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寒千岭手掌平举,胳膊不曾分毫移动,单纯依靠掌心肌rou和皮肤的力量就把那圆球玩得像陀螺一样在他手掌里溜溜直转。 等这银球转速已经快到能听到破风时的呼呼声时,寒千岭手腕一抖,把圆球向半空一抛,反过手来用手背接住,随即胳膊轻甩,便让这银球一面旋转一面蹦跳着,从手腕直冲自己肩头去了。 不知五行之精从寒千岭气息中感受到了什么,眼看着自己的本体也不敢伸手去拿,只得眼巴巴地盯着寒千岭把小球从他右手背沿着右臂逆上脖颈,再从左臂滑下停在左手背。还不等五行之精为银球停住了稍松口气,寒千岭就又是一个大抛,稳稳地用头顶把这小球接住。 过一会儿似乎是嫌还不过瘾,寒千岭又把那球变成普通蹴鞠大小,桶子肷、暗足窝兼折叠拐都来过一遍,方才脚尖一勾,重新把那银球揽在手里,面色稍霁道:“勉强吧。” 五行之精眼睛里已经哭唧唧地窝了一包泪。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和那位大人的气息一样。”五行之精委屈巴巴地吸着鼻子道:“嘤嘤嘤你好可怕!” 洛九江:“……”看起来龙类喜欢玩球就是铭刻在本性里的东西,他那位神龙老丈人把武器团成个球算是游戏打架两不误,实在情有可原。 当初在山心之中,洛九江自己也被神龙虚影当成球类抛接过一通,因此对五行之精的感觉还挺能感同身受。他看寒千岭此时像是玩性歇了,便第一时间从他手里接过五行之精的本体还给了小家伙,睁着眼睛说瞎话般地安慰他道:“没事,习惯就好,偶尔重温一下感觉还挺不错的,是不是?” 五行之精:“……”呜呜呜,根本不是!你们人类怎么这样,当初你要认我当弟弟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小家伙伤心地抱着自己的本体哒哒跑远,洛九江放了一丝神识在五行之精身上,自己转过头来和寒千岭说话。 “以前我竟不知道你喜欢玩球。” 寒千岭平淡道:“不算很喜欢,只是见到就顺手拨弄两下罢了。” 洛九江忍笑,也不戳穿他嘴硬,只是善解人意地换了话题:“我既然带他来了外面,那就自然要照顾好他。原本还想给他起个名字,不过想想他的来历,感觉还是让你来给他起名比较合适。” 寒千岭眉头微动,有点讶异似地反问道:“他还要名字?除了球之外,他还想叫什么?” “……别这样,千岭。”洛九江无奈地推他一把,“怎么你对个小孩子有这么大意见?你们才刚见面啊——而且你不喜欢他吗?”你可是刚刚还花式把人家本体抛来颠去地炫技过一通呢。 寒千岭若有所思道:“太明显了?那我下次注意一点。” 洛九江:“……喂。” 听到洛九江发出不满的声音,寒千岭的神情微动,他握着洛九江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紧,眼波中也泄露出三分心绪来。 “我只是很难不联想到,你因为此事整整与我分离了一年之久。”寒千岭幽幽道,不等洛九江说出什么,他就先一步补充道:“而且我知道,当初就是他把你从那个山体中带走。” “……”这个确实是,可能是出于好玩可能是由于别的,五行之精摆脱不掉自己本体上沾染的混沌,又不想总闷在一个地方,离开时顺便也把被混沌包裹的洛九江打包带走。 但对于身处山外的寒千岭来说,他在发觉洛九江突然凭空消失时必然万分惊慌。 这一年里洛九江在混沌中心苦中作乐,先升太阳再捧月亮,建出小世界来和混沌反复拉锯,坚持一年才得解脱。 而寒千岭虽然并未遭受任何禁锢,但想来对洛九江的思念与担忧也时时折磨着他,把他煎熬得够呛。过去一年生活的片影从他现在紧握着洛九江的手,执着不肯放松半点的举动里就能窥得半分。 洛九江目光一软,心头只觉酸涩难言,寒千岭却仍不罢口,他轻声道:“九江,你说话不算数……你错过了自己的十七岁生辰,没能在那一天把十七岁的你送给我。” “……” 寒千岭这话所指的,乃是洛九江曾经对寒千岭许下的一个诺言。 他曾经和寒千岭说过,十六岁时最独一无二的生辰礼物乃是他们彼此,在圣地的三年里,他们每一年送出的最珍贵的礼物,都是那个正当年华的自己。 但与混沌对抗的那些年月,让洛九江错过了自己和千岭共同的生辰。 他本来许诺过的。 洛九江闭了闭眼,垂下的眼帘遮住了他目光里变幻的情绪——先是愧疚,再是一点更激烈的别的。 寒千岭才听得洛九江呼吸稍变,就被洛九江垫着后脑一把按在地上。