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却不想被亲信出卖,将方槿桐和方如旭交官去拿了赏银。 方如旭在和官府的冲突中身亡,只留下的方槿桐。 君上开恩,方家女眷留了性命,只流放和发配。 黎家大仇得报。 他却没有一丝喜悦。 时时梦魇。 他时常想起槿桐在他耳边,唤他“锦辰”的声音。 也记起方如旭拍着他的肩膀,笑嘻嘻朝他道:“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槿桐,否则,我肯定不放过你!” 方家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他是肖缝卿,不是孟锦辰。 孟锦辰的秘密,已经同方家一道埋入黄土了。 他筹谋多年,名册上最后一行方世年,也终于用朱砂划去。 尘埃落定。 而他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也似乎随着方家一道葬送了。 槿桐。 …… 方家灭门三个月,他夙夜难寐。 他开始疯狂寻找方槿桐下落。 只是无论他如何搜寻,都根本没有任何消息。 用肖挺的话说,当是早就不在世上了。 多少罪奴女眷死在流放路上,根本无人问津。 连个埋骨之所都没有。 他没有寻到槿桐,却是她寻到方槿玉的一幕。 “肖缝卿,可惜槿桐到死都不知道害死三叔的事,亏得三叔和槿桐这般待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是,我是不得好死,才正好与你般配!”他也针锋相对。 他要捏死方槿玉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但他却留她在身边,倾肖家之力,替她隐瞒身份。 “肖缝卿,别告诉我,你这是在赎罪?”方槿玉素来一针见血。 他眸色黯沉,好似一汪沼泽。 “我爹没了,我娘也没了,我弟弟也没了,你赎得起吗?” 肖缝卿低沉道:“本就是你方家害得黎家家破人亡。” “黎家?呵!”方槿玉大笑:“原来你处心积虑报复方家就是因为黎家,哈哈哈哈,多可笑。” 肖缝卿恨不得掐死她。 她却继续笑道:“你可还记得思南?” 他自然记得,方家的养女。 方府被抄后,死在流放的途中。 她并非方家后人,只是方世年的养女,也是其中唯一无辜的。 方槿玉却道:“你肯定不知道,当初三叔为什么同意我爹爹纳佟氏进门。” 佟氏是方世平纳得妾侍。 当初方世平要纳佟氏进门,原配宋氏还曾闹到祠堂。 最后,破天荒的竟是方世年拦了下来,同意佟氏进门。 这事,颇受方家上下非议。 他也不明白,一样道貌岸然的方世年为何会同意方世平纳佟氏进门。 方槿玉见他顿住,知晓他有了印象,才继续上前道:“记起来了吧,是弘德二十年十月初的事,后来,我不小心听道我爹和三叔私下议论,因为当年黎家的文字案,满门抄展,唯独当时外出的小女儿淡月幸免。黎家文字案是三叔一手审理的,罪证确凿,三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挚友丧命,却无能为力。却有黎家的忠奴,来找到三叔,将淡月,也就是黎家唯一留下血脉,托付给三叔。三叔身为大理寺卿,知法犯法,将一个罪臣之后藏匿在方家,当做自己的养女,取名叫思南。我爹是无意听到的,藏在心中多年,就想着拿来要挟三叔了,若非如此,我又怎么知道呢?呵呵,没想到啊!思南逃过了当年黎家的变故,却没逃过方家的变故。报应啊,肖缝卿!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meimei,大好的年华啊,莫名死在自己亲哥哥的手里,你说是不是报应!” “你说什么!”肖缝卿面如死灰,眸光的黯沉似是要将她吞噬一般。 “肖缝卿,你说,三叔连思南都敢窝藏,为了死了的挚友敢冒天下大不违的人,怎么可能是害死挚友的人呢?”方槿玉冷笑。 “方世年是在演戏!”肖缝卿脑中嗡得一响,只剩了一片空白。 “演戏?”方槿玉笑得更欢:“演戏的人是你自己,肖缝卿,三叔和槿桐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黎家就是犯上作乱,凭什么拉整个方家给你陪葬!我告诉你,方槿桐死不瞑目,她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住口!” …… 第99章 重回 方世年和方世平已死, 这世上再无对证。 他永远不清楚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 但心中隐隐被某种不安所蛊惑, 他害死了淡月, 也害死了方家上下一百余口。 方槿玉的话就像诅咒一般,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他花了多少年时间在复仇上,而最后的结果, 却是欠下一身血债。 …… 往后几年, 他心结越积越深。 大夫用药,也无济于事。 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方槿玉。 “你不是恨我吗?还留下来做什么?”他身体日益消瘦, 大夫也看不好, 想来时日无多。 “看你怎么死。”方槿玉端了药碗喂他。 “好。”他接过, 一饮而尽。 方槿玉便不再说话。 肖家的生意日新月异, 可他的身体却越渐吃不消。 生意上的事有肖挺照看,无需cao作。 他日散千金, 修佛堂, 捐药材,收养了十余个孤儿,弘景年间大灾,他捐了肖家过半的家产,得了无计其数的赞誉。 却也听到大夫私下同槿玉说:“夫人, 东家的病越来越重,用药也没有多大效用,可能……会撑不过这个冬日了。” 他的身体如何, 他自己最清楚,大夫并无虚言。 入秋了。 自入秋起, 他就觉得今年异常冷。 九月中旬,槿玉说要去趟玉佛寺。 她年年九月都会玉佛寺。 有心结的并非他一人,还有方槿玉。 槿玉有个不足十岁的亲弟弟,方如南,九月是方如南的生辰。 “我同你一道去。”今年,他窝在家中的时间太久了,而最近似是精神忽然好了些,想出去走走。 方槿玉噤声。 玉佛寺是成州最负盛名的佛寺,这些年肖家广施香火,玉佛寺得了肖家不少恩惠。 肖缝卿和方槿玉去的时候,主持亲自迎接。 “肖施主近来气色好了许多。”连主持都这般说。 “许是回光返照,时日不多。” 一句话,噎得主持无话可说。 方槿玉看了看他,佯装做不知。 去到玉佛寺,才看到方槿玉不仅供了方如南的牌位,还有方世平,宋氏,方如峰的牌位,这些牌位自然不能明写出来,却能从字里行间看出端倪。而方如峰后,还有,方世年,方如旭,方槿桐,思南…… 肖缝卿僵住。 “你每年都来?”他问。 “不然呢?”她掀起裙摆,持香下跪,稍后方才起身:“方家的未亡人只我一个,我若不供他们的牌位,还有谁供?” 肖缝卿微怔。 看着眼前的方槿玉,忽然想起早前初见方槿玉的时候,还一身鲜艳衣裳,脸上的笑容明艳动人。 而如今,年华退去,却比早前更多了沉稳和底蕴。 “走吧。”她搀他。 “大夫是否说我过不了冬日?”他也明目问她。 这些年,他二人一直如此,相互搀扶,也相互在对方伤口上撒盐。 “是。”方槿玉没有看他。 “那便好。”他接了一句。 方槿玉转眸看他:“有什么好?” “方家大仇终于得报,你该欢喜了。”他语调平铺直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和你不同,人不在了,没什么值得欢喜的。”她语气很淡,“看脚下,有阶梯。” 他也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