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嗯，正要和表姐一起去用膳，听厨房那边说弟弟生病了，中午只给准备了白粥，所以担心……”楚瑶说道，往床上张望了一眼，神色着急又担忧：“怎么忽然就生病了呢？是伺候的人不精心的吗？” 老太太叹口气，没出声。乔柔在院子里询问小厮的动静，她是能听得见的，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再者，她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蹊跷，这府中，除了乔柔自己，还有谁会楚阳心怀恶意？ 就是乔柔自己，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她和楚瑶起纷争，但也不得不承认，乔家的家教是很好的，乔柔的品性，还是很不错的。再者，乔柔也没儿子，犯的着这么着急的对楚阳下手吗？ “娘，娘！”楚阳烧的糊涂，嘴巴里嘀嘀咕咕的，楚瑶立马就红了眼睛：“阿阳想娘亲了。” 亲娘没了，继母不亲近，小孩子心思敏感，也不是不念亲娘的。 乔柔这会儿就略有些尴尬了，她带着前世的偏见，对这孩子实在是说不上好，顶多就是衣食住行这几方面照顾周到，更亲近的，却是没有了。 这会儿楚阳喊娘，她偏又在跟前，那是应还是不应？ 老太太可没顾得上乔柔这犹豫，忙忙抓了楚阳的手连声哄到：“你娘在呢，你快些好起来，一睁眼就能瞧见你娘了，乖孩子，睁眼看看？” 楚阳醒不过来，桂嬷嬷又端了药，老太太亲手一口口的喂进去。 乔柔则是回去照看了一会儿楚瑾，原本以为，这汗也发出来了，药也吃了，下午该是降温了。却没想到，过了两个时辰，眼看快黄昏，这温度却是一直降不下来了，和中午一样，维持在这个高度上了。 别说是小孩子了，就是大人，这么烧一下午，人也是要烧出来问题的。更何况小孩子稚嫩，更容易出事儿，不等乔柔开口，老太太就忙忙的让人去请徐大夫。 徐大夫又忙着改方子，又让人拿了温水擦身体。 楚阳则是哼哼唧唧的，偶尔嘀咕两声娘。 “后天正好是我娘祭日……”楚瑶一边擦眼泪，一边给老太太跪下：“弟弟如此模样，定是太想念我娘了。只是府里有老人孩子，不好大肆祭奠，求祖母允我去护国寺……” 乔柔这眉头就皱起来了，实在是太凑巧了，太过于凑巧，怕就不是巧合了。楚瑶的目的，就是去护国寺吗？ 虽然她一早有怀疑这事儿是有人弄出来的，可真等楚瑶暴露出自己的心思，乔柔又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了——楚阳可是她亲弟弟，她这辈子除了楚侯爷之外唯一的靠山了，她就真不怕，将楚阳给烧坏了吗？ 还是说，她早就找好了替罪羊？宁愿两败俱伤，也要除掉她想要除掉的人？ 第42章 乔柔生怕自己是被选中的替罪羊，更是仔仔细细的将楚阳院子里的丫鬟小厮还有婆子，全都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一遍儿。然而，就是没什么意外，所有的事情都正常得很，再问下去，倒是显得乔柔多疑多思了。 再者，楚阳体温一直降不下来，她这边也不好只顾着问话不去照顾楚阳，所以这事儿就只能暂且放一放了。 一直到晚上楚侯爷回来，楚阳的体温还是没降下来。老太太熬了一整天，眼睛都红了，一见楚侯爷就发了火儿：“有什么事情比你自己的亲儿子更重要？若是阿阳出了事儿，我瞧你还有什么心思办差！” 然后又一叠声的让楚侯爷去请太医。 太医不是好请的，就是乔柔怀孕生子，也一向是用的府里的徐大夫。但这并不代表侯府请不到太医，这种时候，眼看徐大夫是没办法了，那就只好另请高明了。 楚侯爷让人拿了名帖去请太医，楚瑶一下午没去上课，这会儿也守在楚阳身边。 “祖母，您先去休息……”她看了一会儿，出声劝道：“我知道您担心弟弟，我今儿晚上在这里守着，您放心，有个什么情况，我都赶紧让人去和您说，您这都熬了一整天了，若是再不休息，可别弟弟醒过来了，您倒是病了。” 老太太不出声，她放心不下楚阳。 “娘，你先去休息。”