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如此几日之后，排在青离这边难民越发的多了起来，曾也有好心的官兵端来丰盛的食物给青离食用，但都被青离转手赠与旁边的难民。他就这样不吃不喝终日坐在这空气混浊的难民营地，就像坐在自家府地的后院般，脸上没有半分不耐。 不过即使他这样不眠不休，却依然每天有人死去。 赢政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远远便望到那排着极长的队伍。他看不大清被人群遮住的青离。皱眉问道：“那是何人？” “禀大王，属下亦不知。这是前几日来的，来了便坐在那里替人看病，那人倒也是医术高明，一般都是药到到除。”旁边的侍卫顺着赢政的目光望去，而后垂头答道。 赢政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觉得藏在人群中的人影有些熟悉，便多看了几眼。青离似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转头透过人群便会看到了站在城墙之上的赢政。 赢政五指紧紧抓着城墙坚硬的砖石之上，太过用力手指都已经泛白。 旁边侍卫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冷意，偷偷地看了赢政一眼。立马低下头，不知为何赢政本来还好好的，突然之间脸色就一片铁青，冷酷的眸子像一柄利剑直直地射向城墙之下人群里的那个大夫。 青离感觉到了赢政的不善，只是若无其事的笑笑。他这清风朗月一笑，周遭的难民只觉得通体舒透，像是站在春天的小河边，有清风拂过，风中带着淡淡的微甜，所有的灾难这一刻被那生机勃勃的清风带走，剩下的都是满满的希望。 “开城门，孤要出去。”赢政走下城墙，站在城门前冷冷道。 “属下不敢。”守门士兵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赢政。 “孤再说一次，开门。”赢政厉声道。 “城外极乱，瘟疫并未控制。大王此时出去不妥，请大王回宫，若有事情需要办，吩咐属下，属下定全力以赴。所以请大王回宫。”那士兵虽害怕却依然挺直了背脊硬声道。 “好、好、很好。”赢政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他沉沉的目光落在那年轻的士兵身上，像一座大山。压得那士兵背上的汗湿了一层又一层。却依然很有骨气的挡在门前不曾后退半分。 周遭其他的士兵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在赢政暴怒中，已有人颤颤巍巍的走到城门前，想拉开门拴。而门栓却被那士兵紧紧抱住，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有两三个人过去拉他都没有拉动。 随赢政一道而来，一直在他身后保护他的侍卫见此拔了剑便要去杀他。却被赢政喝住。 所有人都退到了一边，赢政走到那士兵面前。抬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臂，看似轻巧的一提，但那士兵却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他脸色由红转白。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黝黑的脸庞滑落。 “大……大王，为了国家社稷。您不能出去！”他像忍了极大的痛苦，这句话是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赢政眼眸一暗，手一扬。一声清脆骨头碎裂的声音之后，那紧抱门栓的年轻士兵被甩到了一旁。旁边站立的士兵见他飞了过来，一瞬间退得干干静静。 “将他带回宫。”赢政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在想着出去。他一摆衣衫，夺了身边旁人的一匹马，一跃而上，转眼之间便只余一背影。 那年轻士兵显然胳膊被赢政捏碎了，却也忍着痛没有昏过去。再见到赢政时，他正端坐高台，抿着嘴唇，冷眼看着他被侍卫粗暴的拖进来，丢到地上。 “你是谁派人来？”待大殿只剩他们俩时，赢政开口了，冰冷的语气，让人丝毫不怀疑若他的回答令他不满意的话，他挂在腰间的宝剑会毫不犹豫的插入他的胸膛。“有何目的？” “回大王，属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城士兵。唯一的目的便是保护您的安全。”即使疼得脸色煞白，那士兵依然跪得笔直。 赢政盯着他看了好久，蓦地笑了。他缓缓的走下王座，负手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孤并不好奇。” 他的目光太骇人，年轻的士兵不敢与他对视，低垂了头颅。低声道：“五年前，属下偶得天剑道长相救。本想报答他，但他说他不需要，他还说若我执意要报答，便让我报答您。”顿了顿见赢政没有说话，他接着道：“您是秦国大王，身边保护您的人自然很多，属下武力低微自是没资格。