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风珈借命
在青离与罗睺打得难分难舍时，陆压带着微尘马不停蹄直奔凡间。此时已是夜晚，凉风习习若不是天际如雨般坠落的星辰，陆压不无乐观想，其实此情此景也是不错的。 夜深。街上行人了了，唯有街巷里传来更夫隐隐约约的打更声。陆压抱着无声无息的微尘踏在屋顶身形如风踏地无声，几起跳消失在茫茫夜幕中。在一次出现停下时，便出现在一间女子闺房里。 丫鬟奴仆都已经睡着，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明显。在这里陆压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所以在他进来时房间里的主人，也就是转世投胎的风珈已经发现。 她此时也不过一岁多光景，睁开眼睛爬起来坐在床上，明亮的眸子如溪涧清澈的河水。陆压见如此粉粉一团的人儿便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笑了，他将微尘放在她床上，复而又抱起毫无抵抗力的风珈，兴趣盎然地仔细打量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吧唧一下在她脸颊上留下一圈口水。 风珈挣扎不了陆压的怀抱，只得恨恨抬手擦掉脸上被他亲过后留下的口水。她带着前世记忆投胎，虽身量不足，但思维言语极清晰，平时怕吓到旁人，她倒是极少说话。如此一来又让她凡间的父母着急，生怕她智力有问题，到处寻医问药之后，众人都说她并无不妥，至于为何不说话，却说不上个所以然。 “我倒是没想到，你变成一个小娃娃却是如此可爱。”陆压爱不释手，掐着她嫩嫩的脸各种揉捏。此番幼稚模样令风珈无语翻白眼，她可没忘是谁将她变成这个模样。所以在陆压再次伸手时，她毫不犹豫的咬住了陆压的手腕，稚嫩的牙齿紧紧咬住陆压手腕，直到牙齿酸疼口中尝到腥甜才松开牙齿。 陆压手腕上留下一圈深深的齿痕，混合着鲜血和风珈的口水。 “啧啧。”陆压瞧着手腕的齿痕挑眉笑道：“亏得你是个可爱的娃娃，我便不与你计较。” 风珈只见过陆压几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一面。她也懒得想哪一个才是正常的他。她瞥了躺在床上的微尘，蹙眉道：“她怎么死呢？” 陆压扯了一块干净的布，正在一圈一圈的包手腕上的伤口，听闻风珈的话，神色未变。瞧了微尘一眼继续低头缠伤口，最后甚至还绑了一个漂亮的结。风珈不解，她可没忘自己如念这模样正是因微尘之故而拜陆压所赐，陆压有多在乎微尘看看风珈便可知。 “我们做个交易吧。”陆压拖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将风珈抱到一边省得她挡住了微尘。低头垂眸，手指轻抚微尘精致的脸庞。房间里没有点灯烛，这并不妨碍风珈将陆压此时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陆压的侧脸柔软温柔，嘴角擒着淡淡的笑意。漆黑的剑眉，微微上挑，明明懒散随意，却处处可见情深。 “什么交易？”风珈问道。 “你将你在凡间的寿命分她一半，待你死后我替你引魂铸体。” 陆压说这话时眉毛也没有抬，但风珈却不冷静。凡间这寿命她并不在乎，若不是因她在黄泉时魂魄受损，魂魄离体太久，不得已才投胎为人巩固魂魄。而现在陆压说只要她将这寿命给微尘一半，就替她引魂铸体。这其中代表什么陆压不说她亦清楚明白。 代表她可以免了许多次生死轮回的痛苦，免了她可能成妖成魔的可能。 “且待你魂魄与本体融合之后，我会给你数万年法力，替你修齐九尾。”陆压接着道。此间他一直凝视着微尘，微微清冷的声音甚至还带着不亦察觉的轻笑与宠溺。 风珈不语，婴孩模样的她蹙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眉，明亮的眸子里依然清澈的映着陆压此时的模样。如此诱人的条件，她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好。”风珈一声好，陆压终是抬起头，原来他真的在笑。温暖英俊的模样是风珈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她一时扼住呼吸，怔怔的看着如太阳一般的陆压。 见风珈如此傻样，陆压一笑，复而在她头顶轻轻一拍，亦带了几分宠溺。他的眸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明亮漆黑，干干净净得如同纯粹的夜，如同清澈的水。风珈心中震惊，是需如何心胸宽阔，才会令这个几乎与天同岁的上古之神，在经历的亘古悠长寂寞岁月之后依然保持如此干净的眼睛？ “你会死吗？”风珈问道。 陆压一愣，复而笑道：“我当然会死。” “那你死了还会活吗？” 陆压想都没想便道：“既然死了，便是死了。