楚侯爷也劝道，乔柔顺势在旁边帮腔：“老太太若是不放心，我晚上来这儿守着……”这话就是说说的，她愿意来，老太太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百般劝不下，楚侯爷就帮着想了主意——在楚阳的床铺旁边，另外放上一张软榻给老太太用来休息。隔着三两步，一道屏风，晚上若是有事儿，丫鬟们喊一声就能听见。既能让老太太放心，又能有人坐镇，大家都觉得这主意挺好，能接受，于是就这样办了。 太医来的不算慢，将徐大夫的方子给稍微的修改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扎针。 扎完之后，另外叮嘱了需要注意的事情。楚侯爷亲自送了人出门。 乔柔这边还担忧楚瑾，和楚侯爷说了一声之后就自行离开了。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守了一整天已经是疲惫至极，趁着楚侯爷在，正好闭眼休息一会儿，楚瑶年纪小，也撑不住，被楚侯爷让人送了回去。 瞬间，屋子里清醒着的就只剩下楚侯爷了。 “你说，夫人今儿似是怀疑阿阳生病并非意外？”桂嬷嬷上前，压低了声音将今儿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儿，楚侯爷皱眉，脸色有些黑沉：“可是有什么证据？” “既然没找到证据，怕是她多心了。”楚侯爷停顿了片刻说道，但桂嬷嬷却觉得这事儿不太寻常：“奴婢等人不是自夸，照顾大少爷的事儿，奴婢等人向来是不敢掉以轻心的，这着凉发烧，总得有个缘由……听心那丫鬟，老奴是很不想去怀疑的，可若别处没有意外，那听心这儿……” 楚侯爷沉默了下来，转动了两下手上的扳指，又颇有些头痛——他原本以为，内宅之乱，多是因为女人过多，所以他这后院，向来是人很少的，反正女色这方面他自己也不是很看重。 可没想到，就算没有妻妾之争，他这侯府，也不见得就安稳了。 “你怀疑谁？”楚侯爷直接问道，桂嬷嬷不出声，仔细思量半天才说道：“老奴也不知道该怀疑谁。夫人可能是贼喊捉贼，但她毕竟没有儿子傍身，不用心急去做这种事情。老太太和大姑娘是嫡亲的祖母和jiejie，也没这个狠心，二房三房那边没什么大事儿是不会来大少爷这边的……” 简直就是个死扣，又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又觉得没人想要出手害楚阳。 楚侯爷揉揉额头：“暂且不要声张，夫人想查就让她查，不管查没查出来，你们都不要去问。现在最重要的是阿阳的病情，另外，之前是我疏忽了，阿阳身边的人手还是有些少了，两个大丫鬟怕是不够用，你回头再挑选两个，但万万要注意，这些丫鬟，只照顾阿阳的衣食住行就行，别的事情，还要小厮跟着。” 桂嬷嬷忙应了下来，楚侯爷大概是心烦，朝堂上不安生，内宅不安稳，就算是忙了一整天回来，身体疲惫的很，这会儿心里也没一点儿困意，正好就守在楚阳的床头了。 幸运的是，到了半夜，楚阳的体温开始慢慢的往下降了。到了第二天一早，高烧就变成了低烧了，低烧虽然对身体也不好，但总算事没有那么危险了。 楚侯爷照常去上朝，老太太一晚上睡醒，也来了精神。乔柔过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叮嘱桂嬷嬷给楚阳熬粥，就算是白粥，侯府也能熬出来花样，从水到米再到火候，那叮嘱的叫一个仔细。 楚瑶也没上课，进了门就先看楚阳的脸色。 然后，旧事重提，说的还是去护国寺上香的事情。一来是为她亲娘的祭日，二来也是为楚阳祈福。 前面一条的话，老太太是不在乎的，虽说是娘家侄女，但毕竟过世多年，活着的人总比死去的人更重要的。但后面这条，老太太就有些心动了。 “正好求点儿护国寺的莲子，祖母这些天也十分劳累，都是为我们姐弟cao心，孙女儿也想孝敬祖母一番。”护国寺的放生池里养着莲花，下面又养着锦鲤，一来放生有功德，二来锦鲤有福运，所以这池子里的莲花所生莲子，也京城中也算是很有名的，寻常人是得不到的。 老太太就有些意动，乔柔没出声。她只担心，楚阳生病这事儿还有后续。 现下这府里的下人，顶多有三分之一的卖身契是在她手里的。