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厌恶的情绪冲上心头，张大牛眉头皱了一瞬，随即又不得不舒展，扯着脸皮子笑，嘴里客客气气说道：“好的，好的，谢谢公社的领导们关心和嘉奖，谢谢主任对我的担心。” 谈到了工作，张大牛站起身准备领着公社干部去地头看看庄稼地里木架的搭建情况，以及地里红薯的生长状况。 张大牛和高亮都站了起身，张大牛喊了一声：“二丫，你在家看家，照顾好院子里的鱼虾，太阳太大了别把鱼虾都给晒死了，我和公社的人去地头看看。” 说是看家照顾鱼虾，实际上是张大牛听他媳妇说二丫差点昏倒在地头，心里紧张他闺女，可这年头谁家不是忙完地里忙家里，没有一个闲人，他家闺女也不好显得太特别。 迈出厨房门槛，张大牛还往他闺女脸上贴金呢，“我家二丫是我家老头子亲手教出来的，养鱼虾是这个！”说着伸出大拇指。 别看我们整个村养鱼养虾都是我家老头子教出来的，可全村三百多户人家，没有哪一家的鱼虾有我家养的又快又大，我家的虾子几乎一个月就能养成功。” 张大牛的本意是我家闺女之所以不怎么出门是因为要照顾家里的鱼虾，这有人照顾和没人照顾就是不一样，因为对他闺女太过于自豪，夸了起来就有点收不住，越夸越觉得自家闺女好，你看我家的鱼虾养的多好。 可说者无心，听着有心。 高亮不知想起了什么，不着痕迹的看了张灵灵一眼，张灵灵忙着收拾厨房没注意，郝白看了高亮一眼，两人实现在空中相对，瞬间又散开，高亮跟着絮絮叨叨自夸自家的张大牛朝着地头走去。 郝白的看向忙碌不断的张灵灵，怯怯的问：“二丫，我帮你洗碗好不好。” 张灵灵正收拾东西，闻言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瘦瘦高高的，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笑了一下道：“好，顺便在把大锅也洗了吧。” 张灵灵没觉得洗个碗，刷个锅会难倒小姑娘，她们村的小丫头三岁就跟着家里人干活，五岁就会烧水烧饭，人还没灶台高，搬个小凳子爬上去，站在凳子上煮粥比她还强，嗯，如果不考虑到煮饭的味道的话，村里的小丫头们干活个个比她厉害，她也就烧饭味道好一些。 但，打脸似乎来的太快！ 张灵灵看着小白乖乖巧巧的哎了一声，模样麻利很是轻松的把几个大碗放到大锅里，端着锅碗就走到水井旁，从水井旁的水桶里舀水，往锅碗上一浇一淋，再把锅碗里的水晃了晃，手腕一翻把水倒掉，端着锅碗就回来了。 张灵灵：“……” 这大锅和碗筷似乎洗的太快了点！ 不过，她家的大锅被她爹扫荡的干干净净的，连锅底水都扫荡干净了，几个碗，额，好像都被舔了又舔，舔的干干净净的，似乎也不脏，可，洗碗洗的这么快，真的没问题吗？ 郝白见张二丫看她，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咬了咬下嘴唇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怯怯的道：“二丫，我看水井里的水位越来越低，怕是再过一段时间会没水，所以不敢用太多的水。” 张灵灵：“……”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张灵灵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把碗放回去吧。”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还是纠结成一团，哎了一声又道：“小白，你把碗放在灶台上就行了，我娘和我弟弟都没有吃饭呢，等会她们回来还要吃，放在外面好拿。”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张灵灵还是嫌弃那碗洗的不够干净，她总觉得碗底毕竟被舔了又舔，全都是口水，光是冲一下，怕是冲不干净吧。 郝白随时把碗往灶台上一放，他这双手打架杀人都不在话下，洗碗怎么可能洗不干净呢，他压根就没往没洗干净上想，放下碗之后，凑到张灵灵跟前。 张灵灵不知道小姑娘总是围着她转是干什么，用眼神问‘她’。 小姑娘缩了缩削瘦的肩膀，肩膀抿了抿唇，然后张了嘴：“我有话跟你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很悦耳，还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配上‘她’漂亮的脸蛋一点也不逊色。 