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乔柔还是不说话，乔老爷叹口气：“你是我亲闺女，你的事情，为父自然是要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但是你得承认，将来我若是走了，这府里，做主的不是我，也不是你弟弟。” 而是弟媳。 “爹，你想太多了，您至少还能活三十年，三十年后，我儿子都长大了，我还能赖在乔家吗？”乔柔忍不住笑道，乔老爷摇头：“你确定你肚子里的是儿子？” 若是女儿，将来可不就无依无靠了吗？ “说了这么半天，最重要的事情竟是没说，你确定，这孩子，能跟着你？”乔老爷说道：“你爹就算是有本事，也不能和楚家整个宗族作对。” 血脉传承，那是一整个宗族的事情，并非是独一家的事情，更不是乔家的事情。 乔柔叹口气，看来和离这条路，目前来说，是走不通了。那就分产离居吧。分家是不管用的，楚侯爷是长子，就算分家了，老太太也是要跟着的。 乔柔将自己的打算和乔老爷说了一下，乔老爷点点头：“若只是如此的话，倒可以想想法子，行了，你且休息吧，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楚家总得拿出几分诚意来才行。” 说完起身离开，乔柔也确实是累了，午饭也没吃，这会儿也有些肚子饿。喜夏这边本来打算赶紧去厨房的，却没想到顾嬷嬷先一步过来了，还拎了食盒。 顾嬷嬷本来就是乔柔奶嬷嬷，也知道乔柔口味，做的饭菜，还是很合口的，乔柔吃了个八分饱，不敢吃太多，生怕堵在胃里难受。 有了乔柔在乔家坐镇，乔府的几个嬷嬷也安分了许多，账本送来的时候也都是规规整整的，并没有半点儿错误的地方。账房方面，也是清楚明了，可见这段时间，乔家的内务还是很干净的。 楚侯爷那边就有些不太好过了，老太太心里明白，但面上是不愿意认输的，犹自和楚侯爷嘴硬：“她想走就走呗，我们就不去接了！让她过年也在乔家过算了！” 出嫁的女子，过年若是在娘家过，夫家不愿意去接，那就说明是犯了大错的。 楚侯爷伸手捏了捏眉心：“娘，现在不是咱们去不去接的问题，是乔氏手里，真有阿瑶做错事儿的证据！那丫鬟婆子，都按下了手印了！” “这样背主的奴才就该打死算了！”老太太十分生气，楚侯爷苦笑了一下：“您以为乔氏没想到？人现下早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去了，乔氏自己的庄子。” 想找人也不好找了，又不能硬闯。 “再者，这事儿宣扬出去，阿瑶能有好名声吗？是，阿瑶是年纪小，再过个五六年，这不好的事儿也没人说了，可做过的终归是做过的，阿瑶想要个好前程，那就完全不可能了。” 楚侯爷苦口婆心，老太太十分不屑：“咱们阿瑶不愁婚嫁！将来若是能嫁回陈家，有她舅父舅母照看，一辈子也能顺心如意！” “母亲，您若是非要这样，我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楚侯爷强硬起来，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愚孝的人，直接让人去佛堂将楚瑶给带了出来：“人先关到院子里去，陈家的表姑娘挪出去另外住一院子，另外她院子的丫鬟婆子，我准备全换掉。孝敬三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门。” “从今儿开始，停掉月例银子，两年之内不许做新衣服，也不许打新首饰。功课翻倍，我会叮嘱刘大家和花嬷嬷，日后上课的时辰一天换成七个时辰。” 只五个时辰用来休息吃饭了。 “乔氏受了委屈，就将朱雀街上那两个铺子赔给乔氏。”楚侯爷看也不看老太太气红的脸，直接说道：“母亲若是愿意帮衬儿子一把，就给儿子准备些赔罪礼，若是不愿意，那回头我会让人开了库房去找的。” “待日后孩子出生，我会将京外的温泉庄子给他。”楚侯爷停顿了片刻说道，老太太都哆嗦起来了，楚侯爷叹气：“还是说，母亲真是盼着儿子和离，家庭破碎的？”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老太太喊道，楚侯爷皱眉：“又不是给了外人，乔氏的东西，日后还不都是楚家子弟的吗？若是母亲担心的是阿瑶和阿阳，那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他们姐弟俩的，我也不会忘，都是我的子女，我日后，会一碗水端平。母亲若是偏心太过，我这边会帮着母亲粉饰一下的。” 老太太捂着胸口要倒下，楚侯爷连忙说道：“母亲若是身体不舒服，我让人将子轩姐弟俩送走吧？