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赵明江苦笑着摇摇头:“诸位高估在下了。” “连赵公子都解不出,那还有何人能解出!” 听到这句话,赵明江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那倒未必,至少我知道一个人,是定然可以解出来的。” 雅间里,关文柏和徐诲正在下棋,两人的表情都十分轻松。 关文柏落下一枚棋子,揶揄道:“如何?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心里很难受吧?” “还好,毕竟还有你这位老友陪我。”徐诲毫不示弱。 两人原本只是纵容小辈的一次胡闹,却没想到,他们真的没有找出第三道谜题。两人都是心胸豁达之辈,并不觉得被冒犯或是恼怒,反而坦然地认了输。 只是多少有些丢脸,所以两人便赌了气,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这第三题究竟是什么。这才相约着一起来了茶楼。 而隔壁的萧泽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连外祖父和老师都没能答出这三道题,这简直就不可能!! 到了时间,林德安踱步上了台子,照例同茶客们打招呼,却被那些心焦的直接打断:“林先生,你就赶紧宣布谜底吧!” 林德安笑了笑,从善如流道:“既如此,在下便说了。” 第一道与第二道还是有不少人猜中的,所以他说出来之后,众人也是连连点头。 “至于第三道……”林德安顿了顿,把人的胃口吊高了,才说,“是乐声。” 场下顿时哗然。 林德安解释道:“第一话,钱三木在破两名犯人串供的案子时,就曾说过‘乐音有高低起伏,这两人都是乐师,他们不用说话,用曲调就足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串供了。’,所以谜面就是乐师拉的曲子。” 徐诲与关文柏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无奈,徐诲自幼家贫,在音乐一道并没有太多兴趣,关文柏却是个真正的音痴,不说两人根本没有想到乐声之上,便是想到了,凭他们,恐怕也很难通过听将谜底给解出来。 徐诲叹了口气:“愿赌服输。” 关文柏也苦笑道:“这可是赶巧了,恐怕你我就是猜出了谜面,也没法写出谜底。” 场中仍旧吵吵嚷嚷,但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林德安这才道:“这十日,在下收到了不少答案,一一核对之后,只有一人答对。” 这话竟又引起sao动,所有人都往四周看去,想要找出这个答对的人。 便是雅间里,关文柏与徐诲也露出了兴味的表情。 林德安将一页纸展示出来:“这位名叫苏七的公子,请出来与众人一见吧。” 苏清漪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朝着四周拱了拱手。众人都表示出讶异,没想到他的年纪竟然这么小。 就在苏清漪准备进行接下来的计划时,一个声音却打断了她。 “慢着!” 赵明江排众而出,摇着扇子,神色淡淡:“这纸上的字遒劲凛然、笔力雄浑,已然自成一派,足称大家,没有积年累月的练习如何能写得出来,你这小丫……小子,便是从娘胎里开始拿笔也不可能写得出来,还敢冒认,真是胆大包天!” 苏清漪哭笑不得,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不过是习惯性地写了颜体,竟被人这般怀疑。 赵明江这话顿时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面对着四周谴责的目光,苏清漪也不慌,直接道:“既然这位先生不信,不如我现场写出来给您看?” 赵明江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既如此,便让他当众出丑一番,得些教训,也算是为他爹妈管教他一番。 他如此想着,便对李鸿昌道:“李老板,备笔墨。” 李鸿昌亲自送了文房四宝过来,赵明江则收起了手中折扇,挽起袖子,亲自磨墨,见苏清漪还是一脸轻松的模样,冷笑一声:一会有你好看的。 底下这一番动静自然吸引了雅间的人,徐诲与关文柏都饶有兴味地看着众人围着的那一桌,他们隔得远,林德安手上的字又小,自然是看不清的,可能让赵明江这等赏遍名家的世家子都夸“自成一派,足称大家”,可见那字有多好。 关文柏好字,心中顿时就痒痒起来,让人去下头将苏清漪写了答案的纸给拿上来。 而在大厅,众人都屏息静气,看着苏清漪提起了笔,光这一下,就能看出她还是有些经年的底子,并不是在说大话。 苏清漪提起笔,脑海中的杂念顿时就消失了,她眼中只剩下眼前的这一方宣纸。几乎是不假思索,她提笔如行云流水一般写下了《诗经》中最出名的那一首“死生契阔,与子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时候,执子之手还未被曲解原意,演化为后世说的夫妻,而是说战场上的生离死别。 诗豪迈,字大气,彼此之间竟是赋予了不一般的意义。 赵明江从先前的惊讶逐渐转变为不可置信,最后竟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苏清漪。 苏清漪写完这幅字,才从感觉中慢慢退了出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满意地看着刚刚写好的字,这样一气呵成的感觉并不多见,这幅字也的确是她两辈子写的最好的字。 有了这幅字,没有人敢说什么。 苏清漪这才道:“小子有幸猜出了三道谜题,这赌注就归我了,没错吧,林先生。” 林德安点了点头:“自然。” “既如此,小子愿意出让这个机会,您也没有异议吧?” “这……既然先前并没有说不行,自然也由公子您自己做主。” 