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
暗卫颔首,“似乎是,太子妃带着笠帽,不见容貌,但她身边跟着的婢女是东宫太子殿下的人,在南疆时,拨给了太子妃,贴身侍候。” 赵宰辅纵横朝堂一辈子,虽插不进去手搅动东宫,但是对于东宫的人手安排,他还是能查探得门清的。 他一时不解,脸色变化了一番说,“可查探到她找程子笑做什么?” 暗卫摇头,“不敢跟着太紧,太子妃背后有东宫的暗卫护着。” 赵宰辅心神不定地思索片刻,又重新躺下,说,“有临安花颜插手的地方,素来不是小事儿,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暗卫自然不敢接这话。 赵宰辅寻思半响,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闭上眼睛摆手,“罢了,暗中盯紧程子笑,待他与太子妃会面出来,便请他来一趟。” 暗卫试探地问,“可是来府里?” 赵宰辅点头,“往年不让他来府里,是不想让人知晓他与我的关系,如今连太子殿下都知晓了,再瞒着也无意义,想必太子殿下早已经知晓我私下做的扶持他的那些事儿,罢了,让他来吧。” 暗卫应是。 山珍馆坐落于一处安静偏僻的巷子里,车夫赶着马车左拐右拐,拐了好几条街,来到了北街处的山珍馆。 虽然这一处地方十分背静,但却整整一条街都是山珍馆的地盘。整条巷子里,排了一排马车,或华丽的,或朴素的,足可见山珍馆无论贫穷富贵,一视同仁。 东宫的车夫将马车赶到山珍馆门口,花颜从怀中掏出一块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牌子递给采青,“将这个东西给掌柜的,他自明白。” 采青应是,拿了那块牌子,进了山珍馆。 不多时,采青出来,背后跟着一个步履急匆匆的年轻男子,这年轻男子比安十六和安十七年长一些,来到近前,见到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车前的花颜,面上尽是喜色,连忙见礼,“十三拜见少主!” 花颜对他笑笑,“你什么时候也来京城了?” 这年轻男子是安十三,是安十六和安十七上面的排行十三的哥哥,俊眉秀目,周身书卷气,听花颜问起,立即说,“昨日进京的,还没来得及知会少主。” 花颜扬眉,“是哥哥的吩咐?让你来京可有要事儿?” 安十三看了一眼另一辆马车下来的程子笑,点点头,“是公子的吩咐,确实有些事儿,稍后禀于您。”话落,他看着程子笑问,“这位可是与少主一起来的?” 花颜回头看了程子笑一眼,说,“北地程家的七公子,里面可有我们吃饭的地方?” 安十三立即点头,“自然有,少主请随我来。” 花颜颔首,示意程子笑与她一路进去。 程子笑点头,跟在花颜身后。 二人由安十三领着,进了山珍馆,这山珍馆外面看着背静街道只挂了一块普普通通的牌子,进入了里面才知道别有洞天,亭台楼阁碧湖环绕着一处处独立的精致的雅舍,外面虽然数辆马车,可见人不少,但里面却听不到什么喧闹声音。 这样精致的地方,还没用膳,便可料想能够传承了几百年,定然不负这口福。 安十三领着花颜穿过了两道门扉,来到了一处独立的小院,“就是这里了,少主请,我去吩咐人布菜。” 花颜点头,迈步进了屋舍内。 程子笑跟了进去。 只见屋舍内一应陈设十分考究,纤尘不染,古朴精致,花颜择了床前的黄梨花木椅子落座,程子笑也走到她对面坐下。 很快,有小伙计来到,沏了一壶上好的清茶。 花颜摘掉了笠帽,随意地搁在一旁,端起茶来喝,并没有急着与程子笑说话。 程子笑也不急,在花颜摘掉笠帽后,默默地观察花颜,发现她果然如传言一般极美,极赏心悦目,甚至可以说传言她的美貌也不及此时他所见十之一二,但美貌尚在其次,她周身的气度,闲适随意,却是他平生仅见。 他不由得暗暗地想着,怪不得太子殿下独断专行固执地非临安花颜不娶闹得满天下皆知他的执拗,原来临安花颜确实与别的女子不同。 有一句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花颜便是这样哪怕她容貌再好,也首先让人忽略她的容貌,而注意到她一身闲散随意淡然处之的气质上。 见花颜喝完了一盏茶还没有开口的打算,他终于放下茶盏,忍不住开口,“不知太子妃何故找在下,不如有话直说,你说完了,在下这一顿美食方才能吃得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更) 论比耐性,除了哥哥和云迟,花颜不觉得谁能在她面前是对手。 所以,只喝了一盏茶程子笑就坐不住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端着茶盏轻轻地晃动,茶水沿着杯璧轻轻流动,她浅笑地看着程子笑,“恐怕我说完了,这一顿饭你就不想吃了,不如先吃。” 