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之后她才从宫怿嘴中得知,队伍已经走了,而他们不跟着大队伍走,单独走。 “就你跟我?” 秦艽本以为怎么也要带两个人,谁知半天都没看见别人,而宫怿竟然拿出两套衣裳,让她换上,他自己也已经开始换衣裳了。 宫怿一贯是穿大袖长袍,这次换了身劲装。看得出布料不太好,深蓝色的半臂外衫,配浅蓝色里衫,手腕处和脚踝都用布条扎紧了,显得十分精神干练。 “还有影一,你快把衣裳换了,我早就跟你说这趟要吃苦,不过现在你反悔也来不及。” 秦艽把衣裳换上,跟宫怿的衣裳差不多,也是劲装。 可他穿着是个俊秀的少年郎,她却成了小童。 “小艽的脸太白了,还得收拾下,才不引人瞩目。” 他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先在秦艽脸上捯饬,又在自己脸上捯饬。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两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变成了小麦色,包括手上。 “这个会不会出汗就掉了?” 秦艽看着镜中的自己,十分纠结。 宫怿回了她一声嗤笑,转身打开房门。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材修长劲瘦,跟他们穿着一样的蓝色劲装,肩上背着包袱和斗笠,手提一把大刀,颇有几分侠客的风范。 秦艽一愣,去看对方脸。 见其面白无须,长眉薄唇,十分俊秀,看着年纪也不大。 想起刚才宫怿说的话,这是影一? 从来没露过脸的影一大人? “去把包袱背上。对了,我也给你准备了把刀,咱们这次扮落魄江湖刀客,影一是师兄,我们是师弟。” 这还不是惊悚的,惊悚的是出了这家客店,还有匹又干又瘦的马等着他们,那马儿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驮一个人都勉强,更不用说三个人,也就是说他们要步行。 不过没让她吃惊太久,因为还有更让她吃惊的事。 影一牵着马,他们俩跟在后面,走了没多久,在一家镖局门前停下。 镖局门前的空地上,停了许多货车,正有些苦力在往上装货。 影一走上前,与人交涉,对方和他说了几句话,往旁边一颗大树下指了指。那里或是蹲或是站,等了许多人,看打扮千奇百怪,不像是寻常百姓,倒和他们的打扮有些像。 此时秦艽还不知道,这些人就是所谓的江湖人士。 不过是江湖人士中的下三等,说白了就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靠给人做随扈、镖师之类的散活儿讨生活,饿倒也不会饿死,就是十分辛苦南来北往的,不碰上事还好,碰上了说不定就会赔上性命。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艽三人就和这些人站在大树下近一个时辰,起先她还不明白干什么,后来才知道这是在等接活儿。 镖局临时缺人手,招几个镖师。 看得出护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因为负责挑人的没有检验武艺,只捡了个子高力气大的选。 他们三个也被选上了,因为最便宜。 简单来说,就是花了一个人的钱,可以有三个人凑数。 一个人指的是影一,她和宫怿都是拖油瓶。 本来人家不要他们的,因为他们都不够壮,影一指着他们说了句‘吃得少’,才被人勉勉强强收下。 ☆、第70章 第70章 70 蜀道难, 难于上青天。 所谓蜀道, 指的是从长安通往蜀地的道路,因需翻越秦岭和大巴山, 道路崎岖, 山高谷深,故有难于上青天之说。 子午道, 因正对长安城南, 正南北又称子午,故名子午道。 从这里走, 可以最快到达蜀地, 再加上道路成熟, 虽沿路少不了有些险峻, 但选择从此地行走的商旅最多。 