张灵灵是个颜控，看的赏心悦目，声音也格外的温柔，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第45章 “你要跟我说什么？” 温柔的声音, 温柔的眼神，郝白的心莫名的一动，手捂上胸口, 弱柳扶风的瑟瑟发抖, 好像一只在寒风中害怕无助的稚鸟。 张灵灵莫名的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袭上心头, 喉头微微一动，语气轻轻的轻哄：“怎么了，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和我说吗？” 郝白咬了咬唇,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神色不安，大大的眼睛里慢慢的积蓄着泪水, 盈盈欲流。 要不是心里真的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张灵灵还真想夸一声, 好漂亮的小白花, 她从来都没见过要哭不哭的模样能哭的那么美的。 想着时间也差不了太多, ‘她’说迟了的话，清水村损失太大，估计张二丫心情极度糟糕怕是没有心情再烧好吃的给‘她’吃了, 郝白想了想，和‘她’的任务没关系, 奉送一个大人情给张二丫也不错，胃口吊的差不多了，可以说重点了。 郝白：“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张灵灵：“……” 伸手抓了抓头发, 张灵灵毛躁的叹口气，深呼吸一口气，神情温柔的看郝白，眼神带着鼓励带着安慰。 郝白：“就是我发现……，最近不是大练钢嘛，有好多带着红袖章的男人到处砍伐树木，要烧树练钢，所以我很害怕。” 这年头红袖章太惹人厌烦，十几岁的小青年气势汹汹成天不干什么，一群人走到哪都是动手动脚的，到处打打砸砸，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见红袖章就恐惧，几乎就没有人是不怕他们的。 完了！完了！张灵灵有些绝望的抓了抓头，她都快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 这个年代刚好是大练钢的第一年，从这一年开始所有的树都不给砍，都要拉去给大练钢当柴烧，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头，因为山上的树少，水土流失严重，鸟雀失去庇佑更是加剧了荒年的悲剧，人说靠山吃山，山头都空了，靠山能吃啥，光啃土吗？ 郝白以为张二丫不信，小声的问道：“二丫，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吗？觉得我是在乱说话。” 张二丫满脑子都是想辙，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她需要团结整个清水村的力量，可是她如何跟清水村的人说呢？还有就算是说了，整个清水村团结了，清水村又不能和这个世界对抗，如何应对红袖章呢？ 张灵灵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对郝白道：“小白，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姑娘，人好，心更好，我们整个清水村都谢谢你，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郝白精致的小脸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犹犹豫豫的问道：“那以后，你再给我烧一些好吃的行吗？” 张灵灵：“当然可以，不过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先走一步。” 张二丫飞一般的跑了，没看见她起身跑掉之后，郝白在她身后抬起胳膊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听说张二丫烧辣菜一绝，烧酸菜鱼更是一绝，他她提供了消息功劳不小，张二丫会烧什么好吃的呢？是辣菜呢？还是酸菜鱼？ 既然他已经来的，总得吃好，吃过瘾，酸菜鱼他要吃，辣菜也要吃，再顺便问问张二丫还会烧什么好吃的，才不往他往这跑一趟。 天气热的让人头脑发昏，整个夏天就像是烤炉一样，从早上天蒙蒙亮，就烤的人滋滋冒油，庄稼人家没有别的本事，面朝黄土背朝天，守在祖祖辈辈留下的土地上，辛勤劳作，勤勤恳恳就为了能从地里种出粮食，为了活着。 