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谢谢小李大哥。”唐诗觉得自己尴尬症要犯了，这位叫小李的警备员，看着二十出头，她前世肯定比他大！ 小李笑着敬了个礼，姿势标准，搞得唐诗也挺了挺身板，啧啧感叹，军人小哥精神气真好！ 辞别方奶奶，唐诗背着自己的斜挎小布包，跟在段长军身后，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军绿色汽车，脚步一顿，抬头看段长军。 “段叔叔正好来江市办事，就将接你的事包揽过去了，你段爷爷本来还想亲自来一趟的。”段长军看着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开后车门，“糖糖，你跟段叔叔坐后面。” 唐诗知道这是段长军照顾她，点头，弯身上车，等段长军关上车门，汽车扬长而去，唐诗探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二层小楼，虽然时间很短，但她也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家。 段长军以为小姑娘伤感，便笑道：“糖糖，家里有个年纪比你大一岁的哥哥，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哥哥，被欺负了，也找哥哥给你出气，大院里有很多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小孩，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说完这话，段长军自己都不信！家里那个小子要是有个哥哥样，段长军觉得天都要变了，但为了小姑娘不再伤感，段长军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起了家里的情况。 唐诗听了，黑线不已，她不认为自己能跟十六岁的男孩子玩到一块，她这个老阿姨，顶多是以长辈的身份看待他们，被欺负了找哥哥？这能是她干的么？ 一路就在段长军说话与唐诗礼貌回应中度过，三人到了火车站，九零年火车站人挤人，十分热闹，唐诗很是不适应这种氛围，蹙了蹙秀眉，随即松开，她现在身体很好，不用担心喘不过气来。 段长军叮嘱：“糖糖，紧跟着叔叔，别让人带跑了，小李，你在后面看着点。” “是，政委！” 火车站龙鱼混杂，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唐诗紧紧跟着段长军，穿过人群，他们买的是三张软卧，从江市到京市，要三天三夜，唐诗捏着火车票看了眼价格，从包包里翻找钱包，道：“段叔叔，这是车票钱。” 段长军看着递到他面前的钱，愣了愣，哭笑不得：“糖糖，车票钱你不用给我，叔叔这点钱还是有的。”笑话，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自己付钱？ 唐诗却没收回手，她不想欠段家太多，虽然她跟着去京市就承了段家很大的一个人情，她以后也肯定少不了受到段家的帮助，但是，车票钱她还付得起， 唐诗很有原则，能不欠人就不欠，要是欠了，肯定要加倍还回去。 看着唐诗不容拒绝的眼睛，段长军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要是他不收下来，小姑娘能一直举着手不放：“叔叔收下了，但下次糖糖可别再这么客气，要不然叔叔的脸可挂不住了。” 唐诗笑着应了，但下一次，再说吧，反正她不习惯欠着别人的。 段长军一眼就看穿唐诗脸上的意思，不禁有些心疼，没人疼的孩子，总是不敢太放肆。 “糖糖，先吃饱饭，再好好睡一觉，这次的饭钱，你不能再还给叔叔了，就当是叔叔请你吃饭。”小李买了饭回来，段长军递了个饭盒到唐诗手里，不容唐诗拒绝。 唐诗看着手里的饭盒，只能吃了，分得太清，反而伤人。 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身边有段长军，唐诗安心睡了，睡得半梦半醒的，醒来后提不起精神，脑袋晕晕乎乎的，但人生大事还是要解决的：“段叔叔，我出去一下。” 厕所离他们隔着挺远，段长军不放心，要送她过去，唐诗在心里挣扎了会儿，终是点点头，段长军倒没靠近，在看得见厕所的地方站定。 唐诗憋尿得厉害，也顾不上害羞了，等解决了人生大事，唐诗开门出来时，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慌乱地看着唐诗：“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点急着上厕所。” 唐诗感觉有点奇怪，摆摆手：“没事的，jiejie。” 年轻女人听了唐诗这话，胡乱地点头，最后看了眼唐诗，进了厕所。 唐诗有点莫名其妙，转身，突然对上一个老实忠厚的中年男子的脸，那男子见唐诗看他，笑了笑，唐诗回以笑容，那男子走上前问：“小姑娘，刚才我闺女太急了，不小心碰着你，你别介意啊。” “不会的。” “那就太好了，你要不要洗个手？这水是我准备给我闺女的，碰巧给你赔罪了。” 唐诗瞄了眼那瓶矿泉水，道：“不用了，谢谢，我家人在那边等我。” 中年男子顺着唐诗的手指一看，便看到军装笔挺的段长军，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笑道：“那行，刚对不住啊，小姑娘真大气。” 