车队已经在路上行走了五六日,这几日对秦艽来说,无疑是颠覆。倒不是她不能吃苦, 而是这番处境与她以往的经历截然不同。 车队里的人龙蛇混杂, 这趟镖局会突然招镖师, 也是因为突然接了单大活儿。除了一个商队外,另还有一队人找镖局护送。据说出手十分大方, 也因此原不过十多个镖师的队伍, 竟扩展到光镖师就有三十多人。 当然, 其中有一半都是像秦艽他们这样, 是来混饭吃的。 反正主家也不懂, 不过下面的人倒是心知肚明。 这些南来北往到处混饭吃的江湖人士, 多数都是粗人,说话粗鲁吃饭粗鲁,反正一切都可以用粗鄙两字形容。不过秦艽看这些人倒是挺亲切,因为她爹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免不了有些了解。 当然了解和亲自体验,完全是两码事。 别的就不说,光是吃饭睡觉就是大问题。行走在路上,自然不可能事事方便,所以大多数都是啃干粮。至于晚上睡觉,大部分时间还是能找到地方落脚的,就是睡的是大通铺,一屋子都是男人,脚臭味夹杂着汗臭味,秦艽又是个女子,只能是她靠墙睡,宫怿护着她,再往边上是影一。 不过也就睡了两天,三个人都受不住了,宁愿自己单独开房,被其他镖师质疑拿到的银钱够不够这么折腾,后来被影一用本就是带着师弟们出来试炼做为借口搪塞。 其实这几天下来,大家也都看出这三人与寻常人的不一样,之前也说了,混江湖的都是粗人,可这三个人却跟粗人完全搭不上关系,师兄沉默寡言,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两个师弟弱得像小鸡崽。 不过江湖人混江湖,都有自己的处世之法,那就是跟自己没关系的,不要过多深究。反正都是来混饭吃的,还管别人做什么。 而经过这几日的习惯环境,秦艽也知道这种日子未来还要持续很久,她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何处,但从子午道到汉中,再从汉中走金牛道到蜀地,路上至少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意味着未来的时间里,他们都需要在这里度过。 所以搞好人际关系是其一,尽量让自己舒服是其二。 秦艽现在也算看出来了,影一和宫怿的自理能力都极差,尤其是宫怿,看似能比她吃苦很多,实际上都是假的。就例如这路上吃干粮吧,都是又硬又实的死面饼子,他嫌这面饼不好吃,就尽量不吃,宁愿挨饿。 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不过倒是更有精神了。 “小九,你这师弟当的辛苦,明明人最小,还要照顾你两个师兄。” 客栈的厨房里,秦艽按照老习惯,向店家买了些面粉,和一些rou蛋菜。 面粉调成面糊,菜都洗了,不拘什么全部切碎。rou切成丝,加蛋液、面粉、盐调匀,入锅炒熟,菜也加上调好的鸡蛋入锅炒熟,等放凉了,全部放在一起用面糊和蛋液调匀。 之后就是下锅了,在锅底抹一层薄油,把面糊放进锅里,用锅铲处理成圆饼状。可以适当摊得厚一些,因为面糊里加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菜,等一面煎得焦黄,再换另一面,然后就可以起锅了。 这是无奈之下的办法,秦艽也是跟她娘学的,他爹常年在外,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外面吃饭不容易,她娘就会做类似这种的rou饼给她爹当干粮。 但这种只限于天冷,天气炎热的话,一天就坏了。天冷却可以放十多天,就算时间长干了也不要紧,可以生火的话,撕碎了丢进锅里煮,就是一碗香浓可口的面片汤。 “师兄们平时辛苦,这些琐碎活儿,就只能我做了。” 和秦艽说话的是个中年镖师,别说秦艽他们不愿意天天吃死面饼子,镖师们也不愿,所以每逢到有地方落脚,镖师们都会借厨房自己弄点吃食。 