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历史小说 - 痞子相公在线阅读 - 第82节

第82节

    第95章

    折腾了三天,李诫一无所获,再次对亲娘言辞的可信度产生怀疑。

    周氏生怕儿子就此不找了,急急忙忙拿着仅剩的一块金饼子出来,极力证明自己没有胡说,“儿啊,金子是实打实的,这总做不得假。”

    李诫这次没有大意,取过来细看,拿铁钳子“嘎嘣”剪断,断面光滑,金子的成色很好,“娘,你从哪里淘换的金子?”

    “不是说了吗?是我挖出来的。”

    “得了吧,狗头金那么容易挖到?我特地找懂行的问了,一般金矿出来的都是矿石,您老人家那么大本事,能提炼矿石?你想让我找矿山没问题,可你得和我说实话啊!”

    周氏顿时语塞,看看脸色异常严肃的儿子,一阵心虚,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瑀,“儿媳妇……”

    “您别看她,听我说!”李诫毫不客气打断周氏的话,一挥手道,“娘,金银矿关乎国库命脉,朝廷历来相当重视,私自开矿不仅抄家灭族,就是当地主管官员也要吃挂落。我现在是山东巡抚,辖下如果真爆出私矿,只怕你儿子的前途就完了。”

    “兴许要砍头呢。”见周氏面露惶恐,李诫索性吓唬道,“之前微末小官没人管,现在树大招风……娘,你难道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呸呸呸!不许胡说,年根儿里也不嫌晦气。”周氏连忙往地上啐了几下,到底被唬住了,想说什么又吞回去,觑着儿子期期艾艾说,“就知道拿你娘作伐子……先说好,我说实话,你可不许把我关大狱里去。”

    赵瑀不禁失笑道:“娘,这话哪儿跟哪儿啊,您能犯什么滔天大罪?值得吓成这样!”

    看着亲娘如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李诫也是无奈,“只要您说实话,无论犯了什么律例,豁出去我这二品的官儿,也要保下您。亲娘诶,别吊胃口了,赶紧告诉我。”

    周氏这才说了金子的来历。

    她和李诫失散后,颠簸流离,一边打短工,一边找儿子。后来到了山东,遇到几个老乡,有发财的生计,领着她到了矿山。

    金矿位于群山之中,极为隐蔽,看上去和普通的山差不多。开矿的人也不少,这一处那一处的,大多是小矿,偷偷摸摸地开采了,就地提炼,再把金子偷着运走。

    周氏几个是外来的雇工,自然不可能接触到金子,她每天干的活,就是把一块块矿石砸碎,再背到冶炼场。

    小矿主虽多,但矿藏极大,粥多僧少,是以人们相安无事,个个闷声发大财,直到某日山外来了土匪。

    那些土匪不由分说,见人就砍,简直就是杀人灭口的架势。

    周氏胆子出奇的大,趁着矿工矿主们反抗的机会,她跑到冶炼场,顺手牵羊偷了几块金子,爬到树上藏了起来。

    她亲眼看到,那群土匪拿着冒火的武器,砰砰砰一阵乱响,将矿工矿主们杀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一把火烧了尸首。

    一百多号人,也不知逃出来几个。

    到现在想起来当初惨烈的场面,周氏还止不住的发抖。

    赵瑀忙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娘,没事了,别怕,现在没人能伤得了您!”

    周氏心有余悸地笑笑,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诫,“儿啊,你娘好容易捡条命回来,就几块金子而已,您就别把娘送官了行不?我想着土匪抢完也就跑了,现在那矿荒着也是荒着,不如咱捡起来开挖,咱自己能得利,朝廷也能多笔税银不是!”

    李诫紧皱眉头没有言语,思忖半晌,才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火铳的样子,“娘,土匪手里喷火的东西,和这个像不像?”

    周氏凝神看了半天,一拍手叫道:“似乎是这么个玩意儿,儿子,这是什么?”