所以只得寻了个守城门的差事。若不是这次大旱，属下恐怕很难见到您。” 赢政盯着他静默了片刻，眼里明明暗暗看不清在想什么。他转身重新坐回王座，恢复了初初进来时那副模样。 “想保护我？”他近似讽刺的低声呢喃道，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抬眸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道：“那孤便给你一个机会，若你熬得过考验，孤便留你在身旁。若你熬不过死了，孤就会杀了你的父母兄弟。” 不待他反悔，赢政喝了一声：“狱。” “属下在。”一道黑色身影不知从哪来，垂头单膝跪在台阶下的大殿里。 “将他带下去与其他死士一道训练。” 在狱将他带下去时，赢政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林枫。”他此时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因疼痛，说话时有些颤抖。 林枫被带走了，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赢政一个人。就像这五年里的很多时候一样。所以当他听到林枫说要保护他的时候，只觉得可笑。保护？除了他的师父天剑老人，又有谁真心实意保护过他。 这小小的插曲很快被他放下。他伸手捂住眼睛仰头背靠着椅背，有些疲倦。大脑却很清醒。他在想青离的突然出现。他来几天，却不见身边有微尘，难道微尘真的死了？若没死那为什么不在青离身边？ 赢政怎么也不愿去想微尘真的死了，他烦躁的睁开眼睛，衣袖一扫案桌，桌子上的竹简和笔砚摔了一地。门外侍卫太监听到声响，连忙推开门。却对上了赢政阴鸷的眼睛。吓得赶紧跪下，高声呼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先生，先生。”坐在青离对面的难民连唤了几声。青离这才回过神。“先生是不是累了？休息一会吧！”他接着道。 青离也不拒绝，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那我便休息片刻。”说罢便起身朝人群里走去。 留下的难民面面相觑，他们倒不是奇怪青离休息。他不眠不休替他们看了半个多月的病，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的。他们奇怪的是青离从今日清晨开始似乎就有些心绪不宁。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这些人便气唤他为先生。 “我们不要乱想了，兴许先生只是累了。待他休息片刻便会好的。” “对，兴许他只是累了。呆会我们每个人留些粥给他罢，这半月我几乎没见他吃过东西。” 青离走出许远才停下，他抬起右手，小拇指的那根线从今日清晨开始便不停的跳动。这便预示着微尘有事。但是陆压一直都在她身边，青离又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是陆压会解决不了。所以他便忍住了，只是到现在那红线跳得越发厉害，心中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抬手压住胸口，不再犹豫，他脚下升起一片云，转眼就消失在云端。从秦国到桃花谷这段时间，青离只觉得似乎过了几万年的光景。 桃花谷被陆压下了结界，即使是青离想进去，亦有些麻烦。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越靠近这里，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严重。右手虚空一抓，一柄流光溢彩，灵力十足的剑便出现在了他手里。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若用蛮力会带来什么后果。 数十万年的修为全部倾入灵剑内，气势如虹狠狠劈向在阳光下如气泡般透明的结界上。但是结界也只是微微荡漾了几下。如此一来青离心下更急，他这才想起陆压前些时日出了桃花谷，以他的性子定是还没有回来的。 他用尽各种霸道的法术，这结界终于还是碎了一片。青离闪了进去，低唱咒语又重新将结界封了起来，并在上面又加了几道。如此一来，没有他的允许，谁也别想进来或者出去。 青离手持长剑，放出灵力很快便感知到了微尘所在的地方。脚下祥云不停，一路飞过带起的狂风吹落了一树树的桃花。 所以当微尘看到青离时，只见他脚踩七色祥云，手持宝剑，白衣如雪，乌发如墨。穿过重重桃花雨，一心一意朝她而来。 这一幕深深的刻在了微尘心里，哪怕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她再次想起来时，依然欢喜得想要哭泣。 而站在云端的青离，远远便看到了与微尘对峙的那人。 “师父。”微尘一边大声唤青离，一边且战且退。 冷清的声音里带着nongnong的委屈与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