不过都是些粗糙的大男人,也不会做得太精细,都是烂七八糟煮一锅,这顿吃完,路上继续啃干粮,手头稍微宽裕点的,才会准备些rou干之类的带在身上。 看得出这王姓的中年镖师,很眼馋秦艽做的rou饼,从秦艽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人就一直杵在这儿没走。 秦艽将最后一个rou饼起锅,刚摊好的rou饼散发着一种属于食物的香气,格外诱人。前面摊好的rou饼已经放凉了,秦艽拿出油纸,整整齐齐的用纸包好。 后面摊出的rou饼还得放一会儿,秦艽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王哥,你要真喜欢这饼,你出材料,我帮你做。” 王姓镖师似乎就等着这句话了,喜笑颜开地道:“早就准备好了。上次见你们在路上吃,觉得这东西真不错,既能干着吃,还能煮着吃,那香味儿真勾人,和我一起的几个兄弟就商量着,看能不能请小九兄弟也给帮个忙。”小九是秦艽的化名。 他一面说,一面就出去招呼上了,不多会儿,一个叫菜头的年轻小伙子,端了盆东西进来。秦艽一看,真齐活,看来就算她不主动开口,这几个镖师也会请她帮忙。 不过行在途中,免不了让人照应,这个忙秦艽也愿意帮。 这几日下来,秦艽最大的感受就是要撇弃之前的固有的观念,宫怿和影一会选择这种走法,必然有其道理,也说明形式严峻到必须‘六皇子亲自吃苦’,他们才能走到蜀地。 这一路上,她也见识到了,碰到大路的时候不用说,可大多数的路都是开在山间。就好比昨儿走的那条栈道,秦艽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路,宽不过两个车身,旁边就是悬崖,可能一个失足,小命就没了。 这种情况,和队伍里的人处好关系,就能很大程度上能帮助他们。 秦艽洗了手,重新和面洗菜。 正忙着,宫怿找来了。 “怎么还没忙完?” “我帮王哥他们也做一些rou饼。” 宫怿看了王镖师一眼,俊眉不自觉皱起。 知道他可能不高兴,秦艽空出手把最后做好的rou饼,撕了一半,用油纸包着给他。 “先吃点,等弄完了,我就来做晚饭。” “不想吃。”但宫怿还是接了过来。 其实这阵子别说秦艽在努力习惯,宫怿何尝不是,养尊处优惯了,这种日子真是很辛苦。只是他从来不说,顶多偶尔闹掉小脾气,秦艽哄一哄也就好了。 搁在别人眼里,就成了—— “小九,你和你师兄感情真好,不过我咋感觉你才像师兄?”王镖师道。 所以粗人就是粗神经,话不假思索就出口了,秦艽瞅着宫怿烦躁的小眼神,忍不住噗呲一笑。 “王哥你说岔了,六师兄比我大几岁,你看他个子都比我高。” 这期间,也有其他人来借用厨房,厨房里人来人往的。 拢共就这一个厨房,两个灶头,镖队里虽说管饭,但只管死面饼子,其他都是自理。他们这些后招进来的人,跟镖队不是一起的,所以饭都得自己做。 终于等最后一个rou饼起锅,王镖师直接用刚才那盆子装走了,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秦艽猜测估计这饼留不住,可能等明天启程,能剩下几个就不错。 走镖是辛苦活,所以饭量都大。像秦艽,以前顶多一小碗,现在可以吃一海碗,不多吃扛不住饿,毕竟饭菜里的油水不多。 晚饭秦艽做了一锅汤面,用鸡蛋做的浇头,远远闻着就香。 秦艽要去端装面的盆,宫怿不给她端,自己接了过去,最后秦艽捧着碗筷,和他一起回去了。 房间里,影一正躺在通铺上闭目养神。 反正据秦艽观察,影一这个人平时挺无趣的,没事干的时候就在睡觉,要么就是望着天发呆。 “吃饭了。” 粗瓷大碗,一人一碗,就着破旧的方桌吃。 秦艽做的饭很香,这一路上,也就她做饭时,宫怿能多吃点。所以每次有地方落脚,她就会特意做的丰盛点,可惜材料有限。 一盆面被吃得精光,最后吃完了,宫怿直抚肚子,明摆着吃多了。 “你抽空教小艽点武功防身。” “怎么了?”不光秦艽,影一也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