    李诫撕碎那页纸,扔进炭盆里烧了,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娘,你仔细想想矿山大概齐位置。”

    一听儿子这话,周氏心中大石头落地,“那地方成片成片的山,好像叫什么远,哦,离海不远,我老乡还说带我去见见大海,唉,可惜她没逃出来。”

    “行,找矿的事交给我了,您千万捂住了嘴,别透露出去。”

    周氏顿时脸上笑开了花,“我就说有权不用是傻子,儿啊,你放心,娘嘴巴最严了。”

    随即看儿子脸色不好,忙改口说:“让你寻矿,也是为了还无辜丧命的人一个公道!”

    李诫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娘。

    赵瑀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都用上火铳了,这还能是土匪吗?

    等就剩夫妻俩的时候,她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李诫摇头不答,半晌才说:“这事太大,只凭娘一面之词,我不敢随便下论断,等查到实证再说。”

    略晚些,他一个人去了书房,想给皇上写封密信,请令调查金矿,可写了撕,撕了写,耗到大半夜,仍是一个字都没写成。

    只有神机营才有火铳,什么土匪,分明是官兵!

    李诫扯扯嘴角,露出个苦笑,神机营是京军三大营之一,直接听命于皇帝。

    算算日子,他娘去矿山做工的时候,先皇还在。

    先皇大可光明正大拿回金矿,根本不需要暗中杀人灭口,幕后绝对另有其人!

    能调用神机营的还有谁?

    李诫坐在椅子上,兀自盯着煌煌闪烁的烛火出神。

    他想了很多,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个念头,难道是当今?

    李诫忽然想到,在潜邸时,主子几次派他到山东剿匪,期间也调集不少官兵攻打土匪窝子。

    难道当时也调用了神机营?

    可主子没理由这么做啊,天下早晚是他的,何必多此一举,这完全不符合主子的作风!

    或者说,有人冒用了主子的名头?

    查是必须要查的,可最后会牵连到谁?李诫越琢磨,心里越乱,这封信,他到底没有写。

    第二天,他吩咐书吏找来山东各县的地方志,把所有靠海又带“远”字的县城挑出来,他挨个翻看。

    五天过后,他就找到了方向——招远。

    接下来就是怎么查的问题,动静不能大,不能惊动官府。

    手里人手不够啊,李诫有点头疼。

    转眼到了腊月中旬,赵瑀准备了宫里的年礼,让李诫看看是否妥当。

    李诫拿过单子一看,香稻二百斤,高粱米面二百斤,黄米二百斤,核桃仁、松子榛子各一百斤,蜂蜜蜂王浆各二十罐,阿胶一百斤,野猪两口,山羊十只,枣干、苹果、小白梨若干筐,还有蕨菜、蘑菇等若干袋,最奇特的,是章丘大葱一百斤。

    密密麻麻的一大页,都是土特产。

    李诫不由笑道:“挺好,请皇上也尝尝山东的风味,咱不搞虚头巴脑的派头,左一个白鹿右一个祥瑞的,这个就挺好。”

    赵瑀指指桌上的玉石摆件,“高家送来的年礼,是他们自家玉器厂出的玛瑙摆件,我看着雕工不错,就收下了。”

    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玛瑙石榴,顶端裂了个口子,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籽儿来。

    若不是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石榴。

    石榴有多子多福的寓意,正好契合李诫的心意,他哈哈一笑,“这个年礼好,高掌柜心眼够活泛的……”

    李诫突然愣住了,喃喃道:“高家是不是开着石料场?”

    “是啊,你不是知道吗?”

    李诫默不作声,闭目半躺在大迎枕上,足有一刻钟方矍然睁目,大笑道:“放着这么好的人不用,真是糊涂!”

    他抱着媳妇儿“啪滋”一口,“瑀儿,你可给我解决了大难题。”

    赵瑀莫名其妙问道:“我解决什么了?”

