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再看开头一个字，一下子头皮发麻，打头的就是喊娘。 应该是夏冬梅前面的孩子，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或者是单独一个，这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有来往过，宋清如家里从来不问，夏冬梅也自己不提，都是一些伤心往事。 觉得有点烫手，她不应该接的，主要是读了，里面内容不好多尴尬，但是又只有她能读现在。 硬着头皮读下来的，读完自己后背上都出了汗，看了一下夏冬梅的脸色，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她前面三个孩子，都是闺女，当爹的倒是想着生个儿子出来，拿了家底出来又娶了个寡妇，没孩子的年轻寡妇，只是生下来的还是闺女，不死心的又生了一个，还是闺女。 人家外面的人笑起来，都说是五朵金花，就这样还不死心，又要生孩子，看这样子，是一定要生出一个男孩子来的，生不出来不行。 这前头三个闺女当然很辛苦了，也不是只有前头三个辛苦，后面的后妈生的闺女也吃苦，家里一视同仁的，父亲跟奶奶爷爷说了算，后妈也偏袒到哪里去，光生儿子就焦头烂额的，自己生的三个闺女都管不了了。 现在是六朵金花儿了，大家背后都嘲笑说是七仙女。 这封信当然不是那么好读的，这家里养着这么多闺女，还打算继续生下去，前头三个大了，也能干活了，只是后面的都太小了，都送人了，就是为了儿子。 大妮听说她妈这几年还过得可以，也没说什么话，只说是自己长大了，想娘了，想着来看一看。 第一封信，应该要说的话不多，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联系过的。 没一会儿，夏冬梅就流眼泪了，没敢让人看见，自己不认字，只是悄悄地拿着那封信，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就这样，都没跟宋清如说一句，说是让孩子来看看她。 难道不是左右为难啊？ 她自己是来当后娘的，一开始人家就是为了不带着孩子，才回老家接过来的。 有时候想起来自己家里三个闺女，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不过就是命苦而已，想想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个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父亲，孩子那么多，怎么养的活啊。 很无奈，她也不能做什么，什么也帮不了，就是想想就是了，可是在喜欢男孩子，那闺女也是自己的心头rou，只不过平日里家里就宋清如三个孩子，加上忙忙叨叨的，也想不了太多。 宋清如自己在屋子里看那书，那老太现在是做绳子的，就是秋天的玉米叶子，选中间一层白色轻薄的，一点一点的攒起来，然后给做成绳子，转悠着一圈一圈的，一把草绳子五分钱，就这样，一天也能赚个油盐钱了。 有个木头做的小转子，一圈儿一圈儿的在那里绕着，把叶子撕开，一条一条的，然后跟纺线一样。 “姥姥，你说这都说了，我们也知道，就让她们来看看吧。” 那老太不说话，只是叹气，“你别多事，也不要管，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等你爸回来看看怎么说吧。” 她心里也不舒服，谁知道老家里那边三个孩子是什么意思啊，这要是来了，是个什么打算？ 是只来看看夏冬梅，那还好说，不过就是当个客人一样走动，就之怕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要打算来这边了。 这么多年不见，要是见面了，孩子跪在你跟前哭，你当娘的，到底是要呢还是不要？ 就是难为人了，那老太自己也不说什么，关键是看宋为民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冬梅也没说，等夜里，宋为民自己躺下了，她才说，“今儿个那边来信了，我前头三个孩子，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是多年不见了，来看看我好不好。” 接着就是沉默了很久，宋为民也不说话，他也在考虑。 夏冬梅心里没底，自己先说了，“我这也很好的，没什么好看的，就写封信给她们算了，不值当来一趟的，路上来回折腾。” 