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下了课，梁凉开始收拾东西，一件一件地往书包里堆，刚想起身，墨蓝色的道袍却堵在了她面前。 小家伙抬起头，懵懂地眨了眨眼，不太知道陆衍之要做什么，没出声。 陆衍之翘了翘唇角，指了指她左边的空位，像是和她讨商量：“我能坐你旁边吗？” 梁凉点了点头，让开身子，让陆衍之进去。 陆衍之经过她身旁，顿了顿，稍微弯了点腰，很小声：“这样就不麻烦你传纸条了。” “…...”原来他知道。 五楼的教室为了配合领导检查特意装修过，崭新的木质课桌，双人位，像极了高中座位。 按理说，离陆衍之这么近的座位一定会有人坐的，可是梁凉有个神奇的影响力，无论她坐在哪里，教室有多拥挤，课有多少人上，她的旁边永远不会有人坐。 这也是陆衍之能坐到她旁边的重要原因。 第二节课，叽叽喳喳的声音更大了。 因为陆衍之的举动，坐在梁凉后面的小麦穗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力，声音激动地询问她旁边的同学：“啊啊啊啊，我要疯了，你说他坐过来是不是看了我写的小纸条啊？？？” “我看八成是啊。” “要不然怎么下一节课突然往后坐了一排。” “他肯定是看你身边没位置，才找了个靠近你的。” “姐妹可以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到哪找个这么帅还对你有意思的？” “......”梁凉才真的是要疯了。 一唱一和要成了小剧场了，还是重复播放循环利用的那种，套话一套又一套。 她写小说都不这么写了！ 同学，你能不能别说了呀，我们在上课呢。 你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呀，我还要听课。 大师不会谈恋爱，大师才不会喜欢你呢！你清醒一点吧！ 梁凉戳着笔尖也不知道在纸上点了多少个点，小脑袋里疯狂酝酿着小剧场，自己如何打脸身后花痴女孩。 梁凉坚定地想着如果后面的女孩们再说一句话，就一句！ 她就转过身，气势汹汹地告诉她们，你们快闭嘴吧别说了，现在天还没黑呢，晚上要做梦的时间还没到呢！ “我真觉得你们有戏。” “姐妹谈了可别忘了请吃饭啊。” “啊啊啊天啊，好害羞。” 梁凉胸膛一鼓，转过身，看到三个女生，小脑袋凑在一起，喳喳喳地讨论，好的，她凶不过。 很快就被现实扎破了理想，梁凉的小胸膛迅速瘪了下去。 “……”好吧，当她没说。 梁凉认怂认得很快，跟三个人反抗是会被打的！ 小家伙懊恼地挠了挠头发，有点气自己，只能把身子压得再低一点，无力地摊在桌子上。 旁边的座椅动了动，连带着梁凉的椅子也颤了一下。 小家伙脑袋挪了挪，往过看。 陆衍之转过身，侧脸轮廓流畅，眼窝深邃，泪痣暗了暗。 轻轻扣了扣后面的长桌，嘴角往下耷拉着，不太高兴。 “同学。”他声音很轻，但又带着很浓的疏离，一下子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再次开口：“现在在上课。” 小麦穗一秒安静，脸上也分不清到底是少女的嫣红还是被说的臊红，可能两者都有，唰地一下把头垂下了，埋在了书页里。 不知道为什么，梁凉在脑袋里居然脑补出一段师生恋。 一个话唠萌妹想要引起老师的注意，就在老师的课上不停不停地说话，最终让老师成功记住了自己。 老师冷淡的和话唠萌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学，现在在上课。” 然后话唠萌妹开始和冷漠老师无数次的在课堂上相杀相爱，最终厮杀到了办公室，校长室，卧室。 梁凉补着脑洞，突然有点害怕。 过了会儿，风水学老师让前排的同学帮忙把灯关一下，准备播个记录片，讲的是风水是如何帮助人们寻找适宜的居住地的。 很快，教室里暗了下来。 梁凉这才敢往起坐了坐，侧过脸看陆衍之。 陆衍之的侧脸很好看，泪痣很好看，连手指好看，干干净净，关节分明就那么随手搭在自己的下巴上，半撑着脸，眼皮往下耷拉，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都好好看。 梁凉的心脏一闪，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半响，陆衍之是真的要睡着了。 黑漆漆的教室，只有投影仪映照而来的光，微微偏蓝印染在陆衍之的脸上。 借着大家都看不见的可能，梁凉壮了壮胆，往陆衍之旁边靠了靠，好心提醒：“大师，您醒醒呀。” 陆衍之：“…...” 陆衍之没应，眼皮轻轻一跳，身子又往下坠了坠。 女孩的身子往他身上凑，能闻到很干净的洗衣粉味，又掺着点甜甜的，讲不太清什么味道的香。 小家伙犹豫一会儿，又往过挪了挪，用身子压住两个人的缝隙，右手往下缩了缩，抓住陆衍之的右袖口很小心地拽了拽，继续道：“一会儿该您上台补充了。” 她的力气一点都不大，就那么碰了碰，与此同时，后边重新恢复动静了。 “诶诶诶，你看她——” “她离老师也太近了吧。” “都贴上了。” “怪不得刚刚传小纸条的时候表情不开心呢，合着她自己就对老师有意思啊。” “啧啧，谁比谁高贵到哪去了。” 