唐诗点点头，从男子侧面绕了过去，走向段长军，两人转身走时，唐诗不知为什么，突然回头看向后方，便对上中年男子憨厚的笑容，再次点点头。 “唐姑娘，要洗手吗？”小李将一瓶水递给唐诗，唐诗看着那瓶水，目光一顿，洗手？ “谢谢小李大哥。”唐诗接过矿泉水，定在瓶嘴下面空出的那一截没有水的地方，对了，那个男人手里的水是满瓶的，但是，这年头用空矿泉水瓶装满一瓶水也很常见。 唐诗总觉得很违和，为什么呢？ “糖糖，你怎么了？”段长军觉得唐诗脸色有点怪。 唐诗不知道怎么说，告诉段长军她怀疑有人贩子？没凭没据的，凭什么去抓人？ 洗了手，唐诗从衣服袋子里拿出自己的纸巾，却拿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是一张小纸条，皱皱巴巴的，唐诗没有立刻抚平小纸条，而是拿起纸巾擦手，借着纸巾看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母jiu，那红色有点刺眼，唐诗将纸条凑近了看，这是……血？！ 想起那个在厕所门口碰上她的女人，一脸慌乱，要说是单纯碰到人，会这样么？不会！正常人的反应会愧疚，为什么要慌乱？ 段长军看到唐诗脸色变来变去，不由得急道：“糖糖？” 唐诗被喊得回了神，看着段长军，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周围，注意到没什么可疑的人，大部分人都在闭眼休息，但她还是不敢大意，当时那个中年男子很有可能是看上了她，回想起那男子对她笑的模样，唐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压低声音道：“段叔叔，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段长军看到唐诗小脸严肃，看了眼小李，小李便站在过道上张望，他们对床现在并没有人，唐诗稍稍放心，将纸条塞给段长军：“段叔叔，刚才在厕所碰上的那个jiejie，我怀疑是被人贩子拐了，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往我口袋里塞了这张纸条，可能这三个字母并不是‘救’，但这个是用血写的字，还有，我觉得那位自称是jiejie父亲的男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唐诗小心翼翼地瞄着段长军的脸：“段叔叔，这是我的判断，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要是真的，我还是想救救那位jiejie。” 段长军脸上已经没了笑，他是军人，在这方面比一般人警觉，听到唐诗的描述，心里警铃已经大作，这种事，宁可犯错也不能放过！ “糖糖，我们去确认一下，但你得跟叔叔去指认一下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女人。” 唐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第3章 “段叔叔，我是在厕所碰见他们的，并不知道他们在哪一节车厢。”唐诗想到这里，不免有点懊恼。 段长军快速道：“我先陪你过去厕所看看，也许他们还在那里，如果没人了，我们可以用‘金戒指不见了’的方法过去找人，刚才那女人碰了你，你用这个借口去找她让她赔偿，我会陪在你身边。” 唐诗一喜，这方法不错！ “好的，段叔叔，到时我随机应变，若是我们搞错了，到时也好收场。” “聪明的姑娘。”段长军本来还担心唐诗害怕，没想到唐诗还如此镇定，果然虎父无犬女，阿叹，你家闺女真是个好的。 两人不想惊扰他人，便只是两人行动，到了厕所，果然发现那男人女人不在了，于是在段长军的陪同下，唐诗绕着厕所前后相近的车厢找人，连续找了三节，都没看到人，唐诗有点心灰意冷，这时候又响起了提示音，下一站快到了！ 他们不知道那两人会不会在这一站下车，只能加快脚步，来到新的一节，唐诗一眼就看到了拎着行李，跟在中年男人身后的女人，很明显，他们是要下车！ 段长军安抚地拍拍唐诗的肩膀，认真打量唐诗指向的两人，这一认真瞧起来，段长军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哪里是两个人？明明有七个人！除了那一男一女，还有站在距离女人不远的三个姑娘，以及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站立的姿势，便是中年男人与年轻夫妇将四个姑娘围在中间。 那四个姑娘都低垂着脑袋，穿着普通，从外形看，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段长军却一眼看出几个姑娘神色不对，眼神迷离，中年男人一脸老实地与旁边的人说话，那对年轻夫妇则是在打情骂俏。 这哪里还有时间来问金戒指？！ “糖糖，叔叔给你证件，你找个乘警叔叔，说清楚情况，让他带人来帮忙，能不能办到？”段长军神情严肃，像是在下达什么重要的任务。 唐诗咬了咬唇，点了点头：“段叔叔，我会做到的，你小心点。” “好。”段长军拍拍唐诗的脑袋，认真应了。 唐诗点头，自然地转身，脚刚踏出这节车厢，她就跑了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乘警！找到乘警！找到乘警！ 