自己给自己断了后路了，这当娘的不说是看看孩子，孩子长大了自己要来看，你这要是不让来，只怕人家孩子再也不会写第二封信了。 夏冬梅也知道，凉了孩子的心，可是她都在这边了，吃哪一家的饭，给哪一家做事情，而且这边还有宋清林，她就怕宋家不满意，要是赶走她怎么办，或者是宋清林有意见，到时候不给她养老了怎么办？ 那老太能考虑到的事情，宋为民也能考虑到，而且考虑的更新，更长远。 这三个孩子，想想夏冬梅比宋为民大三岁，这三个孩子骑其实跟宋家三个差不多大。 想想这区别也是很大的，这边三个都上了大学，跟个孩子一样，那边的自己长大，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宋为民实在是没有能力养三个孩子，也不想养三个孩子，他自己三个儿女，天伦之乐什么的都有，不缺孩子。 而且就算是有条件，他也不想给人家养孩子的，这算是什么事情啊，一晚上也没睡好，只是第二天的时候，到底是跟夏冬梅说了一句。 “到底是孩子有心了，还惦记着你，就让她们来吧，也是多少年不见了，见了亲香一下。” “也算是亲戚了，以后当亲戚走动，不然凉了孩子的心。” 凡事往好里面想着，宋为民觉得自己不能小气了，到时候来了不走再另说，但是现在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不好这样断了情分。 夏冬梅就哭了，自己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心里面不是不感激的，宋清如晚上一边写信，一边问夏冬梅，“那岂不是我是最小的，我竟然还是最小的。” “对，你是最小的，那年三个都比你大。” “奥，那我是又多了三个jiejie，这可不得了了，这要是都跟我二姐一样的，岂不是吓人了。” 得亏是宋清婉不在，不然先把宋清如打死。 宋为民自己去买了车票，给一起放到信封里面了，约好了就是下周末来，家里人齐全。 孩子们都在，这也算是热闹一下了，不然岂不是尴尬。 宋清婉自己跟个爆竹一样，本来还不打算回去的，她自己大学生活太美好了，来不及回家，就算是回家也是急匆匆的拿衣服。 在学校里面看书学习，或者是跟同学一起出去玩，或者是做活动之类的，都是积极分子，大家都很信任这个领头人。 这周末再组织活动，她一概不参加，拒绝了，“我不去，家里有事，等着下周吧。” 眼睛一转一转的，等着周末了，先跟宋清林一起去找宋清如，觉得三个人得对一对口风。 “这么多年没联系，谁知道联系了干什么啊？” “这来了就得走，不然家里都住不开了，不能留下来，我得看着她们走了才放心。” 宋清婉做最坏的打算，坚决不能让人留下来，宋清如也是这么想的，怪愁人的。 “没事，信里什么都没说，我们先不用这样，就是看在婶子的份上，大家也要和气一点，即使人家哪里做的不好，你们也要好好对人家，知道了吗？” 宋清林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公道，这样尴尬的关系，相处好了就跟多了亲姐妹一样，相处不好那日子就跟有刺儿一样了。 大妮自己就没出来过，她自己穿着带着不带补丁的衣服，带着meimei就来了，俩meimei差不多年纪，都比宋清如大一点儿，都是穿着没带补丁的衣服。 手里不是空着手的，带着家里的粮食来的，这些年日子好过了，有些粮食了，带着来给她妈吃。 就生怕是没底气，孩子想娘啊。 这都多少年了，就一直想来看看，看看这日子过得是怎么样的，人家来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就看看夏冬梅好不好，过得好人家就放心回去了，不好就再去想办法。 所以穿着不带补丁的衣服，带着粮食来的，人家家里条件好，生怕被宋家人嫌弃，看低了自己不要紧，这要是连带着给夏冬梅脸色看，人家大妮跟俩meimei都不愿意。 宋为民去车站接的，见了宋为民就喊叔，看着很是热络了，夏冬梅今天就在家里等着了，穿着一身簇新的棉袄棉裤，这是留着过年穿的来着，家里人人都有的。 大妮看了宋为民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心想人家还来接，看起来就很好，进了门口，看见夏冬梅，更是放心了。 在这边虽然是辛劳，但是都是家务伙计，不比以前的时候干家务还要去地里面干活，再累也要带孩子，所以人看的跟以前没什么样，还白胖了一些。 又见这大冷天的，穿着簇新的衣服，娘儿几个抱着头就哭。 