一开始她觉得将自己的院子给管好了，这些就够了，现在看来，却是还有些不太够的。 这卖身契，她得想法子拿到自己手里才行。 最终老太太还是应了楚瑶去上香这事儿，虽说京城的气氛有些紧张，但科举舞弊到底是朝堂上的事情，两位皇子的纷争也和后院女人扯不上什么关系，再者，楚瑶又不是去游玩。 她不放心乔柔跟着去，三夫人则是不太想去——在乔柔的暗示下，三夫人对楚瑶也是略有些戒备的。 所以最终，老太太决定自己带着楚瑶去一趟。正好，她也想为楚侯爷祈福，希望楚侯爷办差顺顺利利，能早日将这舞弊案给了结了。 楚阳这边还是低烧，但因为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用担心会烧傻了，所以只让桂嬷嬷守着就行了。 陈嬷嬷亲自准备的上香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就让门房开了府门，老太太就带着楚瑶和表姑娘一起去了护国寺。 “顾嬷嬷，你去一趟乔家……”这边马车刚出门，那边乔柔就吩咐了人：“找几个眼生的，到护国寺去呆两天，看看护国寺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若是有事儿发生，就一五一十的记下，若是没事情发生，就当去散个心，不要惊动了老太太。”乔柔叮嘱道，等顾嬷嬷出去，就又叫了喜春：“去表姑娘那边打听打听，看大姑娘最近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动静。” 表姑娘是来做客的，哪怕是陈大夫人用楚瑶的名声威胁了老太太，表姑娘也不会从一个表姑娘变成侯府的姑娘，所以她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是从陈家带来的，剩下两个，是侯府的丫鬟补上去的。 一个是老太太给的，一个是乔柔随手给安排的。 喜春应了下来，她也不会傻到亲自出面，三五个小丫鬟，几个粗使婆子什么的，她还是能指使得动的。 楚阳那边查不出来什么，那就从别的方面入手，最简单的就是询问楚瑶身边的人了。不过，楚瑶真正的心腹，她带出了门，剩下的，怕是问不出来什么。 乔柔有些头疼的揉揉额头，这侯府，果然是个火坑，处处都是麻烦。 现下楚瑶为了自己的目的都能对楚阳这个亲弟弟下手了，那日后楚瑾若是碍她的事儿了，她是不是就会更加不会犹豫了？还有她乔柔，早就被下过一回手了。 和离两个字重新浮现到乔柔心头，但看到楚瑾，乔柔就知道，这事儿哪怕她提出来，也顶多只有半成成功的可能。侯府定不会任由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的，就算楚侯爷答应，老太太也不会答应，就算老太太碍于楚瑶答应了，那还有楚家的宗族呢。 “夫人，外面传来了信儿。”她正烦恼着，喜夏就喜滋滋的进来了：“贡院门口已经张贴了告示，废除了几个学子的功名，还有一部分被抓下狱了，剩下的学子功名还在，不用再考一次，咱们少爷也不用再考了。” 乔柔大喜：“真的？秀才的身份保住了？对了，那梁家的公子呢？” “梁家公子的名次也保住了。”喜夏笑着说道，总算是有了好事儿了，乔柔就觉得憋在胸前的那一口气，总算是吐出来了：“太好了，这名次保住了，婚事也就能继续往下说了。那……” 她本来想问问那些审案的事情的，但想到喜夏估计也不会知道更多，街面上能打听来的消息还不如楚侯爷带回来的，索性就不问了，等楚侯爷回来再说。 喜滋滋的开始吩咐另外一件事儿：“我之前不是准备了名单吗？你去取了帖子过来，咱们开始准备帖子，再过几天，请了人来参加赏花宴。” 第43章 乔柔这赏花宴到底是没办起来，楚侯爷晚上回来，带回来个不算太好的消息——舞弊案果然是查到了大皇子成王的头上，考题的泄露，可能是从成王这边开始的。 明儿一早，大理寺等衙门就将案卷给呈上去了，到时候怕是京中会有震荡，就算要开赏花宴，也最好是先避开这段时间。乔柔应了下来，顿了顿，又问道：“那老太太和阿瑶今天出门上香……” “那倒是不要紧，又碍不着她们什么事儿。”