程子笑顿时眯起了眼睛,眉梢挑起,一双桃花面上尽是探究,“难道我挡了太子妃的路了?要将我当做钉子拔掉?” 花颜失笑,“那倒不至于。” 程子笑道,“洗耳恭听。” 花颜放下茶盏,“北地的生意你大约是做腻了吧?不如给我如何?” 程子笑的脸顿时变了,“太子妃什么意思?” 花颜淡笑着说,“就是字面的意思。” 程子笑腾地站了起来,咬牙说,“恕难从命,哪怕你是太子妃。” 花颜笑看着他,“我就说嘛,程七公子先问了,这顿饭估计就不想吃了。” 程子笑脸色发黑,盯着花颜,“太子妃这玩笑开大了。” 花颜摇摇头,“我没与你开玩笑。” 程子笑想甩袖就走,但理智地知道花颜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他,他忽然想起了安十六曾经对他说的话,他当日说他倒是极想拜会太子妃,赐教一番。安十六劝他还是不拜见为好,说她那样的人,谁见了,谁悔恨终生。他当时挑眉,安十六说有朝一日,你见了就知道了。如今,他真是知道了。 可是,不是他主动找上花颜的,而是花颜找上他的,这倒霉就算躲也躲不过。 他看着花颜,黑着脸磨牙说,“太子妃这是要以身份仗势欺人了?为何要我北地的生意,愿闻其详,在下没做腻呢。” 花颜看着程子笑,早先若说像一株桃花,那么如今就像一株炸了毛的桃花,她笑着说,“你不是喜欢银子也喜欢京城吗?赵宰辅给你一成淮河盐道,我给你三成,用淮河盐道的三成利,才换你北地的生意,如何?” 程子笑顿时一愣。 花颜慢悠悠地锁,“淮河盐道是重商之地,无异于兵之必争,如今赵宰辅事败,你以为你还能拿到他应允的那一成淮河盐道吗?他如今得罪了安阳王府,安阳王妃虽然掏空了他阖府的私库,但这过节也不算是抹平了,以后赵府无论做什么事儿,安阳王妃都不会让他顺利,总会盯着他,赵宰辅这一回元气大伤,离退不远了,他再扶持不了你了,所谓人要往高处看,程七公子既然有心淮河盐道,就是不想一辈子窝在北地吧?以整个北地,换淮河盐道三成,长远计考量的话,你也不亏。” 程子笑脸上的黑色渐渐散去,沉默片刻,看着花颜抿唇,“太子妃的意思我不懂,丢了北地,我等于没了根基,还拿什么来运营淮河盐道?你这等于掏空了我的窝底。” 花颜浅笑,“我只要北地的生意,你这些年赚的银子,有多少余转,还都是你的。而淮河盐道,我也会让花家人暗中帮你立足,要知道,要了淮河盐道,你也就是皇商了,手也就伸向了京城,这天下之大,不止北地一处土地,天下第一首富将来也未必不是你的。” 程子笑心下一动,盯紧花颜,“我虽对临安花家了解不深,但是这些年,也不十分傻,自认比某些眼拙之人看得更明白,以太子妃花家少主的身份,太子殿下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应该看不上我北地的那些生意,但为何非要拿取?请太子妃明示。” 花颜淡笑,语气轻飘飘的,“这个简单,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北地近年来有些乱七八糟,我看不惯了,想收拾一下。但以花家的名义,总会给家里惹麻烦,你在北地的生意遍布北地,正好我可以打个幌子。” 程子笑是个聪明人,若是不聪明,也就不会以庶子身份把生意开遍北地了,固然有赵宰辅的扶持,但他也不是烂泥扶不上墙,所以,他当即问,“是太子殿下想要整顿北地?所以,太子妃要帮太子殿下,我说得可对?” 花颜另眼相看地瞧着程子笑,默认地笑道,“程七公子聪明,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力。” 程子笑脸色凝重,“太子殿下首先要对付的就是程家吧?” 花颜挑了挑眉,“太后还健在呢,程七公子多虑了,太子殿下孝顺,太后年岁大了,他不会惹太后伤心的。” 程子笑默了默,须臾,攸地一笑,“就是动了程家,我也没什么意见的,看着树大根深,其实内里早就腐朽了。” 花颜微笑,“这么说程七公子做了决定了?同意了?” 程子笑重新坐下身,“似乎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花颜轻轻地叩了叩桌面,“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让十六来和程七公子对接,契书什么的就不必找衙门过户了,我要的就是程公子这个身份,东家还是你,但北地的一切主张,要听我的。” 程子笑虽不舍,但是果断地觉得,与太子妃做生意,比与赵宰辅做生意靠谱得多,毕竟这棵大树比赵宰辅的那棵大树要树大根深得多。 诚如他自己所说,他爱美食与银子。 