他们这些淳朴，勤劳的老百姓不该活活饿死在这样的年代里！ 跑出家门之后，又跑了几步，张灵灵的脚步越来越慢，村里有棵歪脖子树，这棵树很大很老了，大概有几百年的历史，许多人家的院子里都种了枣树，梨子树，柿子树，这些果树都非常好养活，就这么一种扎根成长每一颗树都是村民们的宝贝，家里孩子的命根子，每年结果的时候，都无比渴望的守着他们的宝贝树。 张灵灵记得，她看过的里曾经有写，大练钢来临时，村里从此不准砍树，导致盖房子都没有大梁无法盖，家家户户院子的树全都被砍光，老人孩子哭的绝望，依然没法抱住她们的枣树、梨树和柿子树。 歪脖子大树很大，伸着长长脖子，像是一个躺着的老人，一只手伸在空中遮挡太阳，一只手摊开像是要怀抱它喜爱的孩子们，每逢夏日，村民们总是喜欢坐在树下拉呱，孩子们爬在树枝上上蹿下跳欢快无比。 这树是他们村几百年历史的见证，砍了这树就是砍了她爹的命，她爹能心疼死。 张灵灵蹲在树下，手摸着树，感受着树荫的庇护清凉，接着那丝微风的清凉逼着自己冷静，多年的高等教育不是教会她彷徨和无助，她十几年的教育不仅仅是学了语文、数学、英语，还有开阔的眼界，和善于思考的头脑。 穿越不是为了让她像普通农村女一样生活被同化，她应该发挥出她应有的智慧带领全村人把日子越过越好，可在这特殊的年代里，面对肆无忌惮横行无比的红袖章，她该采取什么措施呢？ 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张灵灵在干涸的黄土地上画出她们村的地形图，村子的南边是长长的清水溪。 村子的北边是山，山的高度很低，准确的说算不上大山，充其量只能算个比较大的大土坡，高度大概有几十层高楼的高度，山的范围大约是两三公里的长和宽。 据说是张家的老祖宗因为战乱举族逃难逃到这儿来，看着这里有山有水，当即就决定在这定居，这样的环境土质不是很肥沃种地庄稼长的不是很好，但是老祖宗们依然决定定居在这里，有水可以捕鱼，还能再危险时跳入水中逃生，有山可以挖野菜打猎，山不太高，自然没有猛兽，既可以保障他们的生活，又可以在战乱时往山上逃。 张灵灵把清水村地图画出来之后，目光定定的看向村子里的东、西两个方向，也就是说只要她带着村里人守住东西方向，可控制外村人的进出。 “二丫姐，你蹲在树下干嘛，身上不舒服吗？”半大不小的孩子子处于变声期的声音粗噶的响起。 张灵灵顺着声音看去，那是张碎嘴家的老三，人称三流子，脸上黑乎乎模样脏极了，头上的头发都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成了块粘在一起一团一团的，一缕一缕的，瘦的皮包骨，脸上颧骨凸出，下巴尖的像锥子，凸出的眼睛眼形不大，眼珠子转动极快，看起来就贼眉鼠眼的样子。 如果是穿越前的张灵灵第一反应肯定是心理上的嫌弃，太脏、太丑，小孩人品太差，下意识的绕着小孩就走，可她在村子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对村子熟悉了之后，她看人看问题的视角又产生了变化。 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的时候太专注，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张灵灵才发现自己脚麻了，微微动了动腿，细密的刺痛布满了双腿，轻叫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虽然她穿越后给自己偷开小灶偷吃了不少，可是她的身体亏的太狠，肚子缺油水，再偷吃她也没法偷偷的烧rou吃，光是油烟这个问题就极难解决，这年头缺衣少食，人的鼻子灵敏的堪比警犬，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三流子一个飞快的冲了过来把张灵灵抱起，像是一阵风飞快的从歪脖子树跑到不远处的村里水井处，把张灵灵放在水井旁的大石头上，动作利落的拿起水桶扔进水井里打水，再把水桶拎起，舀水给张灵灵洗脸洗手降暑，村里人中暑都是这么处理的，井水凉用来生理降温效果很好。 张灵灵的目光看向了山的方向，这不是她第一次腿软发晕了，屡次的脑子发晕让她明白她的身体还没有补好，虽然她偷偷的给自己补充营养，可吃的食物有限，鱼和虾都是高蛋白低脂肪，补充不了油水，想要补充高脂肪的食物，就必须得吃rou，她还得想出光明正大的方法吃rou！ 