白敛怎么着，却把碧水这胆小的丫头给吓傻了。 院中，林衡跟白敛已等候多时。 “画人像这么小的事情，怎么也劳烦白大人出马。”苏叶一见他便彷如见到仇人，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净说难听的话。 白敛面不改色，甚至看都没看苏叶一眼。“苏姑娘昨日身子不适，导致这画只画了一半，皇上叮嘱属下今天全程守候。” 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这皇上跟白敛肯定半斤八两。前途堪忧，后半生堪忧啊，这坑只怕比十八层地狱还深。苏叶捶胸顿足。 “林画师，咱们抓紧继续作画。”早画完早结束，不想看到那个人。 今早作画顺利多了，苏叶没唠唠叨叨问东问西，也没故意说些话语让林衡害羞。午时之前，画像大致上完成了。 苏叶看着自己的画相，画中的人被勾勒的栩栩如生。连她眉间的娇怒也完全刻画出来了。泪，林衡画不愧为御用画师。但不可否认，再润润色，定是一副佳品，她自己都想要来收藏了。 “苏姑娘辛苦了。”林衡收起画卷，开始动手收拾那一堆画具。 “林画师真不愧是大兴国最杰出的画师，苏叶长成这样也被你画成美人了。” “苏姑娘确实是美人。”林衡说的是真心话。苏叶跟一般美人不同，乍看之下可能不觉得倾国倾城，可看的越细越觉得美。 人像画完，林衡没多留。目送林衡离开，苏叶这才惊觉肚子饿的咕咕叫。早饭都没吃呢，一直在作画。 “白大人还有其他事情？”苏叶看向似长了根般立在那不动的白敛。 “苏姑娘别忘了后天要去国安寺。” 白敛开口就给了苏叶一个爆炸式的冲击，这下吃啥饭的心情都没了。 第9章 去国安寺 传说大兴建国的时候，有一相士曾预言，大兴建国数十年后必有一劫，兴亡皆因一女子。这是大兴皇室的一个秘密。这秘密是某夜苏叶与三王爷举杯畅饮时，三王爷一时激动说漏嘴的。 知道了这秘密，苏叶心里的忐忑与不安更加重了一层。掐指一算，现在不正处于“数十年后”吗？这个秘密在苏叶心里还是成了根刺。唯一庆幸的是，这个秘密并无太多人知道。 这一天是大后让苏叶去国安寺的日子，尽管此前早有准备，可一大早王府的人还是显得手忙脚乱。不过苏叶什么都不用理，只管坐着等，时辰一到便坐上了马车出发前往国安寺。 帝都大街沿路早围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民众，苏叶马车所到之处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这个上天赐给他们的天女，寄托了他们太多的希望。 出了都城，苏叶颇有松口气的感觉，掌心早已不知何时开始渗汗。苏叶拿出手绢轻轻擦干掌心的汗，掀开帘子看向窗外。今天天气不怎么晴朗，略带点阴阴沉沉，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坐在轿内的苏叶觉得这样的天气甚好，不热。 队伍出都城约莫已有十里路，人烟逐渐稀少，荒凉逐渐呈现。那一片片土地因天灾原因无法耕种，零星长着些野草，风吹过掀起阵阵尘土。这一切落在苏叶眼里，特伤感。心道：百姓的日子过成这样，大兴皇帝再不作为，只怕真要亡国了。 “白大人，我们离国安寺还有多远？”马车颠簸，人坐久了还是会腿脚发麻。 “约莫还有一半路程。”白敛骑马走在前头，这一路他们走的慢。 白敛这态度，苏叶也不自讨没趣多说话。还有一半路程呢，马车很大，坐塌很软，苏叶果断选择躺下。晃啊晃啊，苏叶迷迷糊糊犯起困。 猛然，马儿一声长啸，马车突然停住。砰一声，她整个人从塌上滚落。马车外，传来哐哐哐之声。 “姑娘莫怕。”碧水碧月两人满脸惊恐爬上马车，护在两侧。 “有刺客。”护卫一声大喊，苏叶已明白怎么回事。 “保护好苏姑娘。”白敛一声怒吼，苏叶所乘坐的马车立刻被数十名护卫围住。 厮杀声，怒吼声，惨叫声，震响荒野。不用看也知道，马车外肯定是一片惨烈。苏叶害怕，她害怕看到那么多人死亡，害怕这种血腥的场面。 深呼吸，苏叶努力想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能慌，她相信白敛一定能解决这个危机。 然而，护着马车周围的护卫相继被杀，声声惨叫传来，苏叶慌了，碧水碧月两人也害怕，紧紧抓住苏叶的手臂，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马车车顶被掀开了，白敛飞身而入。 “敌人太多，我带你先走。” “不行，我不能扔下碧水碧月。”