咱们府上现下正忙着，怕是没人照看他们姐弟，回自家倒是更舒坦些，母亲觉得如何？” 如何个屁，刚来没两天就送走，陈家不得以为他们侯府是要落魄了！ 第29章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楚瑶。当着乔柔和楚侯爷的面儿，她自然是要全力维护楚瑶的，可这府里，她到底信谁的话，那根本不用问。 楚瑶连哭都不敢哭了，楚侯爷是男人，粗心大意，这后院的事情，他能管是能管，但多数时候，不到重要关头，他是不会去问的。毕竟，杀鸡焉用牛刀。乔柔是后娘，管的多了，她楚瑶就能想办法让乔柔安分一些。 可老太太不一样，她几乎能算得上掌管着侯府所有后宅女人的生杀大权，包括乔柔的。再者，楚瑶想要过好日子，除了楚侯爷，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位老太太了。 所以，她是绝不能得罪老太太的。 “说说吧，这事儿，你到底在其中，掺和了几分。”老太太一直看到楚瑶略有些发抖了，这才出声问道，“别用那些谎话来糊弄我，你爹是男人，能信你是怕有了后娘有后爹的鬼话，但我不信。” 瞬间将楚瑶想要说的话给堵住了，卖惨这种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楚侯爷愿意相信，那是因为是亲爹，老太太能信大半儿，剩下的人，哦，看在她年纪小的份儿上，指不定是能被糊弄住的。 “先说说，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老太太见她不出声，就直接问道：“还是你自己想的？” 前者是被人蛊惑，那就可能是孩子真被吓着了，担心日后被后娘磋磨才想出来的主意。但若是后者，那可真是品性都坏掉了，就算是亲孙女儿，也得下力气掰一下了。 “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楚瑶忙辩解，各种借口在脑子里转，看老太太会信哪一个。大约一盏茶时间，老太太也不催，就直勾勾的盯着楚瑶看，楚瑶也不敢对上老太太的视线：“是大舅母……” 出了口，剩下的话就顺利多了：“大舅母总和我说，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日后必定会看我不顺眼，就像是程大人家的姑娘一样……” 程大人家也是续弦，前面媳妇儿留下的嫡女。续弦的时候程大人估计是怕后娘身份高磋磨亲闺女，所以娶得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带的嫁妆不多。然后吧，这后娘生了亲闺女，就盯上了前面夫人留下的嫁妆。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有时候是真不假的，程大人原先的爱女之心，在后娘接二连三的撺掇之下，已经慢慢的便宜了，现下程家姑娘那日子过的，可心酸了，参加个宴会都没新衣服穿。 “花嬷嬷也总说，以后侯府的东西，都是我和弟弟的，不能让后娘生下孩子……大舅母前段时间见夫人怀孕，就抱怨了几句，又说为我担心，生怕夫人亏待了我，想接我去陈家住，我怕我这一走，祖母和爹就真的忘记我了，所以我不敢去，我想留下来……” 楚瑶一边想着自己上辈子嫁到陈家之后的事情，一边默默的流泪，那可怜，比她之前哭喊的样子要更让人怜爱。 “表姐过来，就给我出主意，说夫人只要没了孩子，我就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爹和祖母，也还会和以前一样疼爱我。”楚瑶伸手捂住脸：“夫人怀孕之后，爹就再带我出去玩儿了，他带着夫人去庄子上住，他也不带阿阳出去玩儿……以前每天都会问我玩儿了什么吃了什么，现在就只看我功课，别的都不问了……就剩下祖母疼我了！我怕啊，祖母，我怕。” 老太太又惊又怒：“你大舅母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大舅母还说，我若是不想办法弄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将来我长大了，嫁人也没嫁妆，到时候就算是嫁给了表哥，在陈家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楚瑶颤颤巍巍的继续说道，上辈子她就是得罪了乔氏，等后来祖母过世，父亲又不愿意管她，连弟弟都是个白眼狼没出息的，她在陈家的日子，过的都还不如陈大夫人身边得脸的奴仆！ 到后来父亲去世，陈家更是直接给陈子轩那人渣抬了三个姨娘！