    李诫眼中闪出欢悦的光芒,满脸的兴奋,“蛇走蛇道,鼠走鼠路,商人货通天下,必然有他的门道,我让高家去帮我提前踩个点儿,探探虚实。”

    赵瑀听他细说一番,叮嘱道:“去矿山探路是要担风险的,高家愿不愿意干还两说。”

    “险中求富贵,也许高家还会感谢我。”李诫笑嘻嘻说,“那可是金矿,谁不想掺一脚?他只要立下功劳,有一日朝廷真要开矿,肯定优先考虑高家。”

    “如果人家愿意帮忙,你可要护着人家的安全。”

    李诫一笑,“那是自然。”

    和李诫预想的一样,他话还没点透,高家很痛快地答应了,也没提什么矿不矿,只说自家正好想扩大石料场,本就打算去招远看看。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很快就到年根儿了,杨知府的账目也交上来了,李诫看了看,很清楚,没什么问题。

    “税赋都是收的银子,老百姓也用银子缴税吗?”

    杨知府心道这位果真不懂政务,便解释说:“老百姓手里哪有银子,都是用铜钱兑换,或者拿交粮食抵扣。”

    “那抵扣的粮食是按什么价格算的?”

    杨知府一愣,回答地有些小心翼翼,“按当年的粮价算。”

    李诫“啪”地一合账目,笑咪咪问道:“粮价又是谁定的?”

    “是……是,”杨知府心头突突跳起来,额头渐渐冒出冷汗。

    李诫霍然起身,皮笑rou不笑地看着他,“是粮商定的价格,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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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巡抚大人为何突然关心粮价?杨知府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谨慎答道:“随行就市,粮商要看当年的米粮行情定价,如果价钱过高或者过低,官府也会适当干预。”

    “不错,正是这个干预!”李诫眼皮一闪,目光灼然盯着杨知府,“农民没银子交税,迫不得已拿粮食换银子,如果官吏和粮商勾结,压低粮价大量收购……偏偏官府还有个干预之权,简直是名正言顺的刮地皮!”

    一阵寒风飒然吹过,杨知府倒吸口冷气,却被呛得连连咳嗽,脸面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憋的,还是被挤兑的。

    李诫随手倒杯茶递给他,深深舒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年关难过,我去街上转悠,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你再看看外头的庄户人家,连掺糠的窝头都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一问,才知道他们打的粮食全抵了税赋。”

    杨知府擦擦额头的汗,思量片刻答道:“大人,若说下头官吏一个贪的没有,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但粮食也分上中下三等,品质不好,价钱也会低,不能一概而论,下官以为,可以把当地经办的官吏叫来,问一问就清楚了。”

    “可以,再把各大粮行的人叫来,问一问粮食的售价。”李诫嗤笑一声,晃晃悠悠坐回椅子上,“我到任第一天就说了,不许哄我瞒我,杨兄,你这么快就忘了?”

    “下官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李诫冷了脸,“一府之长,下头的百姓饿得要卖孩子了,你竟然还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你,今年农民实际交纳的粮食有多少?当地官吏报上来的粮食有多少?其中有多少直接充入藩库,又有多少折换成银子?换银子的粮食被哪家粮行收了?这些你都清楚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杨知府嘴角难看地抽搐了下,似是想笑,又似是想哭,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吁了口气,躬身道:“下官失察,这就回去理清楚。”

    “我知道你忙,可再忙也要把老百姓吃饭问题放在心上,人饿极了会闹事。”李诫叹道,“我曾在山东剿匪,其中不少人原本是庄稼汉,都是逼得没活路了,才干起杀人越货的买卖。其实只要有口饭吃,他们就不会造反,咱们也省心不是?”

    “你回去多想想,给我递个条陈说说你的打算。不妨提前告诉你,等过了年,我就要查整个山东,你离得近,所以先从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