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们对她的细心照顾，苏叶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只顾自己逃生。 “姑娘莫管我们，赶紧跟白大人先走。”碧月说的很坚定，碧水狂点头附和。 “她们交给护卫保护，敌人的目标是你，赶紧跟我走。” 说完，不管苏叶同不同意，白敛将她拦腰抱起，一飞冲天，施展轻功往树林方向逃去。 黑衣人见她逃了，纷纷朝树林追过去，幸好白敛轻功佳，对地形又熟悉，半柱香后终究还是摆脱了他们的追杀。 “我一早跟你说过，去国安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差点死了吧。这些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苏叶摸了摸砰砰跳的心脏，慌得手指冰冷。 “姑娘放心，总能查清楚的。” 有那么容易查清吗？皇上帝位根基未稳，就算真查到了是哪些人谋害她，也未必有那个能力铲除。未进宫就这么凶险，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逃跑的念头再次萌生。 “现在我们去哪？”都这样了，应该不用去国安寺了吧。 “看情况而定。”白敛也说不准，毕竟不知道刺客到底有多少，路上是否埋伏。 今日这情况他与皇上不是没预料到，近两年太后与诸位大臣对皇上的不满越来越深。下旨册封苏叶为天女，迎娶她进宫，这事让许多对后位有企图的人措手不及，太后也一直很反对。嘴巴上说是皇帝太荒唐，实则是不满皇上又自作主张。自太后下懿旨让苏叶去国安寺，他与皇上讨论的结果是，决定顺其自然接招，让苏叶去国安寺。 苏叶不知道白敛是在想这些，还以为他冷血无情不顾自己。歪着脑袋沉思到底是回王府还是去国安寺。方才一路被白敛抱着跑，头很晕，干脆席地而坐，顾不得脏不脏。 白敛递给她一壶水，苏叶接过喝了几口，顿感觉舒服了不少。停下来后开始担心碧水二人，也不知道她们怎样了。黑衣人基本都来追自己了，目标很明显，就是她。碧月她们应该没事吧。 “碧月她们会没事吧？”苏叶忍不住问。 “嗯。”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看到白敛那坚定的眼神，苏叶相信，碧水她们一定会平安无事。 没有马车没有马，苏叶又不愿意再被他拎着飞，两人只能步行。虽然平日里干惯了苦力活，体力脚力都比那些大家闺秀强很多，但跟一个常年习武的人相提并论还是差远了。 白敛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时候，苏叶已经迫切需要停下来休息了。 “不行了，又累又饿，我必须得休息一会。”苏叶再次喊停，相比累，饥饿感更加让她抓狂。 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抬头即看见那满树的果子。吞口水，吞口水，吞口水…… “那些果子是不可以吃的。”白敛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妄想。 “我饿。”苏叶可怜兮兮望向白敛。 “走吧，应该快到有人的地方了。” “你骗我。”这话他都说了五遍了。五遍，她再信就是猪。 “……”这点路程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会的功夫。 “我是不是被算计了？” 白敛冷笑一声，反问：“姑娘觉得谁算计你了？” “我怎么知道。”苏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枚棋子，而且不知道是兵是車还是将。此刻她算有点明白，为什么宫里的女人都喜欢斗来斗去。这种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处何位置，未来如何的日子，不掌握点实权，危机感都会把自己逼疯。 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莫名其妙就跟他扯上关系。恐慌不安啊。 眼前这男人……苏叶看着白敛的背影，他是当年自己所救之人，怎么就不懂知恩图报呢？电视剧里、历史故事里所谓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都是假的吗？为什么到了她这就沾不到边？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