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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拿下并州

    所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吕布虽勇武有余,但智谋不及,张扬虽有些文武之才,但也不堪大用,壶关毕竟处于包围之中,士卒疲惫粮草殆尽。他苦苦支撑了半载,壶关守将不堪疲惫终于献城投降,张扬、吕布慌忙逃离,并州天险尽失。我军几乎兵不血刃就把各郡城池拿下了,吕布选择了跟高幹相同的战术,奔赴匈奴王庭求救。

    单于呼厨泉知道吕布勇武不敢得罪,又没听说过程闵,所以自然将吕布奉若上宾。

    忆昔袁绍开辟河北,苦战了近十载才得来冀、青、幽、并四州,然而袁绍棋错一招竟然把河北基业拱手送与他人,袁氏轰轰烈烈的统治如昙花一现黯淡收场。改旗易帜、重设官员、笼络人心、丈量土地,一切又都改弦更张。不单州郡地盘尽数便宜了程闵,就连袁绍的幕府宅邸也成了程闵的产业,自此新人换旧主,程闵至今都忘不了,当初高采烈迁居到袁绍的州牧府时,雕梁画栋,锦绣华堂,数不尽亭台楼阁,婢女仆僮穿梭如云,掾属从事充盈房舍,这座州牧府可比当初许都的朝廷还气派。

    不过程闵和黄月英都是节俭之人,府邸虽大,却把各处陈设器具一律更换,如今还是朴实无华的。

    程闵终于能大模大样挺直腰板号令整个河北了,他满脸孤傲坐于堂上,听着新旧属下汇报着好消息,这种满足感实在太舒服了。

    此时此刻在堂上如履薄冰连连叩拜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叱咤一时的黑山军统领张燕,他终于带着百姓们走出了深山老林,拜服到程闵脚下。据说此人原本姓褚,身形矫捷精于骑射,故而绰号叫“飞燕”,因秉承大贤良师张角的教义故而改姓张,此人当年拥数十万农民军,攻城略地驰骋疆场,与袁绍、公孙瓒斗得不可开交,也算得一时之雄。不过现在跪在程闵脚边却像个怯官的老农,再也提不起昔日英气来了。

    “明公颁布政令,改易袁氏苛政。每亩田赋只缴十分之一,河北能逢宽仁之主,又有气壮山河之军,我黑山百姓焉能不降?”张燕这番话虽然是溢美之词,但也算扪心无愧。黑山农民军名义上还有十万人,其实大部分是老弱妇孺,真正能上战场的不过十之程闵与袁绍对待农民军的态度截然不同。除了黑山外,当年活动于河北的农民军还有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等大大小小几十支队伍,都被袁绍剿灭了,当真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可程闵对待农民起义却不是斩尽杀绝,固然他是想保留这些人口种地供粮,但毕竟与农民军的关系是结怨而不结仇。所以张燕誓死不降袁绍,却可以接受程闵。

    这会儿程闵完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昔者天下昏乱仁德不兴,袁绍暴戾残害百姓,逼得人没办法才造反。你今来降那是从善之举。”

    张燕叩头谢道:“多谢朝廷宽宏、明公栽培。我身为黑山百姓之首,能为这十万饥民寻条生路就已经很庆幸了……不过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我那家眷妻儿久在深山,家乡真定县也没什么产业了,还请明公再开洪恩,准许我家小到冀州安家,让他们享享富贵吧。”

    此言一出,旁边陪着的郭嘉、荀彧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张燕——真没想到,这么一个贼头还有此等算计。这不是享富贵,这是送人质啊!曾经拥数十万兵马的一个人物若不给程闵点儿把柄怎能平安终老?这老小子真会说话,明明是送人质,还要弄得好像求着程闵一样。其实也不足为奇,都是曾经沧海品过世态炎凉的,大老粗也能历练成聪明人啊!

    程闵自然同意,顺水推舟道:“如此也好,在邺城安家吧,体面宅邸有的是,将军随便挑!本官出钱为将军整修。”

    “不敢当不敢当……”张燕连连叩首,“若是没有什么差遣,在下就……”

    “去吧去吧!早把家眷安排办好,将军也就安心了。”其实程闵自己也能安心。

    看着张燕诺诺而退,想天下战乱已持续十七载,曾经称雄一时的袁术、吕布、公孙瓒相继败亡,本来辅佐曹cao的我,如今已成为无可辩驳的河北霸主。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普天之下刀兵四起血流成河,加之灾害、瘟疫、饥饿,天下户籍人口只剩原先的十分之一,无数生灵湮灭于狼烟之中……

    随后又讨论了一下远去匈奴的吕布,最终决定暂且不管他,先会邺城再说。

    然而回到邺城,麻烦事就来了,程昱等人见河北四周已定,再一次劝我晋级王位,这一次理由冠冕堂皇的,什么四海皆定,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我再一次无奈的拒绝了,真搞不懂这些人到底是要干什么,怒吼道:“你们到底想怎样?一个狗屁的王位有什么用?这特么都第四次了,你们烦不烦?程昱你来告诉我,称王有什么用?说!”