陈子轩个色胚沉溺女色，将她这个嫡妻当成地上的泥土来踩，她可怜的善宝，生病之后就是因为陈家上下的漠视，连个大夫都请不到，这才…… 就算这次搬不到乔氏，怎么也得将自己个陈家撕开才行。她这辈子，半点儿不想和陈家扯上关系！ 老太太往日里是素来喜欢为陈家着想的，陈家落魄，她就想拉扯一把陈家，两家联姻是最好的办法。楚瑶是侯府嫡长女，楚侯爷总要看在亲闺女的面上，对未来女婿，多几分指点和提拔的。 可因为楚瑶对乔氏做的事情暴露，楚侯爷后来对楚瑶，也是不闻不问。没用的棋子，陈家怎么可能还会珍重喜爱？ 老太太这会儿怒气冲头，她是想过联姻的事儿，两家在楚瑶出生的时候，也稍微提过那么一两句。但因为楚瑶年幼，别说是定亲的信物了，就是之前口头上的那两句，老太太也没再提过了。现下一听说陈家大夫人的这个盘算和挑唆，只恨不能立马冲到陈家去问个清楚。 但她多少还有些疑问，咬牙一会儿，强自将怒气压下，这才看楚瑶：“你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又是如何想的办法？” 楚瑶心思急转，表姑娘这次带来的人不少，若是从中选一个……怕是老太太会私底下审问，可若是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扔出去，那日后她就少了个人手用。花嬷嬷……早已经被赶走了，要不然还能再用一用。 “是听表姐身边的人说，怀孕的妇人不能受惊，要不然就会被吓着小产。”反正是要和陈家撕开的，那陈家的人是不用白不用。就算是祖母要私下审问，审问不出来也没关系，毕竟陈家的人，卖身契也不在侯府。 “然后又说猫猫狗狗都不好养……”楚瑶低低的说道，继续盯着自己的手看，若是能将陈家姐弟给赶走就好了。可惜……老太太对陈家的情分，怕是不太好断掉的。 若是陈家出息，老太太或许不会和陈家走太近。但陈家落魄，老太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娘家这样下去的。 她若是不嫁陈家，也不知道陈家将来会如何。 大约是会更舍不得陈子轩，然后将人留在侯府？ 老太太从楚瑶这边出来，正好就遇上了楚侯爷来请安。顿时有些没好气：“你这两天来请安倒是比之前两个月都要来的勤快！我看你就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母亲，这事儿确实是要给乔家一个交代的。”楚侯爷有些无奈，讲道理讲不好，他只能是来的勤快点儿了。 “和离……”老太太开口，楚侯爷皱眉：“我说过了，和离是不可能的。乔氏又未做错事儿，我不会和离的。再者，她肚子里还有我的血脉，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和离的。” “你可真是……”老太太叹气：“我刚才那句话是真没说错。算了，你既然不愿意和离，那回头你去乔家一趟吧，将这事儿给揭过去。虽说楚瑶做错了事情，但她毕竟年幼，让乔氏莫要和个小孩子计较。我们给出的条件已经够了，她若是还不满意，那就让她提出要求来。” 除非乔氏是不要名声了，否则，这些条件就已经是足够了。 “阿瑶这边，以后母亲还是要多照看。现下乔氏心里有疙瘩，日后对阿瑶怕是不会再如以前了。”楚侯爷沉吟了一下说道：“她现在年幼就能想出如此办法来害人，若是不多管教，日后怕是还会拖累家族。” 说完叹口气：“也是儿子不孝，母亲如此年纪了，竟还要母亲劳心伤神，儿子惭愧。” 老太太摆手：“你我亲母子，我不帮衬你帮衬谁去？日后可不要说着见外的话了。对了，你日后，对阿瑶和阿阳也要伤心些，多关怀他们姐弟，莫要让他们以为你是有了新媳妇儿新儿子，就再不要他们了。两边的份量你要掂量清楚，你当初娶乔氏过门，为的又是什么！可别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楚侯爷苦笑了一下，为的什么？一开始确实是为了照顾两个儿女，为了找人打理府务。但人非草木，更何况乔氏这两年做的，也并没有差池。 世间至亲至疏是夫妻，他们又不曾闹到至疏的地步，那自然是至亲的夫妻了。 楚侯爷忍不住叹口气，这世人都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果然还是有道理的。只是没个缘由，又有哪个非得想要续弦不成吗？ “陈家那两个孩子，年前还是送回去吧。”陈老太太停顿了片刻说道：“咱们府上事务繁忙，暂且顾不上他们姐弟，待日后再说。给陈家准备的年礼，今年就略减上几分。” “这年礼的事儿，回头母亲交代二弟妹吧。”楚侯爷说道，并不是很在意陈家的事儿。老太太张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片刻，又放下了：“也好，那你回头有空了，就去乔家，将乔氏给接回来吧。” 