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乌云散尽，大雨休止。这场大战因罗睺的介入战局被迫改变，在诸天兵天将与陆压南极天打得水深火热时，罗睺领着妖魔又攻上了南天门。是继续擒微尘还是退兵援助南天门，这事没有玉帝旨意他们也做不得主。唯有硬着头皮继续迎战。只是人心渐渐溃散，反观陆压则越战越勇。

    最终南天门顶不住倾巢而出的满腹怨气的妖魔，不得不向这边请求支援。陆压哪里由得别人这般嚣张，想打便打，想退便退。混沌横扫，刀下亡魂又添无数。

    “陆压道君，陆压道君。”来的又是太上老君，他在青离旁边说了许多，他都不为所动。只能去请求陆压，他东倒西歪，跌跌撞撞混入战局。勉勉强强走到陆压身旁，而陆压对他倒是好脾气。挥刀的空隙还能与他谈笑风声。

    “刀剑不长眼，太上老君你一老头子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罗睺领着天兵天将已经打上了南天门，陆压道君为了天下苍生，你便住手罢。”他拂尘一挥，避过一柄刺过来的剑，接着道：“你师父为了天下苍生在神魔大战中湮灭，难道你要自堕魔道，与你师父为敌吗？”

    陆压猖狂一笑，一把将太上老君推开混战。“我师父师姐既是为天庭，为天下苍生而死。那天庭今日又为何欺我师姐后人？”他浑身是血，露出白牙森然笑道：“天地不仁，我便屠尽不仁之辈，管他是神是魔。”

    微尘初心不改，即便成魔，依然属于女娲一族。心怀苍生，慈悲为怀。但是她不喜天庭诸仙，其实陆压说得对，天地不仁我便屠尽不仁之辈，管他是神是魔。但是她不能这么做，若当真发起了这场浩劫，受苦的依然是凡人。而青离所想则应该与微尘一样，他与微尘凌驾于诸仙之上，同时收了手中长剑。

    “陆压。”微尘纵身跃到陆压身边，蛇尾横扫，清出一片空地。她拉住陆压手臂，他所蕴含的力量令微尘震惊，其凌厉霸道的法力几乎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心软了？”陆压勾唇一笑，抬手擦掉微尘脸上沾染的鲜血。“小微尘，你若想要和青离在一起，这些阻碍必须清除。”

    微尘有些难过，她并不傻。陆压处处为自己着想，哪怕到了现在亦是这样，宁愿自己万劫不复，亦要护她平安。这样的情深不是她所能承受。“陆压。”她用女娲之剑遏制住他的混沌，“住手，我们先驱逐罗睺再说好不好？”

    他拉着微尘亦跳出了混战与青离一并站在一起。青离一声令下，南极天的侍卫如潮水退去，以烽休为首整整齐齐站在青离身后。

    “小微尘，如你所愿。”陆压收了所有法术，似笑非笑。踏云凌空而去，混沌背在身后，只留下一袭血染成的背影。

    “陆压等等我。”微尘看看青离又看着远去的陆压，犹豫不定，终是决定去追陆压。

    “微尘。”青离拉住她，“等等。”他一挥宽大的衣袖，挡在前面的天兵天将皆被扫开，让出一条通顺大道，他带着她踏着血流成河，尸骨成丘一步一血印在众目睽睽中离去。

    一直到高上玉霄王府才停下，这是微尘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结局以成魔为代价，这一次却是青离执着她的手亲自将她带进来。

    “待我替你施一个封印。”

    “不用。”微尘拒绝，她认真道：“我不惧天庭追杀，师父我既然入魔，便是入魔。这已经是事实，你也无需替我背负那些罪孽，若他们要诛杀我，便冲我来好了。”她挣开青离的手，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你是上古之神，万众敬仰，我怎忍让你跌下神坛？”

    青离看着空落落地手掌，若无其事将手负于身后。“我父神与我说过，我母亲亦是魔。”青离云淡风轻浅笑盈盈，“微尘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给你下封印而陆压不给你下的原因。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神，而我只不过是半神半魔罢了。什么万众敬仰不过是一个千古谎言，所以魔亦可以被摆上神坛普渡众生。”

    此时的微尘已经被这个消息震得魂魄皆飞，愣了许久，她才找会自己的声音：“陆压知道吗？”

    “大约是不知道的。”青离笑道：“按时间推算，我出生时，他应该还被困在洪荒的冰川底下。出来时早就已经物是人非，知道这事的神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微尘走了，青离则去了南天门。

