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情深不寿
“苍术。”嬴政沙哑的声音传出时，苍术也已经在外面站了三天与他一并的还有鹿鱼。 苍术听到嬴政的声音眼眶发红，眼眶几乎承受不住眼泪。他应了声在，而后推开门。站在门外的人并没有看清里面的情况门便被苍术极快的关上。 他安静的跪在殿内，头压得极低。 嬴政挑开重重叠叠的帷帐，三日未见的嬴政滴水未进。此时的他狼狈至极，挑着帷帐的手指亦骨节分明，看来竟是瘦了一大圈。唯有他的眸子更加明亮冷冽。 “传令下去，孤将迎娶微尘为王后，就定在明日，让他们即刻筹备。” 苍术听闻震惊抬头忘了礼数，竟是直视嬴政，片刻之后便意识到失礼，连忙垂下头。他低声道：“大王，微尘姑娘已经死了。”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仔细一听便可以发现他隐藏的悲伤。 “孤知道。”嬴政已经平静，垂眸凝视微尘。“她生或死都是孤唯一的王后。” 苍术闻言不语，静默片刻之后才低声道：“属下遵命。” “苍术，大王和你说了什么？”苍术一踏出殿门，便被一群人围住。鹿鱼站在最前面，她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苍术满含期待。 苍术不忍与她对视，目光落在其他大臣身上。“大王明日将迎娶微尘姑娘为王后，各位现在即刻下去筹备。” “胡闹。”首先出声的是吕不韦，他怒道：“微尘已死，大王怎可娶一个死人为妻？” 而鹿鱼在苍术说出那话时，就已经泪如雨下。原来不管生死她都不可能争得过微尘，这种悲哀到极至的情绪几乎让她崩溃。她推开苍术，猛的推开门。 站在大殿中央，绝望地看着帷帐里嬴政抱着微尘盘膝而坐的身影。哽咽道：“大王，她已经死了。” 站在门外的大臣不敢大声呼吸，却也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显然嬴政这做法让他们一时还接受不了。有哪个大王会娶一个死人为后？最多就是追封，像嬴政这般要举行封后大典的真当没有，而且只有一天时间，又哪里够？ “何为死？”帷帐里的嬴政影子动了下，似乎是抬头看着殿中的鹿鱼。 “死了就是她再也没有感觉，不会睁开眼睛，不会吃饭不会喝水，不可以陪你到老。”鹿鱼似乎痛极，捂着心脏跪在地上。她揪着衣服的手十分用力，关节已经泛白。“大王，你醒醒吧！她真的死了。” “呵呵。”意外的嬴政竟然笑了，他挑开帷帐。替微尘盖好被子，起身下塌赤足散发慢步走至鹿鱼面前。居高临下道：“那又怎样？死了便死了，死了难道就不是孤喜爱的微尘了吗？” 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虽脸色苍白却依旧威严不减。他道：“你们按孤说的速速下去办。” “可是大王…..”吕不韦话还未说完便被嬴政一个眼神制止。他一生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可是嬴政就一个眼神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眸子透亮冷冽，如狼似虎夹着明晃晃的杀意。 “谁若再有一语反对。”他瞟了一眼苍术掷地有声道：“苍术，你便杀无赦。” “遵命。”苍术抱剑行礼。 众人惊若寒噤，维维诺诺战战巍巍一一下去，着手商量明日事宜。待人群散尽，嬴政走至鹿鱼面前蹲下，扶起她。温柔的替她擦干脸上泪水，恍惚间鹿鱼似乎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衣御剑而来，杀尽那些饿民从母亲怀里救出自己的人。 在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在那一刻她已经将他奉为天神。此时她的天神温柔的将她扶起，年轻英俊的脸庞带了点点宠溺，仿佛在看一个小孩。 “鹿鱼，你不要这样。” “可是她真的已经死了。”鹿鱼执着道。 “我知道呀！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嬴政轻笑道：“可是那又怎样？死便死吧，谁又没有一死了？只是早晚罢了。” 鹿鱼知嬴政意已决，说再多也无用。她悲哀的看着嬴政，在他明亮的眸子里，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与他一般执着颠狂的自己。 她眼眸含泪转身离去。 空旷下来的宫殿又只剩他与微尘。殿外是宫女侍卫来回走动忙碌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天际那边传来。床榻上微尘安静的侧颜，依旧美丽致极。 嬴政重新走回榻前，放下帷帐抱着微尘冰冷的身体。所有情绪一一散尽，心如死灰。 天大亮，苍术领着一众宫女站在殿门前。