顿了顿，不情不愿：“我这儿也收拾一份儿礼，你回头给带上。” 楚侯爷应了声，等休沐日，就赶紧的让人带上赔罪的礼物，骑马往乔家去了。乔老爷并不是很想让楚侯爷见自家闺女，这府里有没有个主母，生活的差别挺明显的。他觉得，自家闺女留在府里挺好的。 但最终还是放行了，毕竟，闺女自己也还没拿定主意，他这个当爹的，就暂且不捣乱了。 第30章 楚侯爷见到乔柔的时候，说实话，心里是有点儿不太自在的。倒不是因为楚瑶做的那些事儿，楚瑶那事儿他自己心里过了好几遍了，该有的感叹惆怅什么的，都有过了。 他现下，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乔柔，却又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乔柔在侯府，怕是真的过的不太好。 你看在侯府的时候吧，吃不好睡不好，虽说是因为有身孕，但十个孕妇里面有八个是能在孕期养的白白胖胖的。至少他所见过的孕妇里面，唯独乔柔，是白天胃里难受，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好。所以怀孕五个月，别说是胖起来了，整个人还掉了十多斤的rou，连肚子看着都不是很明显。 徐大夫甚至都开始考虑开补药了。 但是现在呢，乔柔回娘家也不过是几天功夫，好嘛，脸色好看了，脸颊上长rou了，肚子明显了。短短几天时间啊，忽然就像是吹气了一样鼓起来了。 这对比太明显了，楚侯爷在心里不好意思的时候，又忽然有些心虚和尴尬。哦，还有些心疼，毕竟这是自己媳妇儿，媳妇儿肚子里的是他自己孩子。 “看来岳父和小舅子将你照顾的很好。”沉吟一会儿，楚侯爷说道，乔柔忍不住挑挑眉，乔老爷和乔宇根本没怎么照顾他，两个大老爷儿们，就是想照顾也没地儿下手啊。 就算是夫妻，谁家的男人会没事儿关心一下妇人怀孕的事情？大多都是面上问几句身体舒不舒服之类的。更何况乔老爷本就不重情爱，对前面夫人也没喜欢到骨子里去，乔宇又是个孩子，从未见过妇人怀孕，他们俩顶多就是多交代两句吃好喝好。 “还行，心情放松了，就什么都好了。”乔柔笑着说道，让人给楚侯爷倒茶：“今儿休沐？” “嗯，有一天的空闲，你若是想出门走走，咱们就到外面去转转。”楚侯爷说道，伸手摸了摸乔柔的肚子：“这两天可有动静？” “还和以前一样，懒散的很，也就晚上动的厉害些。”肚子越发的大，晚上就越是睡不好，但现下乔柔不用早起，她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晚上睡不好没关系，白天接着睡，总算是将精神头都给补上来了。 “你若是喜欢，就多在乔家住一段时间。”楚侯爷犹豫了一下说道，按照他心思，肯定是想将媳妇儿早点儿接回去的，好歹每天能看见是不是？可媳妇儿若是在乔家能养身体……委屈自己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的。 乔柔若是知道楚侯爷的这番心思，估计要惊讶的，这腻腻歪歪的，可不像是铁血男人楚侯爷。 “是打算多住一段时间的，二弟妹不是马上就进京了吗？又有三弟妹照看，府里也不用我cao心。”乔柔说道，又盯着楚侯爷看：“你今儿过来，老太太可是知道的？” “知道，你看看。”他伸手将盒子给递过来，乔柔伸手打开，最上面放着礼单，有首饰有古玩，下面是放着房契地契，然后是府里下人的卖身契。 乔柔进门两年，虽说管家的事儿是早就接到手上来了，但府里下人的卖身契，还都是在老太太那边放着的。现下这合理装着的，肯定不是全部，有几十张，包括了乔柔院子里的下人，还有厨房门房针线房的一部分。 若是乔柔要用人，说明这些，都是可以被她所用的。但老太太自己院子里的，楚侯爷院子里的，楚瑶院子里的，楚阳院子里的，是一张都没有的。 她在心里略微将上面的房契地契给估算了一下，只一个庄子大概就能有小一万两，那两个铺子所在的位置也是很不错的，再加上首饰之类的，有两万两了。 这可不少了，她一年的月例加起来也才几百两。 “这是给你赔罪的。”乔柔抬头看楚侯爷，楚侯爷笑着解释道：“阿瑶那边的人，我已经换掉了一大半儿。另外三百遍的孝经，抄完了给你看。还有关禁闭，罚月银，增加功课，你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再提出来。” 乔柔没说话，只垂下眼帘，楚侯爷又说道：“母亲也知道自己冤枉了你，只是心里不自在，不好意思给你赔罪，这些，都是母亲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