今日花颜请他吃一顿美食,用北地的生意换淮河盐道三成的利,他没亏,且有野心,就是想做天下第一首富,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花颜与程子笑达成协议,也饿了,抬手击了两下掌,安十三带着人从外面进来,顿时屋内一阵饭菜飘香。 山珍馆传承几百年,自然有它的立足之道,皇宫大内的御厨,也不见得比得了。 程子笑爱美食,花颜也爱,于是安十三作陪,采青也在花颜的示意下坐下,四人也不多说话,用膳的动静都极轻。 一顿饭,花颜心情舒畅,就连饭后采青端来的苦药汤子也不觉得苦,一仰脖一口气灌了下去。 安十三看着花颜喝药,面上露出忧心之色,但没有说什么。 程子笑颇感意外,没想到花颜似有病症,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太子妃身子不太好?” 花颜随意地“嗯”了一声。 程子笑仔细地打量花颜,她看起来瘦了些羸弱了些外,实在看不出像是有病的样子,但他经营药铺,有个神医谷的奶娘,所以,方才花颜喝那药,他只需一闻,便知道不是普通的药。 他不由问,“这是天不绝开的药?”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花颜扬了扬眉,笑着说,“只闻着药,你便闻出来是天不绝开的药方了,程七公子看来精通医术。” 程子笑点头,“我对医术自小有些兴趣,不过只是闻着这药不同寻常,但却不是只闻这药就猜出是天不绝的药方,只因我听闻天不绝在东宫,是太子妃带来的人,有他在身旁,太子妃自然不喝别人开的药了。” 花颜笑了笑,“那程七公子可能闻出这药是用来治什么病的?” 程子笑摇头,“未曾闻出来,不过有一味药,却是治心疾的,可见太子妃的病,不是寻常普通病症。” 花颜“呵”地一声,“程七公子于医术上,确实有天赋。”话落,她不欲与他多说,对安十三道,“我有些累了,找个地方,天色还早,让我先睡一觉。” 安十三站起身,“少主请随我去后院。” 花颜点头,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对程子笑说,“程公子自便吧!再会了。”话落,随着安十三出了房门。 采青立即跟了出去。 程子笑看着花颜随手带了笠帽离开,笠帽遮住了她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她的身影走远不见后,屋中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他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心疾”,又写了“补心”,然后再写了“养血”,写完之后,看了片刻,拂手擦掉了桌子上的字,一时间若有所思。 花颜被安十三领着到了后院,进了屋,打发采青守门,无人时,对安十三压低声音问,“哥哥派你进京,是否关于我?说吧。” 安十三点头,也压低声音,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公子查到,皇室关于云族禁术的古籍,在太祖爷驾崩前,供奉在了皇宫的一处温泉池内。”话落,他看了花颜一眼,“还有淑静皇后的冰棺,以及太祖爷的骨灰。”说完见花颜没反应,提着心又说,“公子得知那一处有太祖爷留的一支暗卫看守,不亚于蛊王宫,所以,特命属下带着人来帮少主,您既不想让太子殿下知晓您的病症,只能暗取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二更) 花颜听着安十三的话,久久不语。 她从花家来京前,本来是打算暗中进宫查探南楚皇室留下的关于禁术的秘籍,可是来了之后,她踏进皇宫两次,一次是陪云迟在议事殿,一次是拜见皇帝太后,一次癔症被她压下了,一次在高阁处她压制不住,癔症发作,呕血昏迷,性命垂危,天不绝和云迟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癔症发作得厉害,让她深刻地认识到她哪怕构筑起最坚固的心房,但也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冲击,她只看一眼那处皇宫的禁地,便险些要了命,只怕她真正踏足进去,大约会干脆地死在那里。 所以,她还没打算去闯皇宫的那处禁地。 早先她打定主意瞒着云迟,但是在高阁时,她没能控制住,便那样呕血昏迷在他眼前,云迟聪明,已有猜测,她心疼他不敢逼问他不睡觉地查史书,只能瞒了魂咒之事,其余的都和盘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