轻叩殿门：“大王，吉时快到了。您可以换喜服了。” “进。”嬴政道。 一众捧着喜服洗漱用品的宫女鱼贯而入，替嬴政换好喜服，梳好头发，整理好仪容。微尘却是静躺在床上，众宫女欲动手替她梳妆打扮，却被嬴政阻止。 “全部退下。”嬴政接过微尘的嫁衣，大红的嫁衣如火。嬴政亲手替微尘换上嫁衣，大红的嫁衣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雪。脸埋于她脖颈处，低声呢喃道：“微尘，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王后。此生我只爱你一人。” 宫女进来替微尘精心装扮了一番，横扫黛眉，轻涂胭脂。而她安静祥和，似乎只是沉睡未醒。殿里的气氛压抑，所有的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 嬴政安静的立于一旁，深情的凝视着美如天人的微尘。 所有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这本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是因了微尘，却变得悲伤。 门外鸾轿已经备好，嬴政亲手将微尘抱起。一路走过王宫假山花园，所见之处无不张灯结彩，大的喜字无不喜庆盎然。 当嬴政抱着微尘走上高高的楼梯站在当日他登基时的高台时，举目望去，却只觉物事人非。眼眸定在初次见微尘的那个台梯处，隐约中十三岁的小微尘似乎还躲在青离身后。 所有一切准备就绪，就在礼官准备诵读祭词昭告王室列祖列宗时。 突然狂风大作，雷声滚滚。天边一团黑云由远及近，以苍术为首的侍卫纷纷挡在嬴政身前。众人目光紧紧跟随那团乌云，到眼前乌云散尽，一朵黑色莲花出现在众人眼前，莲心处端坐一位黑衣少年。他长发披肩，悠闲的坐在莲座之上，眼里戏弄之意十分明显。 看到嬴政明显是一愣，然后便绽出极灿烂的笑容。他一笑天地乌云散尽，唇红齿白，乌发黑衣，年轻的脸庞堪比世间最名贵的夜明珠。 “哎呦，还是熟人。”他看着嬴政道：“听闻你师父已经魂飞魄散了，我真是伤心呐。” “你是何人？”嬴政抱住微尘被众人护在中心，冷冷道。 “说了你也不知道。”来人正是消失许久的罗睺，他一指嬴政怀里的微尘兴灾乐祸道：“不知道青离与陆压知道此事会怎样？” “将他拿下。”嬴政懒得在与他废话，退后一步，众人如潮水一拥而上。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甚至连罗睺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且罗睺还在众目葵葵之下在嬴政怀里将微尘夺走。 “年轻人这般暴躁可不好。”他一声嬉笑，拂袖远去。 嬴政反应也算快，在他离去时便御剑追去。眨归之间便不见了踪影。这突发状况弄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而罗睺此番前来本来就是救微尘，还需嬴政助一臂之力，自然不会让他落下太远。 远远的嬴政便看到微尘被那人抱在怀里，大红的嫁衣随衣飞扬。眼里追随着那一抹红，用尽了他所学的所有法术方才不至于被落下太远。 许久之后，他终于停下。周边是一片空旷的白，嬴政不知这是哪里，他跳下剑，提起宝剑一步步向罗睺走近。 “将她还给我。” “自然是要给你的。”罗睺笑道，手指间绕着微尘一缕秀发，“不过不是现在。” “你想做什么？”嬴政冷道。 “呵呵，也许你不相信，可能连我都不相信。”罗睺道：“救她。” 听闻此话，嬴政有些动摇。他紧盯罗睺道：“你是谁？你知道怎么救她？” “知道呀！”罗睺看了一眼嬴政背后，轻笑道：“不过现在有些讨厌的苍蝇在追我，你若替我挡了，我自会告诉你怎么救她。” 嬴政想都没想，便道好。转身果然远远的有许多人由远及近而来，他虽是凡人却也知道领头的是谁。心下大惊再回头，身后早就无罗睺与微尘身影。大怒之下却不知道往何处追。 眼睁睁瞧着众人视他如无物，在他眼前呼啸而过，带起漫天云雾。 他御剑跟在众人身后，那些人速度太快，眨眼间便不见踪影，嬴政被落下。 而片刻之后紧随而来的竟然是青离与陆压。他举剑拦住他们，想来区区凡人之躯的嬴政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两尊大神，依着青离陆压的性子也定不会停下。可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停下了。 “出来。”说话的是青离，冷硬的态度不似他平日温雅。 嬴政一听便明白，那人定是还没有走。 果然在青离说了这话之后，虚空之间慢慢浮现了一个人影，正是端坐莲台怀抱微尘的罗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