洛九江从他掌心里抽出手来,转而推他肩膀的力道并不算重,只要寒千岭想,甚至能够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但寒千岭愿意在一切世上都遂洛九江的心愿。 洛九江骤然发力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两个人突然姿势变动,顿时惊起了周围几十只栖息的蝴蝶。 恍惚之间,洛九江好像也和这些蝴蝶一样,嗅到了丝缕蝶泉水的甜蜜气息。 但那气息在甜蜜之外更透着一丝熟悉,甜得淡而悠长,像是新雪之后深深吸入肺腑的第一口气,清新又契合,甘甜的没有丝毫媚俗。 于是洛九江就恍然,这味道不是蝶泉,是他的千岭。 “我赔你。”洛九江贴着寒千岭的耳根说:“正当十七岁生辰的洛九江没有了,不过现在这个,我还能赔给你。” “一天也好,一夜也好,你若愿意,胡闹到圣地再次封闭我也没有二话,我全都补偿给你——我的寒宫主,你要是不要?” 寒千岭手指微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掌心搭了一下,是洛九江把自己的衣带塞进他的手心,那衣带像是某种具现化的诱惑,只要他稍稍一扯,就能尽数解开。而当寒千岭头略略一偏时,便正迎上了洛九江温暖的嘴唇。 第178章 名字 寒千岭的喉结微微滚动一下,明明此时正和洛九江双唇相贴, 津液暗度, 然而他竟然还感到干渴。 这再也不是他以往由于浓重到无法遮掩的恨意, 因而感觉到想要吞噬一切、撕裂一切、毁灭一切的那种饥饿。 虽然还是想要占有,尽数独吞, 把对方的每一寸血rou都和自己紧紧相贴乃至合为一体……但这种干渴一路从丹田燃烧到寒千岭的喉口,却不是因为恨意,而是为了yuhuo。 洛九江察觉到了寒千岭这微小的动静, 他抬起一根手指来, 轻飘飘地点在了寒千岭的喉结上。 此时此刻, 被他按在指下的不止是千岭的命门,还有薄薄皮rou下那清晰的血流, 颈窝里比别处稍高一点的温度, 沾上竟然有点烫手。 像是被那温度和摩挲着自己双唇的舌头迷惑一般, 洛九江垫在寒千岭脑后的手掌不自觉地下移, 直到握住寒千岭后颈的软rou。 寒千岭对洛九江的触碰不躲不闪,只是像被洛九江手上凉意冰到般稍稍一缩,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 他长长的眼睫几乎在眨动间能刷过洛九江脸上的皮肤, 因此寒千岭那刚刚猫儿似的一眯眼也被洛九江辨个分明。 传言龙有逆鳞, 触之即死。这逆鳞倒生一尺有寸, 在颈下,在喉口,如今也正压在寒千岭的身上。 他的逆鳞, 他的锚点,他今生的心之所许,他将为此忍下一切煎熬和苦痛的方向。 是洛九江,全都是洛九江。 “九江。”寒千岭哑声道:“你非要来招我。” 洛九江才听得寒千岭声音不对,还不曾为此做出什么反应,登时便觉天旋地转,有点意外地轻抽了口气。眨眼之间,寒千岭已然反客为主,将两人位置颠倒一通,转把洛九江按在身下。 “……”两日四目相对,显然是都察觉了彼此身体上那点微妙的变化。 洛九江把贴在寒千岭后颈的手继续下移,直到抵在寒千岭的背心。此时,千岭擂鼓般的心跳从耳朵和掌心一起传进洛九江的感知,咚咚作响地敲打着洛九江的神识。 爱屋及乌,洛九江只觉得连千岭的心跳都比旁人的摸起来更活跃可爱些。 “是啊,一直都是我招你。”洛九江含笑道:“七岛初遇是我招你,书院里重逢也是我招你,就是刚刚把你就地一压,也是我见了你就不能自已。” “所以……”洛九江膝盖一动,暗示性地顶了顶寒千岭的小腹,“不知千岭何时才愿意来招招我?” 如今这个关头,他说这话何止推涛入浪,简直火上浇油。几乎在他话音落定的瞬间,即使不用修真者的灵敏五感,寒千岭的呼吸声也是rou耳可辨地粗重了不少。 他原本摁住洛九江肩头的手掌只有三分力气,现在一下子就增到了五分。寒千岭略张开口,嘴唇色泽是刚刚被洛九江磨吮过一遍的红,嘴唇下隐隐露出洁白牙齿,两个颜色一搭,瞧起来分外地和谐好看。 只在洛九江盯着寒千岭两片形状姣好的嘴唇失神瞬间,寒千岭俯身下去,像是再压抑不住一般,一口咬在洛九江肩颈连接之处。 洛九江不由又吸了口气,脸上笑意却更浓了些:“嘶……牙这么尖,神龙鹰爪鹿角,原来还长了一副鲨鱼齿吗?” 寒千岭埋头在洛九江颈窝里,闻言只闷声问道:“是又怎样?” “不怎样。”