楚侯爷摆摆手，朝堂上有震荡是怎么也牵扯不到侯府的，楚侯爷在这次的案子中，虽然没多大的功劳，但也没有过失，最后怕是还要领赏，女眷自然是不用困在府里等判决的。 但皇上那边肯定是不开心的，两个儿子闹成这样，日后估计是没有和解的可能性了。皇上不开心，你下面臣子怎么能在家里开赏花宴呢？哦，上香祈福倒是可以的，孝心这种东西，还是得人人都有的。 就好像成王和齐王，要是他们俩能孝顺点儿，别总惹亲爹生气，他这个皇上，怕是还能多活十年。 楚侯爷交代完毕，又亲自去瞧了楚阳。一天下来，楚阳已经清醒了，就是高烧一场，现在还有些低烧，大病未愈，身体有些不太好，软踏踏的躺在床上，白粥也吃的没滋没味的，看见楚侯爷虽然眼前一亮，但也没多余的力气做别的了。 “感觉好点儿了吗？”楚侯爷问道，楚阳乖乖巧巧的点头：“好多了，就是肚子里不舒服，想吃点儿别的。” 楚侯爷瞄一眼白粥，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等你身体全好了，自然就能吃别的了，现在不想吃白粥也得吃，谁让你自己不小心着凉，然后发烧了呢？看你以后还疯玩不注意身体不。” 楚阳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侯爷，顺势问了楚瑶：“我病好了都还没看见大姐呢，jiejie是不是不疼我了？” “你姐去护国寺给你祈福去了。”楚侯爷说道，一边说一边看楚阳脸上的神色：“她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去护国寺的事情？” 小孩子，又是在亲爹面前，多是不会遮掩自己的神色的，楚阳笑嘻嘻的点头：“有啊，说要去给娘上香，问我要不要去，我说想去，去护国寺就不用做功课了，jiejie就说祖母不许，让我去求祖母，我还没来得及去呢。” 楚侯爷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儿石头，若只是个意外，楚阳的生病不是人为的，多少还是能给他一些安慰，让他知道他闺女，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坏的。 安抚了楚阳一番，楚侯爷就起身出门去了。 男人嘛，有事业，就算是回家了也得办公，这折子该怎么写，既得揣摩皇上的心思，又得将自己在案件里的作用说明白了，还得考虑后果，一个时辰都不一定够用，后院自然也就顾不上去了。 “夫人，不好了！”乔柔得知楚侯爷晚上不回来，就自顾自的搂了楚瑾一起睡觉，睡的正香，就忽然听见外面顾嬷嬷的声音：“前院小厮来传话，说是外面出事儿了！” 乔柔立马睁眼，先看一眼楚瑾，确定没将她惊醒，这才掀开了床帘，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火光！”顾嬷嬷赶紧说道：“街道上有人声！” 晚上的京城，是有宵禁的，大半夜的，哪儿来的人声？ “是哪里起火了？”乔柔问道，顾嬷嬷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就传来楚侯爷的脚步声：“阿柔？” “侯爷，外面怎么了？”乔柔赶紧迎上去，楚侯爷脸色十分难看，伸手抓了乔柔的手腕：“你别害怕，外面有了兵祸……” 乔柔瞬间白了脸色：“怎么回事儿？怎么忽然有了兵祸？是城外的还是城内的？” “城内的，我刚派人去打听了，大约是大皇子，起兵造反了。”楚侯爷皱眉：“现下三弟也赶过来了，我过来是交代你，万万守好了府门，将家里的妇孺集中起来，由三弟守着你们……” 乔柔十分惊慌：“那你呢？” “我得去护国寺一趟。”楚侯爷深吸一口气，媳妇儿孩子，他哪个都看重，更何况他唯一的儿子也还在府里。要是可以的话，他自然是想留下来守护媳妇孩子的。 可是，亲老娘还在外面呢！ 乔柔自然也明白，她的份量，就算是再加上楚瑾，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是肯定比不上老太太的。以孝治天下，并非只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