凉滋滋的井水撒在脸上，一阵清凉让张灵灵被热的头晕的头脑舒服了起来，洗完了脸和手，笑着示意三流子也洗一洗脸和手，三流子低头就洗，鬼热的天就连不讲究的他都有些热的受不了，等他洗完脸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张二丫笑眯眯的递给他两个野菜饼子。 那饼子好大，实实在在的比他手掌还要大，三流子直接咕咚一下吞了吞口水，他就扶了张二丫一下，没必要给他两个饼子那么多吧？还是做的那么实在的饼子。 因为有空间的缘故，张灵灵随时随地都喜欢背一个包，包里装里什么没人知道，方便她从空间里拿东西，那野菜饼子是她刚穿越过来不久，家里的吃食，她吃不下去全都放入里空间里，现在有事需要人帮忙拿出来给别人吃刚刚好。 “吃吧，吃完了，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在发现三流子力气非常大的时候，张灵灵心中一动，她想起红袖章都是像三流子这么大的男孩子，不大不小的男孩价值观不成熟，最是容易冲动，做起事情来肆无忌惮，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同理，这个年纪的男孩，你引导好他，一样可以有非常大的作用，比如说给他责任感，让他守卫他的地盘。 书里有句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红袖章们再厉害，她们清水村的村民们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是对方的针对性太强，专门针对村长，用村长来镇压村民，村长略有反抗就往死里整。 张灵灵想组织的也是这么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又没有成年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家里的大人打都管不住的混小子，你让村长咋管。 只要张灵灵能组织起这群孩子，就不怕红袖章来，再说还有她在后面出谋划策呢！ 来啊，谁怕谁啊！ 第46章 张灵灵不确定红袖章的人今天来不来，她让三流子去找她弟弟们过来。 等到三毛、四狗、五蛋都过来后, 张灵灵对着三毛说：“三毛, 我们今天去山上挖野菜，你多喊些人一起去, 人越多越好。” 三毛是村长家的儿子，除了他大哥大壮以外，半大小子的他在村里说话也是非常的有权威性，尤其是在孩子们中间更是说一不二。 三毛都快成年了, 跟着他爹下地，被通知他二姐晕在歪脖子树旁了，让他赶紧回去，他爹在应付公社的人，他娘在看着村里人干活, 三毛连忙从地里冲里出来，往村里赶，跑到半路发现, 四弟弟、五弟弟都被喊了, 几人碰了头之后, 也没说二话, 脸上神情更紧张的往回赶。 三毛对于他姐不舒服还要去山上挖野菜很不高兴, 不赞成的反对道，“二姐，你都中暑晕倒了，不回家休息喊人上山上挖野菜干嘛！” 四狗也是一脸的不赞成, “二姐，咱们家还不缺吃的，不需要挖野菜，姐我背你回家休息去。” 悄悄的看了一眼周围，张灵灵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的道：“不是去挖野菜，是去山上挖陷阱抓野猪。” 围着张灵灵的几个孩子，纷纷倒抽一口气，眼睛睁得极大。 五蛋年岁最小最是贪吃的年纪，闻言口水的哗哗直流，扑到张灵灵身旁紧张的问，“二姐，你会挖陷阱，会抓野猪？” 张灵灵撅起嘴嘘了一声：“小声点，在没抓到野猪之前，不能让你们姐夫知道，也不能让大人们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几个半大小子狂点头，眼里迸发出惊喜的眼神。 换一个人来说带他们去挖陷阱，他们肯定是不信的，张二丫她嫁的男人是部队的军官，她又在部队住了几个月，学到挖陷阱不稀奇。 三毛快16岁了，性格日趋成熟，压下孩童心性，眼神不安的摸了摸张灵灵的脸感受她脸上的温度道：“二姐，你不是中暑了吗？回家休息吧，今天还是算了，改天我们再喊人一起去。” 几个十几岁的男孩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低着头眼神犹豫闪烁。 张灵灵矢口否定：“三毛，jiejie不是中暑晕倒，jiejie是身体虚，缺乏营养，需要吃油荤重的大rou补补，所以jiejie才想着组织人一起去山上挖陷阱抓野猪。” 三毛眼神疑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