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进门的方式很简单,靳丞只要以老师的身份告诉药罐子的娘,他在一本外国人的书上看到一个治疗她儿子的方法,想要来告诉她,她自然忙不迭地请他进去。 门关上的刹那,靳丞反手一记手刀将女人放倒,再下一个静音结界,干脆利落。 “娘!”药罐子瞪大了眼睛。 “嘘。”靳丞转头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不要害怕,我是住在你楼上的顾怀。你娘一点事都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怕她醒着,不让我跟你说话。” 语毕,靳丞径自走到窗边,推开窗去看着外头的唐措,“有什么新发现?” 唐措蹲在地上,捻着手指上沾到的泥土,说:“看这样子,倒药的日子应该还不长,最近才开始的。” “你、你在跟谁说话?”药罐子一个大活人,可看不见鬼。见靳丞对着外头的空气说话,他吓得冷汗直流,一张脸惨白惨白。 “冤魂索命。”靳丞用四个字,成功把人逼到了墙角,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质问压下来,“你为什么突然不肯喝药了?你在害怕什么?住在阁楼的那位柴非,你认识吗?他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你娘又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药罐子摇着头缩在墙角,忽而又揪着胸口的衣服猛烈咳嗽起来。 唐措当机立断掏出一支治疗药剂递给靳丞,靳丞会意,大步上前一口治疗药剂给他灌下去,再蹲下来,温和地看着他,道:“你看,我手上有药,只要你配合,我就给你。” “药!药!”药罐子不咳嗽了,眼中登时迸发处欣喜,盯着靳丞手里的药剂瓶仿佛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靳丞却又将手抬高。 “别急。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药罐子终于恢复了一丝冷静,支支吾吾的,又犹豫起来。良久,他终于开口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听到楼上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传来。我有点害怕,就想喊我娘,结果我娘不在屋里,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靳丞:“她后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一、一个小时后吧……” “那我呢?那天晚上我在家吗?” “你好像是半夜才回来的,我听见开门声了。” 靳丞还要再问,唐措的声音忽然打断他。他回头,便见唐措站在窗边,视线越过仅隔一米的矮墙看向外头。 “杀戮开始了。” 正如苏妙妙所言,那些被吃人狂欢夜刺激到的玩家,开始了反击。而此时距离黑夜的再次降临,还有十分钟。 第243章 人鬼情未了(十五) 太阳还挂在天上,地上就开始流血。 血色的花本该开在黑夜里,因为它太过艳丽,太过艳丽的东西就叫人害怕,心生恐惧。而这些四散惊逃的人,一点儿都看不出夜里那吃人的凶相,显得格外孱弱和无辜。 局面是一边倒的屠杀。 “你还手啊,怎么不还手?!你不是要吃人的吗!”任凭玩家们如何凶狠,npc们只会逃。哭喊、尖叫,甚至跪地求饶,他们好像没有半点反抗的勇气。 饶是见惯了杀戮和生死的永夜城玩家们,面对这样的情形,都不免有些头大。 继续杀吗? 还是停手? 尖锐的哨声打断了众人的思路,巡捕房的人姗姗来迟,对玩家展开了抓捕。他们定位精准,能从杂乱的人群中一眼认出动手的人,而这些巡捕的实力,大约介于骷髅和骷髅王之间。 “所有人犯注意!你们已经被通缉了,想活命的立刻束手就擒,否则当场击毙!”队长一声令下,示警枪响,玩家骂娘。 只有观众们知道,其实同样的情形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在城的另一边上演过。白日模式下,杀人就会被巡捕通缉,这是惩罚。 一旦被通缉,玩家们在城内就会变得寸步难行,搜集剧情的步伐自然减缓。 很快,黑夜如期降临。 唐措和靳丞站在高处看着,npc们在夜幕笼罩的那一刻自动变成吃人模式,但那些在白日里被杀死的npc并未活过来,他们确确实实是死了。可正如唐措所说,城里那么多人,杀几个甚至几百个都无济于事。 吃人的盛宴再次开启。 玩家们有了经验,这一次都往高处走,反正对于永夜城的玩家来说,飞天遁地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高处的海乙那浓度也高,玩家们不敢冒险,npc们就又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虽没有过人的体魄,可有一颗誓要吃rou的决心。他们抓住身边任何能抓住的东西,拼命地往上爬,哪怕手掌磨出鲜血,哪怕摔下去手脚折断,都无碍于他们继续前进。但凡有玩家一个不慎被他们抓住,那就只有被拖入人海的结局。 观众们不受海乙那影响,拥有绝佳的上帝视角。许多人甚至用上了飞行技能,从高空往下看,场面着实壮观又惨烈。 黑夜之下,参赛玩家在城中奔袭,底下的人群就是海洋。呼啸的黑海不断涌起波浪,有时一个浪头拍过来,一位玩家被淹没,转瞬间尸骨无存。 玩家们当然也不是被动挨打的。孟娜丽莎开始结网,以道路两侧房屋的窗户、屋檐、灯柱等为连接点,用藤蔓不断将其串联,最终结成一张大网,将npc们牢牢拦在网下。 夜幕中,植物系异能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微光,仿佛在苦海中搭建出的一片绿洲。孟娜丽莎和苏妙妙在网上行走,所到之处皆是藤蔓铺路。 附近的玩家见状,纷纷搭了这趟顺风车,有那么几个从网中冒头的npc,也很快被摁下去。 别处的情形就不如这里那么平和了,大部分玩家还是选择了重火力开路。群攻系玩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土系异能者擅长挖坑造墙,也是打群战的一把好手。 “咻!”远处,一枚信号弹升空,这是唐措跟冷缪约定好的信号。 唐措和靳丞对视一眼,立刻往那处赶。到了地方一看,冷缪的空间囚笼扩大至整个街区,虽然约束力下降了,可用在普通人类身上绰绰有余。 “有鬼暴走了。”冷缪言简意赅。 燕云正蹲在一具尸体旁,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一边查验一边说:“这个人是被他的鬼队友杀死的,一刀毙命。那只鬼失去理智了。” 靳丞:“鬼呢?” “跑了。”燕云抬头望向前方的街道,从那儿拐个弯就能到外滩。刚才那只鬼已经通体纯黑,说出来的话也字不成句,多半没救了。 而在他们这些参赛玩家看不到的视野中,一名观众正追着那道鬼影而去。 附近的观众都看着。 “宁宁!” “宁宁!” 那观众是个男生,焦急地喊着这个名字,几度伸手想要抓住她。可鬼影飘忽不定,速度极快,每每快要触碰到,又失之交臂。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只疯了似地往前跑。 两人只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一个拼命跑,一个拼命追,可所有观众都知道,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天堑。 那是一个维度的距离。 “宁宁!快停下!你清醒一点!”男生自己也快疯了,他亲眼看着队友互相残杀,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因为他只是一个观众,一个该死的可恶的只能袖手旁观的观众。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外滩。 外滩上也聚集着大批量的npc,鬼玩家对于他们的吸引力并不如人类玩家那么大,所以叫做“宁宁”的鬼从他们中间穿行,却没人来咬她。 拥挤的人群阻挡了男生的脚步,眼看着跟宁宁的距离越来越大,他咬牙用出道具,冲破人群飞奔过去。 没有人知道那只鬼究竟要做什么,她已经丧失了理智,是要去继续杀人,还是做别的? “宁宁!你回头看看我,我是陈岩啊!我是陈岩!” “陈岩”两个字好似终于触动到了她,她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过头来,漆黑的身体上五官苍白,像藏着幽幽鬼火的洞。 陈岩却顾不上这些,他大喜过望,连忙向她伸出手去。 可鬼并没有看见他,他们一个在游戏内,一个在游戏外,本不能相见。她茫然地往四周看着,重新找回的一丝理智让她于刹那间崩溃。她捂着脑袋无声尖叫,鬼影开始扭曲、拉扯,那凄厉的声音让周围的npc们都纷纷看过来。 下一瞬,众人便看见那道黑色的身影投入了冰冷海水。 “不要!”陈岩冲过去,可黑色的海里哪还有她的身影。夜是黑的,海是黑的,她也是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跪倒在岸边,僵硬着脖子回头,黑压压的人群像座沉默的大山,用那种麻木的、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他疯了。 疯在众目睽睽之下。 陈岩并非个例,从《人鬼情未了》这个副本开始以来,这样的情形屡见不鲜,只不过这是最极端的一个。 所有人都在看,在极端的疯狂之后陷入麻木,又在麻木之中发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只要粉饰太平,依旧还能继续前行。 死了一两个不要紧,活着的总是大多数。 前一刻崩溃绝望不要紧,下一秒总还有人能谈笑风生。 “我……日。”一向话多爱吐槽的钱伟,在这样的画面前也说不出什么“咎由自取”的话来。 三人恰好在附近做庆典游戏,坐着船飘在海上,远看着岸边,像一个吃人的魔鬼之城。 那遥远的灯火倒映在彭明凡的镜片上,他掬了把冰凉的海水,说:“或许《人鬼情未了》这个副本,考验的不仅仅是组队的玩家,还有观众。没有人能从这场游戏中幸免。” 那厢,唐措问冷缪:“林砚东呢?” 冷缪:“他醒过来了,正在教余一一画符。” 林砚东和余一一等人都在冷缪的异度空间里,所以他们不算在游戏内,又不属于观众。但如果他们现在从里面出来,算在哪一方,就不好说了。 作为异度空间的主宰,冷缪当然能够查探里面的情况,也获悉了怨气系统的事情。简短说明后,他道:“怨气是被动吸取的,林砚东只能压制,不能退还,玩家变不变鬼,不是他说了算。你们如果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大可不必。” 靳丞若有所思。唐措看着他的神情,好像读懂了点什么,问:“要救吗?” 燕云亦看过来。 靳丞又思考了两秒,说:“刚才冷缪说林砚东触发了怨气系统,这让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一个信仰系统。或许有用。” 信仰系统是《月隐之国》副本所得,唐措忘记了靳丞,自然也忘记了这回事。靳丞稍作介绍,大家就都明白了。 燕云:“用信仰去对抗怨气?” “所谓怨气,是不甘、是愤怒、是为自己鸣不平,但如果人有所信仰,能够坚定自己的信念,心里的怨气自然会消减一些。哪怕单纯以能量来论,两者应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互相抵消。”靳丞答。 “可这里是永夜城,玩家们连基本的信任都很难做到,又怎么谈信仰?”燕云再问。 闻言,靳丞看向唐措。 唐措似乎又读懂了他的意思,亦或说他发现他和靳丞在思维上有很多重合的地方,换个词就叫做默契。没多少纠结,唐措直言:“用十二乐章。” 燕云挑眉:“这么大手笔?” 唐措不予置评。 靳丞道:“东西拿来就是要用的。我们现在有二号乐章和余一一的四号乐章,四号乐章还在余一一那儿,暂时拿不出来,想要用只能动用二号。但真要实施起来,我还需要林砚东配合。” 冷缪越听越觉得这事儿费力,“打假赛?” 打假赛,这三个字真是过分贴切。靳丞惊奇地看着冷缪,抬手搁在他肩膀上,说:“缪缪,你最近语文水平突飞猛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