看到那身警服，伴随而起的是火车缓慢减速，唐诗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抓住乘警的警服，将证件高高放到乘警的眼前。 年轻乘警本想问什么事，却在瞥到那个证件时，肃然敬礼：“小姑娘有什么急事？” “别打开车门！火车上有人贩子！他们要下车了！在13车！他们人多，需要人过去帮忙！”一口气说完，唐诗累得直喘气。 年轻乘警也没怀疑，立刻道：“我们立刻过去！请你带路。” 唐诗狠狠地点头，很快，年轻乘警身边便聚集了几个乘警，车上的乘客见了，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无论什么年代，人们对于人贩子总是深恶痛绝的，拐了一个人，毁掉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甚至多个家庭。 在前面带路，唐诗脑子里却冷静地思考，他们这样贸然前去，肯定会打草惊蛇，该怎么办呢？ 但情况却不容唐诗多加考虑，到了13车，因为车门还不开，要下车的乘客已经开始闹了，尤其是那对年轻夫妇！他们在煽动其他乘客！ 段长军已经靠近了那边排队下车的人，唐诗心眼紧张得要跳出来，却突然对上了段长军冷静镇定的双眼，心情奇异地平静了，低声对乘警说了几句，伸手遥遥一指。 几个乘警快速靠近那几人，中年男人在几个乘警出现时，便发现了，心里慌乱，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思考间，乘警已经前后夹击了人群。 周围的乘客都发出惊呼声，诧异地看着乘警的动作，有人往旁边躲闪，乘警并没有看他们，很快，只剩下那七个可疑的人，那对年轻夫妻一脸的慌乱，女人摆出错愕的情绪：“乘警大哥，我们没犯事啊，你们为什么抓我们？！” 中年男人见势不妙，见又一个乘警朝他走来，警惕地退后：“大哥，你们为什么抓我？我就是带我闺女回家！”说着，男人按住他前面一个姑娘的肩膀。 “有人怀疑你是人贩子，请你配合调查！”乘警开口道。 人贩子？！整节车厢顿时像炸开了的锅，众人低声讨论起来。 “他才不是我爸！不是！我是被他拐来这里的！救救我！”被中年男人按住肩膀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正是唐诗撞到的那个女人，她抬起头来，大声喊，一字一句，声音嘶哑，眼眶通红，泪水不断滑落。 空气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愣愣地看着女人的眼泪。 “傻闺女！你别跟爸置气！女婿是好人，你可别意气用事，爸这次送你回家，是为你好，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污蔑爸是人贩子吧，傻闺女？”中年男人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 女人气愤地用手指着中年男人，想要挣扎，却睁不开男人的手，只得道：“不是的！乘警大哥！你们要相信我啊！我身边这三位姐妹，都是被他们拐来的！她们都被喂了药，我是因为吐了出来，才会这样清醒的！他与那对伪装的夫妇是一伙的！只要你们查一查我的身份，什么都清楚明了！我不想被他们拐去深山老林，一辈子当个生育工具！” “我想回家！”女人哭喊出声，引起了剧烈咳嗽，却始终挣不开男人的手。 所有人都被喊得一颤，乘警也顾不得这么多，这哪是父女？演戏都没这样！ “不管如何，你们都得配合我们调查。” “这是我的家事，哪里配让你们cao心？”中年男人不死心，又道。 “不行，先生，请你配合调查，这位姑娘也得去医院看看，你没看到她身体难受？” 男人眼里寒光一闪，瞬间一把刀横在女人脖子上，血顺着脖子往下流，再看男人的脸，还是那副老实人的模样，但眼里的凶光，哪里还能掩饰得了？ “开门！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局面竟变得难以控制，男人怀里的女人似乎已经没了力气，任由男人拖着走，也不反抗，权衡之下，乘警还是打开了车门，在男人踏出车门的那一瞬间，段长军出手了！ 原来段长军借了别人的常服，脱了那件军衣，隐藏在人群里，因为中年男人精力集中在乘警身上，反倒没看到段长军，段长军是部队的，身手自不是男人可比，他先劈手打掉刀，再一脚狠狠踹向男人的腰部，松开了男人对女人的桎梏。 乘警很快赶到，女人脖子伤得挺重，送了医院，出了这样的事，火车负责人和当地警局的人前后来到，知道是段长军发现的人贩子，热情地感谢他。 知道段长军是段家人后，警局队长肃然起敬：“段政委，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好好办的！” 段长军道：“嗯，你们好好审问那三个人，尤其是那个中年男子，他是熟手，这种事肯定做了很多次，说不定还有其他合伙人和被拐卖的人。” “是！”…… “谢谢小李大哥。”灌一大口水，唐诗笑着对小李道。 “不用不用，这是我该做的。”小李摆摆手，好奇地看着静静坐着的小姑娘，他还真的想不到，这小姑娘竟然能识破人贩子！ 唐诗笑了笑，却不想多说，她今天过得太惊心动魄了，实在是没多余的力气来说笑。 第一次这样心跳急速、呼吸急促，却不是因为病情加重，唐诗现在静下来回想，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她竟然……真的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