    先前离去的陆压，返回山顶接风珈。乌云散尽，天边露出血红色的残阳。风珈趴在地上，浑身上下湿透了，漂亮的白色狐狸毛一缕一缕粘在身上。陆压立于山巅中间在雨后云雾缭绕的人间仙境与风珈对视，他浑身血淋淋，且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水，风珈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知为何泛起泪水。她被陆压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不要哭，小狐狸。”陆压站着不动，手撑摊开，一只浑身是血的狐狸出现在他掌心。“你看他没事。”这正是狐羽，受了重伤的狐羽，虽然身上都是血，不过这不是它的，而是被陆压身上的血染红的。昏迷不醒的狐羽被陆压施法送到风珈身边，陆压则踉跄两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身上的血流个不停，眨眼之间陆压身下的血染红了石面。风珈看着眼前昏迷不醒地狐羽，又看着远处倒在地上的陆压，眼泪终于扑簌扑簌往下落。不知是为狐羽还是为陆压。

    雾聚雾散，山巅的风呼呼刮着如同鬼哭狼嚎。直到夜色降临，微尘才匆匆而来。她半坐在地上，抱起陆压。手轻轻放在他身上便被染成红色，感受着他微弱的气息，微尘几乎崩溃。

    “陆压，你醒醒。陆压你醒醒。”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泪如雨下的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随着陆压气息渐弱，困住风珈的结界与定身术亦在变弱。一声狐啸，风珈摇摇晃晃站起来，几乎没有考虑她直接朝陆压飞奔而去。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若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那她一定不会要他出来。她一定和他好好的呆在风府的小院里，她爬上陆压的肩头，用舌头不停的舔他脸上的血。

    微尘悲极不知不觉中双腿化作蛇尾，仿似本能用蛇尾一圈一圈将陆压环抱起来。陆压久不醒，且气息欲发弱，风珈悲极怒极竟是生生冲破陆压在她身上下的封印，一声凄厉的狐嚎之后，她化身为人。

    她五指成爪欲抢微尘怀里的陆压，微尘蓦地抬眸，血红色眸子煞气骇人，额间彼岸花又现。“滚。”一声怒喝震得身下巨石支离破碎。

    一击不成风珈亦是怒极恨极。“若不是你，陆压怎会成这样？狐羽怎会成这样？我又怎会成这样？”她拼了命，九尾狐一条尾巴便是一条命，她以命为赌，幻出灵狐纵身朝微尘后心而去。而此时的微尘也许发现了也许没发现，反正她并没有出手反击亦或抵抗。

    她哀伤的低垂头颅，柔软的唇印在陆压冰冷的唇上，微启红唇用舌尖抵开陆压紧闭的牙关。风珈那一击至后心时，她嘴里有一颗泛着柔和白光的珠子混合着自己的血一并送进陆压嘴里。内丹，她的内丹，汇聚女娲一族所有灵力与法力内丹，没有犹豫给了陆压。

    分崩离析的巨石纷纷碎裂坠落，微尘抱着昏迷不醒的陆压随着坠落的石块一并坠入山谷。而失了一命的风珈没想到微尘竟然不避不躲生生受了她一击。下坠之前她抱起了亦是昏迷不醒的狐羽。轰隆隆的山体崩塌，失去内丹的微尘已经没有力气再带着陆压逃出去，跌入山底时，她用最后一点力气用尾巴将陆压围绕其中，免他受伤害。

    同着随后一并跌入山底的风珈狐羽被崩塌的山石掩埋……

    南天门与罗睺鏖战的青离，只觉心中一痛。毫无征兆喷出一口血，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被罗睺瞧出破绽。从十二品灭世黑莲一跃而起，手中长剑灌入他磅礴魔力，引剑直指青离。青离心神不宁，避过他的剑，却没有避地随之而来的掌。罗睺一击得中，笑眯眯返回莲座。而青离则被飞出去极远，那一掌几乎让他五脏俱碎。

    他单膝跪地以剑撑地，青离大口大口吐血，却没有返击。

    摊开左手，那里有一根线断了……

    失神的他，还在大口大口的吐血。满头乌发寸寸晶莹雪白，失血过多的脸庞，煞白泛青，唇色被血染得嫣红，眉目却越发漆黑冷冽。掐指而算，微尘生死不知，陆压亦是。

    这根线，名唤灵犀。是他用血浸染千年方得此一根，一旦系上，他便可以感知她的生死悲喜。除非死亡，不然这线不会断。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血，他撑着剑慢慢起身。满头白发若远远看，一晃神便会认成他父神翎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