    众人被我这么一出弄的不知所措,程昱也是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是大、大势所趋,天、天命难违!”

    “好一个大势所趋,好一个天命难违,我且问你,怎么个大势所趋,怎么个天命难违?”我再一次怒吼道。

    程昱这次不在结巴,直接说道:“主公,如今我军平定了河北四州,就连袁绍招致不降的黑山黄巾,也顺应天意前来归顺,河北四州百姓臣服,皆赞主公之威,岂不是大势所趋,天命难违!”

    “强词夺理,河北四州就能自立为王了?那得到中原四州的袁绍岂不是可以直接称帝了?”我眼中带着怒气,看着程昱。

    程昱也不知道是被我看急了,还是怎么招了,居然头脑发热想也不想的,直接说道:“称帝也未尝不可,不过不是现在,我们绝不能做出头鸟,不过却是可以紧随其后!”

    程昱此言一出全场皆是惊慌失色,此乃大逆不道之话,众人谁也没想到程昱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程昱一着急也不经过脑子就说出这种话了,说完就觉得后悔了,不过如今事已至此,想挽回怕是不行了,所幸就直接了当开门见山算了,“天子四次被劫,汉室气运已尽,如今各路诸侯皆是称王称霸,我军为何要弱上一分?论名望主公乃是当朝三公之一的太尉大人,论地盘我军占据河北四州地大物博,轮兵力我军兵马十万有余何人能比?各路诸侯何德何能,居然自立为王,我军名望、土地、兵力,皆是强于各路诸侯,却屈居他人之下,我程昱不服!”

    戏志才也哈哈大笑道:“不错,天子四次被劫,汉室气运早就消散殆尽,我军兵强马壮,德行传与天下,怎可弱于其他诸侯,臣肯定陛下登机为帝,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

    戏志才跟程昱好像是唱双簧一样,程昱直接配合跪下的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戏志才也愣了,他刚才的意思是让主公称王,可说的囫囵吞枣的,意思根本没有表清楚,居然被程昱利用了,后悔不已,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只能配合着程昱跪下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跟着头脑简单的武将,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跟风一样跪下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嘉却吓了一跳,郭嘉才不管谁当皇帝呢,不过此时若是真的称帝了,那其他诸侯定然纷纷效仿,称王和称帝和不一样,称王毕竟还是汉臣,可称帝就……郭嘉不敢想下去,马上站出来说道:“不可,主公称王乃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可帝位乃是大逆不道,此时万万不可!再说各位难道不知道如今的局势么?一旦主公称帝,那天下将会有多少人效仿?如今西有凉州马腾、韩遂;中原有袁绍盘踞;扬州有曹丕;荆州有诸葛亮;益州有刘璋、交州有孙权。众位难道不会想一下如此多的帝王存在,天下将会如何?”

    荀彧本来只是路过,如今听程昱居然如此,再看戏志才和那群武将,荀彧再也忍不住了,毕竟称王和称帝差别太大了。

    忍不住的荀彧直接站出来喊道:“好一个气数已尽,汉室天下依然“有德”。或许这种“德”早已被岁月和战乱风化得模模糊糊,但它依然还存在——那就是开汉以来所遵循的道德教化。董仲舒所论“天人感应”,孝武帝罢黜百家、表彰六经、设立太学,光武帝勤修经学、宣布图谶,班固修撰《白虎通义》订正古今礼法,就连昏庸无道的先朝灵帝尚且校订六经大肆宣扬……孔孟之徒在地下长眠了五六百年,可是他们所标榜的道德教化依然存在,依然笼罩着这个国家,而且已成为汉室社稷的最后一道保障,虽然它无声无形,但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比千军万马更厉害,桎梏着每个人的心灵。一个从小就教育百姓读《孝经》的国家,改朝换代是何等样事?不啻把天捅个大窟窿!王莽那血淋淋的下场还不足以为鉴吗?”