宋清如自己进家门口就听见声音了，宋清婉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她最挂心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是第一个冲在前面的，虽然是老二，但是是老大的风范儿。 宋清林走在第二个，还专门回头看了宋清如一眼，啊拉着她的手过了门槛，很是安慰。 大妮三个姐妹站在屋子里面，宋清婉三个兄妹就从外面进来，白生生的都斜挎着书包，从高到矮的，看着都是齐整。 大妮性格活泼，她当老大的，在家里当娘又当爹的，干活还要护着下面的meimei，这年头，当老大的就是这样累，现在想想当老大真不划算。 “这就是家里的弟弟跟meimei吧，我是你们大妮姐，喊我大妮就是了，这是二妮，这是三妮。” 宋清婉自己也笑，“到了多久了，累不累啊，一会儿就吃饭了，我是老二宋清婉。” “这个是我大哥，宋清林，这个是我们三妹，宋清婉。” 等着说完了，宋清如自己拉着那老太，“这个是我姥姥。” 这么一说，大妮就知道了，哪里来的姥姥呢，大概就是前头留下的那位了。 大妮自己带了东西来的，想着别的东西人家都有，就找了稀罕的东西，做的糖果子拿来的，糖果子就是鸡蛋面粉给做出来的，可以做出任何的形状来，然后在油里面炸，费油还有糖。 “来，给你们带来的，好吃呢，怕来的时候不脆了，我走的晚上就弄好了，都尝尝。” 看着宋清如最笑，面相也和气，就抓了一大把，看着一点儿也不心疼，其实就那么些，姐妹三个忙活了半晚上，但是一个也没舍得吃。 中午一桌子，很是丰盛了，虽然都是年纪不大，但是都当成是正儿八经的客人，专门去外面订了羊rou来吃，一人一碗。 大妮一边笑着跟大家客气，一边低头喝汤的时候就红了眼，一边吃饭，一边打量这家里的人，觉得都是挺好的。 放下筷子，“我们主要是来看看我娘的，这看着多亏了你们照顾她，我们当闺女的看了也放心，谢谢你们了。” 她自己真的感激，想想还是出来了好，自己里跟那个爹耗着也没意思。 宋为民不说什么，他毕竟是一个男人，只是点点头，倒是那老太讲夏冬梅夸了又夸。 “你妈心眼好着呢，来了以后家里家外一把cao持，照顾几个孩子，是出了大力气的，我们也谢谢你妈。” “你妈也不容易，跟着我们没享福，就是日子图个安稳罢了。倒是你们，多照顾好自己，你当大姐的也不容易。” 可不是，在座的就没有谁的人生是那么容易的，这一代人的特点而已。 宋清如自己挑着碗里的羊杂，给宋清林碗里，边上三妮看到了，就问了一句，“怎么不吃啊？” 宋清林自己端着碗，一直贴着宋清如的碗放的，等着宋清如都给挑出来才拿走，“她不吃内脏这些东西。” 三妮点点头，老是不由自主的看一下宋清如，俩人年纪差不多，宋清如是这里面包最漂亮的一个，说话也多一些，宋清婉那边是只说该说的东西。 等到了晚上，宋清林跟宋清婉就走了，回学校去睡了，家里面实在是睡不开的，按照大妮的意思，是当天晚上就要折返的。 “叔，别忙活了，我们是要走的，就是来看看我娘好不好。” “看着我娘好，你们对着她好，我们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们了，正好家里还有事情走不开，就不多留了。” 大妮带着meimei要走，想着这家里房间都不够，睡人家的物子多不好，被褥都是人家的。 只是宋为民最后都开口劝了，这来了待一会儿，晚上就赶路，都是女孩子，他自己干不出这样的事情俩，要留着睡一晚。 “你们就睡一晚吧，等着明天我带着你们出去玩儿，来一趟不容易，总要看一看□□再走的。” 这话说的大家都符合，夏冬梅只去过一次，还是宋为民骑着自行车特意带着她看的，晚上悄悄的去看的，白天都没时间。 这么一劝，才留下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娘儿四个挤在一起，在宋清婉的那个屋子里。 小声的说这话，夏冬梅白天一直没说什么，只是高兴，这会儿没人了，就问问孩子过得怎么样。 “一转眼你们就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们还小，是我对不住你们。” 大妮自己叹口气，“哪里什么对不住，对的住的，对的住自己才行，那时候不怪你，是我爸他们容不下你。” “不过来了这边也好，我见家里人对你很尊重，就是前头那三个也没给你脸色看。” 夏冬梅想想自己这就是好日子了，比以前好太多了，“这三个孩子好呢，读书多有文化，从来都是对我很客气了，不嫌弃我，见我是小脚，从来不让干重活走原路的，想的怪周到体贴的。” “我也算是熬出头了，当了几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