洛九江攀在寒千岭后背上的手来回地顺着他一段发梢轻抚,“我的千岭这么好,要真是长了鲨鱼齿,大不了我自愿舍身出来给你磨牙用。” 顿了一顿,洛九江又不知死活地附着寒千岭耳根补充道:“全身上下,让你随意挑地方磨。不过我指定要不着寸缕的那种磨法。” “……” 寒千岭闻言手里一紧,却忘了掌心里尚且还攥着洛九江塞给他的那条衣带。只是一动之下,洛九江的外袍衣襟就已全数打开。 “你看,”洛九江不轻不重地埋怨道:“千岭,这回可是你招我。” 嗡地一声,像是寒千岭脑子里最后那一根绷紧的弦也骤然断开。 等他再回过神来,两人的衣服都已散落凌乱,扭成一团。寒千岭气喘吁吁地用膝盖压住洛九江小腹,勉强拽回最后一丝理智,警告道:“龙尾草的前例,你也不怕了?” 洛九江笑道:“都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罢。” 寒千岭滚热的鼻息一口口喷在洛九江的皮肤上,近乎到化为实质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吹得洛九江微微往后一仰。他目光近乎贪恋地一寸寸摩挲过寒千岭秀美到宛如不在彼世的容颜,亲眼看清了红丝怎样一根一根地缠上寒千岭的眼白。 寒千岭的瞳色本是墨里掺杂着丝缕苍蓝,如今却硬是被熬得连眼眶都有些发红。他双臂一撑,强行把自己从洛九江的环抱中抽离,论神情几乎是恨恨的。 寒千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别招我,九江,我舍不得。” 他喘了口气,又重复道:“我舍不得。” 寒千岭的双臂支在洛九江双耳旁边,虽然温度一时远去,但气息仍然环着洛九江没有离开。洛九江抬起眼来,定定看了寒千岭一会儿,突然弯起唇角微微一笑,重新抬手勾着寒千岭的脖子把他重新拉下来。 “九江!”寒千岭怒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洛九江另一只手顺着寒千岭胸膛向下:“我知道你等了我那么久,我知道你绝不肯害我半点,我还知道……你现在正顶着我。” 促狭地笑了两声,洛九江稍正颜色,声音却在暧昧之中变得湿热不清:“好了,我们用手……明天就出发去圣山,立刻启程。你这个样子,我看了要心疼死了。” ———————————— 等一切都平息之后,洛九江小心地拿帕子把每一处指缝都擦拭干净,然后打个响指燃起火苗来把手帕烧了个干净。 随即他又召出一团水来洗干净手,把污水和手掌都再拿布料吸干净水,如是再三,才用火把那堆布料处理掉。 倒不是他过于小心,实在是寒千岭这个特性实在太过邪门。 他此时粗心大意,万一漏掉了一滴两滴,等再过个百十来年,他若听到从圣地回来的人描述“蝶泉旁边啊,你不知道,全都是龙纹蝶,而且蝴蝶一个个还都长着龙吻和龙尾巴啊!”那该怎么算呢? 趁他反复清洗处理的时间里,寒千岭早整理好衣冠,默默绕到洛九江背后替他梳头。寒千岭以手作梳,动作很轻,牵扯到的头皮酥麻微痒,惬意得洛九江偏过头来蹭了蹭他的手指。 “你带回来的那个五行之精,”寒千岭像是终于想起来前不久有个被他们随便放生到远处,还拿神识屏障隔绝了的小朋友,“龙神原本给他起过名字。” “如果你要说是球球的话……”洛九江警觉道。 “不是,他叫轱辘轱辘。”寒千岭平淡道。 洛九江:“……” 这个名字,听起来还真是龙神的取名风格。 寒千岭咬着发带,替洛九江重新把头发束起,顺口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给他按你们族里的起名习惯就好。” “但族里寓意好听的水字旁都取得差不多了。”洛九江沉思道:“难道我真应该给他命名为洛三十八汪吗?” 寒千岭:“……你问问他自己吧。” 两人把此前附近布下的神识屏障撤去,又把撒丫子跑着疯玩了不短距离的五行之精捉回来,就起名一事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 ……然后这傻孩子觉得“洛三十八汪”也挺好听的,没毛病。 洛九江:“……” 寒千岭:“……” 毕竟也是自己亲手捡回来的小家伙,洛九江实在不忍心这么坑他。 倒是五行之精很懂得看人下菜碟,他虽然不敢靠近寒千岭,但对于怎么和洛九江皮一皮还是挺有心得:“你叫洛九江,我不能叫江九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