后面三个女生是掐着嗓子，用电视纪录片的声音刚好能掩盖的住又可以传到梁凉耳朵里的声音故意说的。 梁凉也听得清楚，尽管她根本没那么想过，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僵住了，脑海空荡荡的，连下一步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一秒，陆衍之睁开了眼睛。 女孩的手指半卷着僵在他袖子口，好像完全死机了一样，小脸煞白煞白的，也没个反应。 陆衍之的手覆了上去，攥紧女孩冰冰凉的食指，握了一握。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一般都是陆衍之对一节课的总结时间，这次也不例外。 直到陆衍之上台要出去的时候，梁凉的大脑还没找回来，依旧紧绷着往下落，由白又到黑，干脆关机了，一切都由本能完成让位的动作。 小家伙还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浅蓝色笔记本，手指压在桌面上，依旧保持着他出来以后的动作。 陆衍之垂眼，喉咙滚了滚，没了以往的笑意。 他咳嗽一声，语气也不愉快：“我知道大家都对风水课挺有兴趣，但是我不再建议非本节课的同学来上。” “之前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大批人，外班同学们相继来上课，一方面打扰本班同学的听课，另一方面老师心情的也会被影响。” 话语一出，台下的同学们已经有些怨言了，大部分的女生都是为陆衍之来的，现在却要被他亲自下逐客令，听着是挺不爽的。 陆衍之压根没放在心上，沉了沉音调，继续：“如果大家真的还想上，我相信李老师后续会多开几门风水学选修课，大家想了解风水知识可以去自己选择要不要上。” 说完这两段话，陆衍之就下了台。 他也知道今天他的做法挺不对的，但一看到小家伙缩在下面，明明想张口又说不出来的样子，他心里就难受到不行。 是他惹的祸，让她没法好好听课。 他又坐回原来的第一排，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他天不怕地不怕，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可她不一样。 下课以后，教室的人都走空了。 梁凉才缓过劲，小力小力地把书包从抽屉里往外抽，收拾好课本，抬起头，陆衍之还坐在第一排，好像一直没有动，似乎也不知道下课，就那么直挺挺的坐着。 “大师，”梁凉站起来，小幅度地挪了挪身子，提醒他：“下课了。” 陆衍之顿了一会，没动，只是“嗯”了一声。 两个人的氛围有点尴尬，梁凉也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说。 她刚刚在台下把那些话都听到了，陆衍之不许别人来上课了。 “我听到了，您跟他们说不许来上课。”梁凉揪着小书包的肩带边，转移着注意力，虚声问他：“是因为我吗？” 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下意识地找自己的问题，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吵，不能好好听课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而且这节课听说只是交个论文，其实没必要听那么仔细，大家都是稍微听一听，过了就行，是我太较真了，您是老师，为了我也太合适。” 他刚刚台上讲的那一番话肯定让别人看陆衍之的眼神都变了，陆衍之在台上肯定也看得一清二楚，心里肯定会很不舒服的，甚至是委屈。 梁凉换了个边，走到了陆衍之座位前边，蹲了下来。 女孩黑漆漆的鹿眼又大又亮，眨巴两下，垂了垂眼眸，抿紧唇，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她抬起手，轻轻戳了戳陆衍之的手腕，说出的话却是在安慰他：“大师，您别难过了，其实，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好喜欢您的。” 陆衍之掀起眼皮，声音低低的，问她：“你呢？也喜欢？” “嗯！” 梁凉的回答很肯定，少女点着头，下巴上下重重地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陆衍之刚想勾唇，又听她用尽一百二十分力气安慰加平抚陆衍之的心的语气，道：“我和班上同学都是一样的，都好喜欢您的。” 陆衍之：“……” 陆衍之知道了，梁凉可以说的喜欢和他说的那种喜欢不一样，他要的不是老师和同学那种喜欢，而是男女朋友的喜欢。 就这么一点点，他不够。 梁凉还在努力地想所有可以让陆衍之振作起来的话：“而且，您今天这么说了以后，我们更加觉得您是最好的老师了，您会为我们着想。剩下的人怎么想，嗯，他们不重要。”