魂魄湮灭，哪还会活。”他洒脱道：“我与天同生，度过无数岁月，即便死亦没什么大不了。” 风珈也不明白心里一瞬的难过是什么，显然陆压并无心思纠结这个还是婴孩的风珈心思。他起身抱起微尘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借命，那我便走了。待我处理好微尘的事情，便回来。”在风珈灼灼目光中走到门口，顿住又道：“一直待到你死为止。” 话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风珈再也睡不着，盘膝而坐，闭目打禅。脑中回忆青丘修炼时长老们教她的口诀。一夜无语，天亮时神清气爽，在奴婢仆人醒来之前重新躺下盖好被子。 闭上眼睛之前脑海里闪过陆压似笑非笑的脸，同时他离去时最后一句话在她耳边响起。 “一直待到你死为止。” 那意思是不是，他会陪她渡过人间这无聊的数十年？ 陆压带着微尘回了桃花谷。 最后离去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只可惜此时微尘气息已绝。 踏着满地残红，穿过枝桠疯长的树林，他推开木屋的门。离去匆忙，屋里景象凌乱孤寂。将她放在床榻之上，陆压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低声道：“小微尘，管你是妖是魔。我永远不会弃你不顾，只是可能不会见你。” 床榻上的微尘可能永远不知道陆压为她付出了什么，放弃了什么。 重新关好门，陆压在桃花谷内下了个结界，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以命续命，以命换命这本就是违反天规，扰乱五界阴阳，即便陆压亦有所忌惮。只是如今这状况却也由不得他不做，径直下了幽冥，找到风珈生死薄，低念咒语，掌中出现一本一模一样的生死薄，咬破手指，鲜红的血液一笔一画将微尘的名字覆盖于风珈名字之上。 轻薄的黑色烟雾缭绕，两本生死薄在缭绕的烟雾中厚度只余一半。这便是将风珈的寿命分了一半给微尘。陆压将风珈生死薄重新放好，而属于微尘的那一份，他放进怀里收好。 告别黄泉幽冥，便径直去了风珈所在之地。 天已经大亮。 陆压到时，风珈正被一群人围着在花园里蹒跚学步。陆压负手立于人群之后，阳光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他抿辰浅笑看着摇摇晃晃的风珈，透过她似乎看到了微尘。 听闻她生而不祥，父母皆因她而死。若不是青离偶然路过救了她，恐怕她早就消散。只是年幼的她定不会如风珈此时般受尽众人宠爱。 “哎呀，小心。”众人一声惊呼，拉回陆压神智。只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风珈，左脚踩在右脚上，眼看就要脸朝下跌倒。众人伸手已然来不及。 陆压不慌不忙伸手隔空拎住风珈后衣领。在众人惊诧中，拨开人群走过去，抱起风珈。 “一年不见风珈长大了。”他笑嘻嘻道。 风珈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算是见识到陆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们明明昨夜才见过好吗？ “原来是陆公子，陆公子好久不见。”风珈凡间的母亲，见着陆压十分欢喜。她们一家对陆压是心怀感激的，当初怀风珈时，最后难产，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已经憋死了，生出来时面色发紫，而母体也因大出血一度休克。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陆压出现了，他接过稳婆手里已经冰冷的孩子，随手递了一颗白色的药丸给她，命她服侍风珈的母亲吞下。 众人不知陆压打哪里来，但见他态度从容，莫名的对他便有了几分信任，再加上刚生产完的风珈母亲已然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还是将药丸喂给她吃了。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她真的悠悠转醒。第一句话便是我的孩子。 众人沉寂在悲伤中，一时无人回答，又是陆压将手里的孩子递给身旁的下人，命她送进产房。众人再一次发现明明气息全无身体已经冰冷的孩子，竟然有了呼吸。身上骇人的紫色也慢慢褪去。 所以当这孩子的父母请陆压给孩子起名字时，他想也没想便道：“风珈。” “风夫人好久不见。”陆压将风珈递与她，微微一笑道。 于是理所当然在风家热情邀请下，陆压顺水推舟留下，并又在他们热情请求下陆压免为其难长驻，以风珈师父名义独居风府一院，优哉优哉终日以酒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