    荀彧所言不虚啊,想必任何人心中都觉得篡夺汉室是万恶的,不过迫于身家性命极少有人敢像荀彧、孔融那样登高一呼。强权可以威慑一时,却不能威慑一世。以势压人如同以石压草,只要石头不在,野草早晚是要冒出来的。就像那些被禁锢在屯田上的屯民,只要得机会总是会逃走的。

    如何才能打破四百年来的士人道德,创造一个供自己子孙享用的崭新王朝?光是提升地位迈向至尊显然远远不够,要做到这一点恐怕只能靠屠刀。不管前途如何,闭上眼睛去杀吧,去砍吧!斩断旧有的道德圈子,甚至舍弃那些曾与自己相濡以沫的人,重新竖立新准则——再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是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可我是这样的人么?为了一己私利,开始大杀四方,这么做对么?我是这种人么?

    况且这真的能成功吗?程闵扪心自问,就连他这样后世穿越而来,根本就没有帝王野心之人,居然也起了荣登九五之意,自己最初的梦想,仅仅只是rou丝逆袭,当个土豪而已,可为什么有了野心,为什么野心越来越大。

    程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却突然想起儒家的忠孝之道,若是用儒家的忠孝之道去教化自己的臣子。天下的道理简直是个圈子,掌权者不遵礼数离经叛道,却要臣下子民遵循道义效忠自己,这真是可笑至极,可悲至极……

    想到此,程闵不禁叹息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的胜负总可以设法把握,但人生际遇却难以预知。曾几何时我程闵不过是个踌躇满志的青年,只想……想为这大汉天下尽心尽力,当初跟随孟德亲手缔造了许都,开启了汉室复兴的契机,可汉室中兴刚有点起色,孟德竟然离我而去,我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继续为大汉尽心尽力,可所谓的天子居然要杀我!”

    说到这程闵顿了一下,程闵最开始本想说,自己只想当个土豪,可如今面对手下的文臣武将,如果说出那么没志气的话,会有损气势的,所以马上改成了想为这大汉天下尽心尽力,不过后面的话却是真心实意的。

    程闵之顿了片刻,随后又继续道:“天子想杀我,我可以理解,毕竟当时我一手遮天,掌控着本该是天子的军政大权,可我万万想不到的是曹丕居然也想杀我,我为曹丕铺路,他居然要杀我,还杀了我全家老少,可怜我那未出生的孩子都……”

    说到这,程闵已经哭了出来,渐渐的居然泣不成声了,众人也是被程闵这么一出,弄的不知如何是好。

    荀彧最能理解程闵了,因为他荀彧也是一样,曹cao给了他官位,给了他侯爵,给了他富贵,一再增加封邑,使他荀氏子侄不愁前程,最后连女儿都嫁到了他家,可是他荀彧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要一个名符其实的大汉王朝!可曹cao死后,一切都变了,皇帝被诸葛亮劫走,曹丕还第一个自立为王。

    回忆往昔在袁绍帐下,曹cao还是讨董联盟中一个不伦不类的杂号将军,没有实权,没有地盘,也没几个兵,但却有满腔忠义。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唯独臣子的道义一丝无存。当初荀彧本是袁绍的谋士,却放弃了兵强马壮的河北,毅然决然跟着曹cao干,为什么?袁绍刚愎自用气量狭窄,私自刻玺胸藏异志。荀彧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绕了个大圈子,最后又回到原点了。汉室天下终究要亡,十几年辛劳全然无用,这辈子活得有什么意义?

    人说黑白分明,可对他而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眼看着这些跪在地下喊万岁之人,荀彧自己都想不到,他居然跟着这群人一起同谋,荀彧想呐喊,想发泄,想咒骂,但该喊什么?向谁发泄?咒骂何人?他陷到这个不尴不尬的境地,究竟怨谁呢?

    有人贪权,有人贪财,荀彧则贪名!荀彧始终在向世人展示着自己的才能,自己的谦和,自己的仁慈,也乐此不疲地享受着赞誉。卸下一切道义的伪装,他却不得不承认,他贪恋着仕途和官位,倒不是好利爱财,而是他需要以此展示自己的贤明,他的的确确贪名,而且贪得无厌,期盼天下所有人都赞誉他!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贪婪的吗?

    王者何以有社稷?为天下求福报功。君王的使命是造福于天下万民,那万民岂不就是真正的天地之主?如果要这么考虑,皇帝姓刘还是姓曹真的很重要吗?还不是殊途同归?造福万民安定天下才是最重要的,荀彧即便分不清自己是谁的臣子,但毕生都在为造福万民安定天下而辛劳,已有无数百姓在他努力下过上了相对安定的日子。一个人能在有生之年办到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荀彧在程闵的哭诉下居然把心结解开了——若逢太平之世,自己可能仅仅是郡县之位,正因为遇到乱世,遇到了曹cao,才能执掌国政成就一番功业。可曹cao死的不明不白,天子又一次被劫走,也就完全的证明了汉室气数已尽,与其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何不就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