赵明江等读书人已经捧着那副字欣赏地如痴如醉,但还是有一些对此没有兴趣的茶客,听见林德安这么说之后,大喊一声:“一两银子!” 这就像打开一个开关,竞价之声此起彼伏。 萧泽也不甘示弱,比壕,小侯爷可还没怕过谁! 果不其然,最终还是小侯爷竞拍成功,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骄矜的笑,却没注意到,楼下的苏清漪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在第一次听书就能砸金子让林德安单独为他讲下一话的土豪,碰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怎么会放过呢? 苏清漪朝众人拱了拱手,随后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萧泽在雅间兴致勃勃地等着自己的赌注,苏清漪推开门进来,他这才看清她的容貌,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传来,让他皱了皱眉。 但很快,他就忘掉了这一丝不对劲,拍出了银票:“银货两讫。” 苏清漪却笑了笑:“小侯爷,在下不要钱。” “你说什么?” 面对萧泽狐疑的表情,苏清漪坦然道:“在下家中长辈重病在身,想用这些换一个御医诊治的机会。” “你说宁御医?” “正是。” 到了这个时候,萧泽若还没有发现自己被设计,那就白瞎了徐诲这么多年的教导。他冷笑一声:“若我不肯呢?” 苏清漪一怔。 萧泽坐下来,翘着腿,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小爷生平最恨被人设计,银票在这里,你爱拿不拿,小爷也不会为个玩物就任人戏弄。” 苏清漪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意识到自己之前太迫切了,所以才被萧泽看出端倪,她也不狡辩,直接便认错:“是小人不对,小人给您赔礼道歉,还请您答应小人,请宁御医替小人的长辈诊治。” 萧泽正准备再吊着她,却忽然听见旁边的雅间传来几声咳嗽声。他心中一凛,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苏清漪原本还想着要如何才能让小侯爷消气,连下跪这样的事情都想到了,没想到萧泽竟答应了。 苏清漪心中又忍不住给小侯爷发了一张大大的好人卡。 待到苏清漪离开,萧泽才满脸郁闷地走进隔壁的雅间。 “外祖父,您刚刚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给他个教训!” 关文柏肃容道:“人命关天,岂是你这般轻忽的?” “我又没说不帮他请御医……”萧泽嘀咕了一声,“他这般算计我,难道我给他一个教训也不行吗?” “那也是你不够警惕,技不如人,不反省自己,反倒去教训别人?!” 萧泽被训得抬不起头来,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徐诲。 谁知徐诲抬起头,冷冷道:“我徐诲的弟子,一笔字居然连个丫头都不如。回去以后你每天给我练两个时辰的字。” 萧泽却不服气:“老师这话从何说起,学生的字虽然称不上名家,却也是受到不少大师肯定的,哪里又连个丫头都不如了!!” 关文柏爱怜地看了一眼外孙:“你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 萧泽一脸莫名:“什么?” “一样傻。” 第12章 苏清漪的茶楼之行可谓是满载而归,除了求来了御医,那副她即兴写下的字,也被赵明江以一百两银子的价格给买了回去。 这可谓是天外之喜,让她兴奋不已,但她还是没有忘记要去樊掌柜那送抄好的佛经。 樊掌柜见到她,急忙道:“七娘怎的这时候才来?” 苏清漪莫名其妙:“樊叔,这还没到期限呢,我来的不算晚吧?” 樊掌柜道:“那位公子先前着人传话,说近几日都不能出门,若是佛经抄好了,便让给送上门去。”他有些为难道,“按说这应该我去的,但阿康最近几日请假回乡了,这铺子里就我一人,实在是……” 阿康是书铺的伙计,这书铺往常便是樊掌柜和他两人一起看着。 “那我替您去吧。”苏清漪笑道,“您将地址给我就好了。” 樊掌柜大喜不已,连连道谢,将地址给了苏清漪。苏清漪对城中不熟,即便循着地址也找了许久才找到。 这似乎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门,苏清漪敲了半天,才有一个仆妇不耐烦地过来开门:“找谁?” “找闻砚公子。” 那仆妇“噗嗤”一笑:“一个破落户,叫什么公子?——等着。”说着,将门用力关上。 苏清漪被那劲风一扫,唬得退了一步。 过了许久,直到苏清漪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门才再一次被打开。 仆妇探出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恶声道:“就一盏茶的功夫,若是时间久了,你可就别回来了。” 随后,仆妇身影移开,一名青年走了出来,他的容貌称得上普通,但一身气质却如清风明月,即便刚刚被一名仆妇折辱,他也依旧如松一般挺拔,表情温和毫无阴霾,仿佛并不因为自身的遭遇而痛苦愤怒。 正是先前在书铺与苏清漪争执的那名书生。 闻砚拱了拱手:“姑娘久等了。” 苏清漪将佛经递给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身上的衣服被洗的发白,与身后富丽堂皇的豪宅大院丝毫不搭,一双手倒是生的极其好看,修长白净,却又隐含着力量。 闻砚迅速地看完了整本,叹息道:“姑娘这字雄浑大气,外刚内柔,颇有巾帼之风,竟有些让我舍不得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